田广:饭后,武官和他的女儿开车送我回到了学校。我怕有同学会认出我坐着外国人的车回来会惹麻烦,就在路口下了车。说Good Bye时,他们一再希望我再访问他们,希望我打电话跟他们约好时间等。后来,我就陆续去他们家两次。以后,我每次去他们家就都用自己的学生证登记,也很顺利地就进去了。在与他们的交往中自己的英语有了很大的提高,同时也让我感觉到了文化上的差异。由此,我觉得一个中国人交往外国驻华使馆的外交官员,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我也傻乎乎地把自己的经历当作故事,给同学们讲了。
后来麻烦就接踵而至,班主任谈话,团总支书记谈话,系主任谈话,系总支书记谈话,一时间流言四起,似乎田广已经成了间谍。再后来,北京市国家安全局的人也来了,找他谈话。田同学很无畏,心想:我敢于拿自己的学生证登记,难道我还有什么可隐藏的?国安局的人非常客气,其实他们是想知道那武官都问了些什么问题,田同学如实回答他们,那就是武官很希望我给他买一件当时的军用雨衣。国安局的人听后笑着说:许多外国驻华人员,都喜欢我们的军用雨衣,这没什么。
这件事终于就这样有惊无险地Pass了。从那以后,田广不但不害怕同外国人交往了,反而铤而走险,更大胆更主动地同外国人接触,认识了许多外国朋友,有西班牙的,有英国的,有美国的,也有伊朗的,田广同学的英语口语在与外国朋友的交往中,也练得越来越精到,英语水准有了质的飞跃。
既然知识可以改变命运,那么英语也可以改变人生。英语凶猛,历史证明,田广同学日后的海外求学之路异常成功,亦堪称凶猛。
06.接勿爱情
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中国社会,思想并未解放,两性之间依然存在着大量碰不得的敏感话题。男女拉拉扯扯,勾肩搭背,甚至于当众接吻,一旦被人发现就是天大的罪过,必须开除,公共场合表达爱情的行为等同于三个字——不正经。于是对于正值青春年少、荷尔蒙分泌旺盛的新晋大学生们来说,“爱情”成为最甜蜜却缺乏勇气去碰的禁果。
不过属于77摄影班的四年,是随时代一同解放的四年,从进入校门的“至纯至净”到后来敢于拉拉手,享受一把千金难买的校园爱情,是一个令人幸福的转变。
“接勿”=接吻
77摄影班在校期间和播音班来往比较多,其中一大来往就是充分利用播音班诸多的女生资源来完成拍摄人物的摄影作业,或者也可以说,充分利用十分正当的拍作业理由来广泛接触播音班的女生资源。那时的播音班,女生们各美其美,如果答应成为男孩儿们照相机前的景色,那么完成创作的过程毋庸置疑将是充满动力和热情的。比如王政,就帮不少同学介绍过拍摄对象。
在那个颇为纯情的年代中,不少人即使已经进入大学,仍然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跟女生说句话也会脸红半天。不过,这一切都掩不住荷尔蒙作祟汹涌袭来的好奇心和适龄之时对爱情这码事难以抵挡的渴望。不敢光明正大地拥有,那么听一听、猜一猜,甚至有意无意地把凡事跟它沾沾边,仿佛也是好的。
鲁伟:刚进校门时,我竟能把“吻”念成“勿”,于是把“接吻”说成“接勿”。跟女孩一说话就害羞得不行,看到一本“性知识”小册子脸就发烫。记得有一次课间大家在走廊休息闲聊,我无意间掏出了吹笛子用的笛膜包装纸袋,突然,被王屏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地一把抢了过去,仔细查验一下后,毫无成就感地还给了我。此举当时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的雾水,真是被惊到了。不过参加工作十多年后,我发现一种计生用品也叫什么膜的,包装袋的字样很像当年的笛膜包装,猛然间让我勾连起了记忆的片段。心想,哈哈,也许王屏错认了。那个年代的我,还有77摄影班的很多人,跟现在被新时代、新媒体熏染的大学生比,对腰带以下的事情真是知之甚少。与其说无知,还不如说更不想在这方面瞎耽误学习工夫。所以,怎么可能?……王老兄也太抬举本人了吧?
“卧谈会”
如果非要给大学里的卧谈会下一个定义,那恐怕就是指几个兴奋的年轻人在私密的空间、私密的时间里沟通着白天不适宜拿出来分享,夜晚却无比引人入胜的故事的一种“文化现象”。77摄影班有一个宿舍的卧谈会十分精彩,堪称全班的代表。这个宿舍常在夜里讲故事,讲男人的事,讲各种各样的男人和女人的事,主讲人就是大班长任金州。听得最积极投入最津津有味的,就是白天特别能闹腾,晚上也有过剩精力的程鹤麟。
任金州15岁入伍,曾听过不少部队老兵口口相传的真实故事,进入大学宿舍生活后把这一肚子的精彩故事倒出来,对相对单纯的程鹤麟来说就是颇有吸引力的“料”。从某种角度上讲,也可以说任班长帮助程鹤麟同学“解了风情”。
任金州:程鹤麟每次听得很兴奋,我多少算他一次启蒙,不管是生活启蒙,还是男女知识的启蒙,可能还包括性启蒙。我把很多部队老兵的事讲了,程鹤麟听得一惊一乍的。我发现他很多知识都不知道,比较单纯,他老让我讲。
有一次,任金州给在他眼里“清纯天真”的程鹤麟讲了一个发生在农村的真实故事。
任金州:这是以前的老兵告诉我的。他们村里闹房,有很多比较过分的手段,把花生、瓜子搁在床上也就算了,有些人会搁一些小毛毛刺在床上,搁完以后,很难摘,在床单上睡觉特别不舒服。这也就罢了。有次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有个村广播站的小伙子,在闹洞房的时候把大队的麦克风放在人家小两口床底下了,然后一直把线连到村里的广播上去了,直接把男孩女孩洞房之后的事给广播出来。第二天早晨姑娘起来洗衣服,好多小年轻围着她转,就学她晚上那些事,因为有些词是很细节的话,不在那儿听是听不见的。于是她发现大家都听到了,这个女孩非常受不了,后来上吊自杀了。这是真事。有的地方还有个习俗,把新娘子按在床上,往上摞人。结果有女的不干,就使劲挣扎,旁边的人一看不行就拿被子捂住那女的,然后往上扑,再上一个,再上一个,越压越高,上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底下说受不了了,后来一揭开被子发现新娘闷死了。判刑的时候最后一个人最高,判了15年,往下数,最低的是第一个人,因为他在最底下,只有他的话压不死人。
这个故事讲完之后,程鹤麟非常“设身处地”的为故事里判了15年的小伙子鸣冤。他说,这个人真惨,离得最远,都没挨着新娘,还判最高,第一个上去的人最占便宜,最长时间趴在女孩身上还判得最轻。
玩笑归玩笑,悲剧性的故事结尾还是让善良的人们欷歔不已。当时的农村,人性被压抑直至扭曲,广播站的男孩用丝毫不考虑后果的方式宣泄了他的窥探欲和对性的强烈渴望,最后被枪毙,和不堪屈辱而自杀的新娘一样,用生命的代价为时代的错误买单。这是个体被历史车轮碾过后的无谓牺牲,饱含着难以言说的荒诞。
不过要说那时的程鹤麟完全“单纯无知”,程鹤麟也不干。他强调自己早在插队时就已经听过不少荤段子,甚至亲眼看过“现场秀”,对于男女这点事早就见怪不怪。他的理论是,那个时代真真是“红旗飘台上,七荤八素还照样”!
程鹤麟:我插队时,当地男男女女满嘴荤笑话,连大闺女都荤得一往无前。而且这些荤笑话都是直接安插到在场农友的头上,不像现在,讲荤段子都得“某男某女”的。当年有样板戏电影放映,一个电影放了好几遍,许多农民还愿意走上好几里地去看。当时我就问他们,看那么多遍了还看?人家回答:那女演员奶子好大哟!算他狠,把样板戏当成A片看。有次放样板戏之前先放纪录片,刚好纪录的是样板戏剧组到农村,农民们看到那奶子好大的女演员在纪录片里根本就是飞机坪,惊呼上当。插队期间,我还曾亲眼看见过农民青年男女,在集体劳动的地里,先是语言互相撩拨,继而动手动脚,男的把手伸去女方衣襟下,女的半推半就,最后搂成一团满地打滚呢。
后来,当程老汉成为一名颇有深度的媒体人之后,就更加具备了冷静的学术眼光:这点事儿,并不依时代变化有大的变化,不因色情资讯传播的变化而有大的变化,只是公开程度不同而已。
其实在“卧谈会”开展得如火如荼的当时,77摄影班同学们的情史也并不是一片空白:岑传理在入学前就已经结婚,马国力也早就有了位校外的女朋友,任金州甚至早在入学复试的时候都已经一睹其芳容。
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跑着的时间逐渐开化了整个社会的风气,也慢慢褪去了学生们的青涩,大家到了大学三四年级已经可以开始很随意地谈自己的生活问题。当然,卧谈会文化最受益的程鹤麟也有了自己的打算,用任金州的话来说,这小子按捺不住,一定要抢先结婚,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很快回去牵手一个。
程鹤麟成为77摄影班大学毕业后第一个结婚的。当时77级毕业大会还正在举行,程鹤麟中途就早退前往北京站,赶火车去福州,最终转乘汽车到达建瓯,直接就进了洞房。当年10月,他的女儿隆重问世。
“联姻”播音
在广院白杨树夹道的浪漫氛围中,77摄的两位男生都成功“拐走”了播音班的女同学,一位是娶了78播音小师妹的“坏师哥”刘建新,另一位是徐佳伦。对徐佳伦来说,大学四年中最甜蜜和最遗憾的事,都源于同一个人——77播音班的女同学胡海娟。甜蜜的是在全班同学都对播音班美女们“垂涎不已”的背景下,他凭借直爽的性格和聪明才智,最终修成正果,把女同学变成妻子领回了家;遗憾的是两个人在四年校园的美好氛围中没谈过一天恋爱,连手都没拉过。
徐佳伦:这是真的,我俩走得最近时也就是上她们小教室尝她亲手包的宁波汤圆,这点刘新荣可以作证,或者是在我腿受伤后她来寝室看我,但也不是她一个人来的,她同学加同乡的方茗茗也一同前来。说起来大家可能都不相信,我们是一直到学校宣布了毕业分配的去向后,才挑明关系的,而且还是胡海娟先提的。当时我已经明确自己要去江西了,而她是要回浙江老家的。我的考虑是,因为浙江的生活条件要比江西好,所以如果是我先提出来的话,就好像有点想占她“便宜”的嫌疑,所以我就没好意思开口,感觉不够“厚道”。不过后来既然她先提了,我就顺水推舟,满口答应。后来我也调到了浙江,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从相对落后的地区调到相对发达地区,不是夫妻关系,基本上是没有可能的。所以这件事我要感谢胡海娟同学。
当年,因《本报内部消息》等作品而闻名的《人民日报》记者刘宾雁先生到广院演讲时说:“大学时代最应该谈恋爱。”此话引得台下同学一阵欢呼——但他的后一句是:“不过毕业分配弄不到一起就是悲剧。”让台下同学当时就泄了气。但是徐佳伦和胡海娟的真实例子告诉我们,毕业分配不合人意也并不一定就是悲剧,只要感情深、主意正,还有机会发展成倍儿醉人的爱情喜剧。
不少人说,属于他们的那个年代,爱情都是先为对方考虑,然后才是自己。对方的生活条件,对方的未来发展,对方一生的幸福,仿佛都远远超过了自己这点暗恋的小情绪,哪怕是早已波涛汹涌的小情绪。
“班对儿”
在一个男生29人、女生2人的班里,出现班对儿的几率有多大?77摄的答案是——还真有!因为缘分这个东西,常常往最不可能的地方钻,如风似雾,毫无行迹可寻。
前面已经提过,班里的第四小组是最让其他人心里偷偷羡慕的一个小组,因为这个小组的名单里包括王桂华和温化平两名女生。在这个“狼多肉少”的班里,“唯一”的两块肉都被这个小组给占了,怎能不教人羡慕嫉妒恨!不过这个焦点小组最终还真是出了成果,没让大家失望。
当第四小组的钟大年和王桂华恋情浮出水面之后,很多自以为与二人十分相熟的人都大吃一惊,其中就有任金州和程鹤麟。
任金州:我在学校里的两个最好的朋友就是钟大年和马国力。我对钟大年很了解,我俩在学校里拍片子时来往非常多,和他们家也有来往,帮他们搬过家。但就算是这样,我都没有观察到他跟王桂华!他也没有跟我说,我的脑袋就没往那儿走,但是后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吓我一跳。他俩成了!
这个秘密当然又是程鹤麟告诉任金州的。任金州在这件事上对钟大年颇有了一些怨气,交女朋友这么大的事儿,至少应该问一下死党的意见,怎么可以把地下工作做得如此完美!
任金州:不过后来想想也是,他们小组活动特别多,估计没准俩人就有事儿,在各种活动中间,不断接触、不断了解之后走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另外像余义宁、韩国强这帮人肯定不会没有感觉,没事再撮合撮合他们,有意创造机会,那不就成了。
不过事实是,韩国强也并没比任金州先知先觉多少。
韩国强:虽然我跟他俩是一个小组的,整天在一块玩,但是说实话我们这帮人也够迟钝,开始谁都没发现,都到最后了,才看出苗头来。不过这也说明,是他俩自己擦出火花的,我们没怎么太撮合。嗯,大年挺狡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