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印象
飞机在台北桃园机场缓缓降落的时候,夜晚已经拉开了漆黑的帷幕,从闪烁迷离的灯光下,看见窗外正飞舞着绵绵的雨点。
首次见面的空中小姐们,一样是秀丽的面庞和亲切的笑容,只是那身淡紫色的旗袍和小马甲,更具有传统中国式的韵味。她们的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款款地向我们鞠躬,用带有明显闽南口音的普通话,对每一位乘客轻声地说:“谢谢,再见。”
随着亲切而又陌生的人群,踏上了亲切而又陌生的土地。刚刚进入明亮的大厅,就看见有一位从未谋面的先生,正举着一张硬纸做成的牌子,上面写着我们一行的姓名,在他熟门熟路的引导之下,我们顺利地办完了所有的手续,之后,就穿过一座又一座明亮的走廊。这时,东道主——世界新闻传播学院的徐先生和江先生,热情地迎了过来。
走出桃园机场的出口处,钻进江先生的汽车里,雨忽然大了起来,细细的雨丝变成了急促的水柱,哗哗地下个不停。
我努力睁大双眼,想看清这座陌生的城市,可是只能透过窗外密集的雨帘,看见依稀闪烁的灯光,城市建筑物只是显现出了一种神秘的轮廓。江先生一面在雨中驾车,一面为我们播放着“猫王”甜美的歌曲,这时已近晚上十点钟,他是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驾着他的私家车,来到位于郊区的机场,专程接我们去宾馆的,前后在路上奔波了大约四个小时。当窗外闪过一片又一片庞大的建筑群时,江先生还不忘回过头来向我们指点:“请看,右边就是台大!”“请看,右边就是政大!”
第二天,天公忽然转变成笑脸,明媚的阳光恣意地洒射下来,晴空一片蔚蓝,与昨天晚上的景象恰成鲜明的对照。这时候我们才看清楚,原来我们住宿的“世新宾馆”,座落在绿荫环抱的半山腰上。距离台北市中心大约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早就听说台北是座多雨的城市,可是自从我们来到的第二天,直至离开那里,天公一直作美,总是艳阳高照。因此,台北的市容也就以她清晰的面貌,展现在了我们的面前。由于时间仓促,我们并未看到她的全貌,而且差不多总是坐车观花,只有机会在市中心的一小片土地上散步流连片刻。只能就我亲眼目睹的,描述一个大概。
温暖的亚热带气候使她到处郁郁葱葱,肥厚的绿叶挂满枝头,树枝像伞盖。街上行人很少,汽车和摩托车川流不息。多日来只见过两个骑自行车的人,从年龄上判断可能是中学生。到处可见摩托车流飞快驶过,骑手中大多数是年轻人,有男有女,头上都带着头盔。东道主告诉我们:这些都是低收入人士,因为买不起汽车,故而改用摩托车代步。摩托车流可以算是台北街头的一大风景,条条马路上都有摩托车们在飞奔。在人行便道上,也到处可见停放着的一排又一排的摩托车,就像北京街头随处可见的自行车存车处一样。因为太多了,有人就乱停,笔者在台北市中心的闹市区,就亲眼见到一辆警察用的大卡车上,装载着满车的旧摩托,东道主告诉我们,这些都是违章停放被警察没收的,车主必须亲自去警察局交罚款,才能取回自己的摩托。
台北街道的布局与北京相似,都是南北贯通或东西贯通的大道,成十字形交叉,方向明确,直来直去,纵横交错,形成棋盘式的格局。在这些大道的后面,则是弯弯曲曲的小巷,类似北京大街后面的小胡同。
除了市中心和商业街的高楼大厦外,更多见到的是三四层楼的老建筑,看样子已有半个世纪的历史。在柏油大道后边的弯曲小巷里,一座紧挨着一座的,是二层、三层或四层的居民小楼,小巧玲珑。楼门口的道路两边,也都停满了汽车或摩托车,中间只空下来了一条狭窄的柏油小路,供行人行走。有的青年骑手在胡同里也照样飞奔,笔者就亲眼看见一位在走路时被摩托撞伤了腿的老妇人。
令我觉得亲切的是满街的中文繁体字,这是我读小学时学习了六年的文字。商店名称和广告用语都是十足的中国味,没有看见洋里洋气的店名。各省风味的餐厅都有,粤式、闽式、川式、鲁式、北京烤鸭,一应俱全。有一家专卖小笼蒸饺的饭馆,名叫鼎泰丰,在台湾大名鼎鼎,标准的淮扬风味,蒸饺的面皮薄如蝉翼,馅子精美异常。我们还在一家大众化的早点店里,吃到了北京味道的豆浆油条。
在台北市和台湾省的其他地方,有多处供奉着孔丘、诸葛亮、关羽的庙宇,有的庙宇就被直呼为“文武庙”,从中可以悟出台湾同胞的价值观。这一切一切的浓郁的中国风格,都让我觉得这片土地十分亲切。是的,因为这是我们祖国的一部分。
(原载《羊城晚报》1997年9月17日)
日月潭印象
很久以前,我是儿童。在小学五年级的自然课上,老师告诉我们台湾省有一处名胜,她的名字叫“日月潭”。这么美丽的地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因此印象十分深刻。老师说那是我国著名的风景区,其知名度,与杭州的西湖、桂林的漓江、江西的庐山、安徽的黄山,同样响亮。
长大以后,知道台湾海峡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日月潭也就成了一处无法抵达的神秘风景。愈是神秘也就愈发向往,想象中那该是无比神奇无比美妙的地方。
大约十年前,一位大学时代的同窗好友寄来了一张照片,那是他们全家三口在日月潭旅游的合影。这张照片使我第一次从画面上看到了日月潭的一角。在他们全家福的背后,有一股白色的瀑布从青山上面直泻下来,这条瀑布令我联想起了庐山的秀峰和三叠泉。我曾有幸在三叠泉前面摄影留念,并且爬上了秀峰,跳入了位于秀峰山腰的那一池不知名的湖水里,洗脸嬉戏。然而,那个同样有着瀑布的遥远的日月潭,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做梦都未曾想到,当我已经进入了知天命之年以后,却于一个难忘的深秋,飞越过了千山万水,踏上了日月潭的土地,目睹了仰慕大名已经半个世纪之久的她的美景真面目。
日月潭其实是一个大湖。湖的中央有一个光华岛,以此岛为界,湖的东北面轮廓近似圆形,湖的西南面轮廓近似月牙形,因而称之为日月潭。不过这个形状需要坐在飞机上鸟瞰,假如只是坐在游船里在水面上游弋,难以看清,因为湖的面积很大,湖岸曲曲弯弯,水面和丘陵衔接,而且“日”和“月”连接在一起。我站在船舷边,睁大双目,努力四望,还是分辨不出它的形状来。
东道主为我们包了一条船,船老大是一位身材矮小、面色黝黑、朴实憨厚的中年男子。他告诉我们,他的祖父是从福建移居此地的渔民,他本人则可算作土生土长的台湾人士了。
日月潭位于台湾省中部南投县的丛山环抱之中,是台湾最大的天然湖,据说湖面海拔有700多米。日月潭的水色很美,又绿又蓝,深不可测。船老大告诉我们,水最深处有30米左右。因为大湖处于群山的包围之中,所以水势平稳,坐在船上非常舒适。远看四周的群山,郁郁葱葱,近看脚下的湖水,在深邃中泛出人类最喜爱的颜色。环境幽谧,风光旖旎,人烟稀少,湖山隐约,真正体会到了投身于大自然的环抱之中的滋味。似乎比杭州的西湖更具野趣和神秘的意味。
位于湖中央的光华岛堪称绝景。它的方圆很小,大约只有100平方米左右。漫步几分钟,就可以从岛的东头走到西头。岛上长着参天的大树,岛中央有一座月下老人的塑像,青年男女可以拉着老人手中的红线拍照留念,是新婚男女蜜月旅游的首选之地。我们的游船停靠在光华岛的码头旁边,我踩着颤颤巍的木板吊桥,登上了这座独具风格的湖中小岛。心想如此神秘的地方,我此生大概只有机会流连一次。
湖畔的玄光寺,位于光华岛的西南,据说此处就是环湖公路的终点。它比光华岛的面积略大。沿着岸边的曲径,拾级而上,左右两边都是层层叠叠的大树,使我想起了20年前游历灵隐寺的情景。进入玄光寺内,有一座庙宇,据说这里曾经供奉过玄奘的部分遗骨,如今仍然是香烟袅袅。而最吸引我的还是寺庙周围的凭栏,栏杆下面就是青绿色的湖水,站在此处远眺,可以看见日月潭的全景。
又绿又蓝的湖水,又蓝又青的山岚,蔚蓝色间或点缀着几朵白云的天空,组成了一幅层次鲜明的图画。还有深绿、浅绿、墨绿、草绿的亚热带植物,和红色、黄色、粉色、紫色、白色的花朵,以及米黄色的、杏黄色的、白色的建筑物与红色的屋顶,再加上温暖宜人的气候,就构成了日月潭特别吸引游人的神韵。
其实不仅这个湖,即使大湖周围的山间公路,公路两边满山遍野的椰子树、槟榔树,树干比碗口还粗的台湾绿竹、紫竹,哪一处不是令人拍案叫绝、流连忘返的迷人景致呢?
唯一令我觉得遗憾的是:那股瀑布,那股我在照片上看到的瀑布,是人造的,是用科技手段在湖水中央制造出来的人工大喷泉,不像庐山的三叠泉,是天然的。
(原载《人民日报》1997年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