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衣锦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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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学校在村旁边的一个小坡上,这是我们学校投资刚建起来的,很漂亮的教室,课桌也是新的,学生们都早早坐着等我们,而一帮女孩子第一节课给孩子们上的是洗手课,一个挨着一个,男生们提来的一桶又一桶水很快变黑,学校里唯一的公办老师兼校长笑着看不说话,我在操场上溜达也没参与——记得我第一次洗澡是初中了,农村的孩子尤其是山村的孩子,对水的珍惜是靠肩膀上的扁担领悟的,一担水要爬几里路的大坡,洗了手的水才给牲口喝呢。但我不想纠正我们同学善良的心,只是想随后找机会给他们讲讲入乡随俗。

很快开始的教学很不顺利,除了我的体育及圆圆的音乐很受欢迎外,分了班级的正课本来是按照大纲提前下学期的课程,但开了课发现根本跟大纲接不上,后来跟校长商谈后,各科目基本退一个年级孩子们才勉强跟上。

二十天后我们到县城进修校开始给全县的民办老师上课才明白这些孩子为什么跟不上教学大纲的内容。正如我在实践报告里写的:农村穷在教育落后,而老师的稀缺是根本原因。很多民办老师都是当地培养的初中生,热情有,但能力很缺失。

派饭吃得很好,各家几乎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只是大多都是以羊肉为主,圆圆跟我一组吃饭,基本是方便面当饭,我的几袋存货很快没了,又出钱让乡长想办法去县里买回一箱。怕她老吃方便面没营养,在派饭的乡亲家我也尽可能像个大哥哥般照顾她,给她煮面加点菜啥的,无意识里,圆圆就像个跟屁虫一样,几乎我走哪儿跟哪儿,也不叫我师弟了,开始直呼其名。

大家很快开始进入角色,代课之余我开始策划当地第一次乡小学生运动会,跟书记及扶贫队长商量后,这个运动会将作为我们离开的礼物送给孩子们。来自农村的我知道农村的孩子应该玩什么,滚铁环、丢沙包、顶牛这些体育竞技没有的项目我都考虑了,只是规则都必须想,而奖品大家都捐了些钱陆续买回来了。

这些日子恰逢美国世界杯,乡政府有台电视,每晚我们鼓捣一阵天线勉强可以看到模糊的图像,然后一帮人聚集到一起烧烤土豆看球赛,很开心。实在无聊,也无其他娱乐项目了,几个女孩子很快被我们熏陶成球迷,圆圆总是崇拜地听我讲解,然后将烤熟的土豆递给我,大家都起哄我们的关系,有个晚上圆圆大方承认:“我就喜欢他了!”我脸红了一下没吭声。

这是美国世界杯决赛的夜晚,1994年7月17日,乡长虽然不懂球,但偶尔也跟我们熬夜看一会儿,听我们说这个晚上决赛,提前从家里拿来不少羊肉炖上,团委书记也从村里的小卖铺买了一箱子白酒助兴。大家炕上地上乱坐着看球,我跟乡长开怀喝——这是我最放肆的一次喝白酒了,碗不够用,我跟乡长就拿着瓶子碰一下喝一大口,团委书记他们几个人分喝了两瓶都差不多醉了,迷糊打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球。随着比赛进行,我拿起第二瓶白酒,乡长也当仁不让,只是喝到一半他就倒在炕上睡着了,醉酒的醉酒,瞌睡的瞌睡,此时就剩下我们两三个人在看球了,而圆圆一直给我们烤着土豆,并且随着比赛一惊一乍,当最后的点球巴乔踢飞的时候,我扬手就把自己手里的酒瓶子摔了出去——当年上初中的时候,父亲的联合小学有台彩电,每晚都放一些意大利甲级联赛,从那时起我就成了意大利队的球迷。

关了电视,我晕晕乎乎地走出房间,圆圆不放心地跟着,我冲她摆摆手:“睡去吧,我走走也睡。”她没听话而是上前扶住我:“一起走走吧。”

乡村的夜很寂静,我踉踉跄跄拖拉着圆圆的胳膊走出院子,绕过几个院子到了一个小树林旁,酒劲一阵阵往上涌,圆圆说啥我根本听不清,随后我靠到一棵树上拉过她就开始热吻乱摸,她没有拒绝。不知道过了多久,圆圆轻轻推开我,开始挠腿,草里的蚊子非常厉害,回到房间圆圆的两个小腿上已经红红的一片疙瘩了,酒劲快过去的我拿风油精给她挨着抹,圆圆突然摸了下我的脸,两个人都很异样地对视了一会儿才各自回屋睡觉。

第二天下午下课后,我们一帮子“老师”拿个篮球在操场上踢,但光秃秃的场地加上篮球大,很是无味,于是提议去野地踢一场对抗赛,每个队三男三女,团委书记做裁判。

找到一大片相对平坦的地方后,我们捡石头摆出个大致场地,两根树枝插上就是球门,说实话他们的身体及球技都很弱,我一个人对付他们几个手到擒来。比赛开始,圆圆跟我一个队,我先是自己连过数人进了两个球,然后努嘴示意圆圆站到球门不远,我助攻她打入一球,这是一场非常热闹的比赛,拉人抱人都可以,最后我方大胜,圆圆居然兴奋得小脸通红。

比赛完后,我们在场地旁边的小溪里洗手,然后纷纷往回走,圆圆洗得很慢,我就站在一边擦着汗等她。夕阳西下,照在灌木丛上闪闪发亮,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很快大伙的说笑声远去,圆圆站起来直接走到我跟前张开手就抱住我,我低下头再次热吻到一起。

良久分开,彼此的眼神再次异样,很随意的我们就牵手进了旁边一个树丛里,再次热吻,弯腰,我抱住她的腰,慢慢把她放到地上,随后松开嘴撩起她的裙子……到现在,我可以清晰记得我们男女混杂足球赛的每一个进球,但我是如何进入圆圆身体的却是昏黄一片,只记得两腿的膝盖被地上的草堆子硌得生疼,然后浑身发软躺到一边,最后一丝夕阳几乎平行照过来,我们俩侧头亲了一下,赶紧站起来整理衣服后拉着手回村——初中去关庄镇后面的水库游泳抽了筋,当时眼前昏黄一片,我不知道挣扎不知道灌水,只知道脑子里那片昏黄及自问:“我就这么死了?”而男人的第一次,我就像快被溺死的瞬间,依旧昏黄,依旧自问:“这就是这个?”

第二天下课后,心照不宣我跟杭圆圆走在后面拐弯去“散步”,依旧是热吻、抚摸,但圆圆拒绝了接下来的行动:我来那个了。

一周后我们告别这个乡镇,临别的运动会搞得非常好,分管教育的副县长、教育局领导、乡里领导都到了。一个上午孩子们玩得非常高兴,也都领到奖品,县电视台后来播了个专题:乡村孩子的第一次运动会。

依依不舍告别孩子们,也告别了这个对我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上车前我回头看了眼“足球场”方向,西下的阳光刺眼,昏黄依旧。

返回县里第二天我们就开始给全县的民办老师授课,这是很辛苦的二十天,课程每个人都安排得很满,因为县教育局安排结束要考试,不合格就辞退,这些老师都非常专心,尤其是一些四十多岁的,几乎下课就缠着我们问问题,搞得我们每天都补充备课到深夜。

其间跟圆圆找机会散步,偶尔偷偷吻一下,但再无下文,尽管心如猫爪般,那种溺水的昏黄似乎逐渐弥漫成一种幸福,死寂的内心总是有一股子火在烧。这让我想起小时候跟刘胜一起玩,看一家院子里有一棵桃树,桃子正熟时,大大的红红的跳跃出树叶,非常诱人。左右看看,我俩先扔块石头到人家院子里,发现没人,一个把风一个跳进去,但刚摘了俩就听得有人来,赶紧跳出来一路跑到无人处。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没咂吧出味道呢,一个桃子下肚了。第二天我俩再去,发现人家已经将桃子全摘了。

现在,桃子一直在,圆圆每天在我跟前环绕,想吃总还有机会。

故乡的刘胜此时已经火烧眉毛,第一次当矿老板的梦想破灭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就像桃子没偷到,反而让看桃子的恶狗穷追不舍。

结婚后继续开着他那个“四不像”到处拉矿,“突突”在险象环生的山路,这小子心里的不平衡逐渐开始控制不住:凭啥他们当矿老板日进斗金,我拼着命却只得到三核桃俩枣的?出了三月后,刘胜毅然决然地将那辆“四不像”转手卖掉了,媳妇气得好几天不跟他说话。但这小子毫不在乎地漫山遍野转悠,随后就花了不菲的价钱请来几个测矿的,没多久就选定一个地方,很快开始雇人修路挖洞。

但行动远远比想法艰难得多,就像做生意,往往打尽算盘都算的是赚钱才开始行动,没有人明知道要赔钱还投资的,但最后赚钱的就那么一两成人,不是想得不周全,而是做的时候才发现你遗漏了太多细节,逐渐完善的时候又发现一切无法挽回了。

先是各部门干涉罚款,到处托人打点,算是应付过去了。但路修好了,洞也打进去不浅了,总也不见矿,要知道打洞要用炸药、坑木、人工也很费钱,一般进一米投资大概一万多。

我从扶贫点结束社会实践返回老家见到刘胜时,几乎不敢认他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的,见面第一句就是:给我根烟抽,哥哥断顿了。

此时那个矿洞已经停止挖了,刘胜背了二十多万的外债停止了自己的第一次老板梦,但似乎心不死,喝酒的时候依旧豪气万丈:老子一定要挖出矿来!

刘利明叹口气:你拿啥挖?先还我的钱吧,我娶媳妇要用呢。

刘胜不再吭气,端起一大杯酒仰脖子就灌下去了。我从身上掏出几百块钱,社会实践学校的补助及我上学期剩下的全部,数也没数递给刘胜:“安心过日子吧,债务慢慢还就是了。”刘胜没推辞,嗯了一声就接了过去,但我知道别人依旧吃着桃子而他仍是只有看的份,刘胜不会就此罢休。

此时我的心思却远在省城,回到学校我跟杭圆圆痛快淋漓地在宿舍吃了次桃子,随后她依依不舍把我送上火车,临别在我耳边悄悄说这个时间段在危险期,很担心会怀孕——我回家问了刘利明啥叫危险期后,顿时不安起来,这让我在老家的二十天时时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