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衣锦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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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我笑了笑没答话,她自顾自抓住我一只手,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到上面比较,旁边一个女同学哈哈笑着起哄:“手比手,活十九!”她没在意只是低头惊奇:“比我手大这么多啊。我活过十九了,不怕!”

然后她仰脸问我:你也活过十九岁了吧?

任由她轻轻握着我的手,我一脸惊恐回答:啊,才十八啊!

她像被蜜蜂蜇了般,飞快甩掉我的手:我没比手啊,只是看看你的手而已。

我哈哈大笑:开玩笑的,我二十岁生日都过了!

一片大笑,一个团队很融洽的气氛瞬间形成,尤其是会后的会餐,几杯啤酒饮料碰杯后,我们很快都熟悉了。

这是个有很多巧合的团队:12个人里面大一大二对半,男女比例一比一,而这不是刻意安排就是无意识选拔的;6个男同学自我介绍后,一位数学系的师兄总结:咱兄弟六个是一部《三国演义》啊,姓氏分别为:曹、孙、刘(两个)、关、张;6个女同学叽叽喳喳说自己身高,居然都是一米六二。

而最巧合的是,那位叫杭圆圆的女孩长得神似薛兰。一个月后,她成了我这辈子刻在心里的一个人——我们突破男女最后的防线:扶贫点一个小河边,两只大手两只小手交叉在一起,忘我的亲吻后,就着夕阳的红晕,我俯到她身上慌乱结束了自己“男孩子”的岁月。

随后四五天,大家都挤到校团委的办公室,叽叽喳喳、嘻嘻哈哈,一帮子二十岁上下的少男少女很快打成一片。

杭圆圆是科技外语系大二的学生,性格极其开朗活泼,一群人里只要有她,保准个个都乐得前仰后合。她的特长是英语、音乐,大家埋头备课的时候,杭圆圆往往是哼着歌,且都是英语儿歌——她也在备课呢,大家都笑她进入角色最快。

一行人中唯一从农村考上大学的就是我,其余都是在城市里长大的,他们谈论的话题我很少参与,很快显得我沉默寡言,大家伙倒是没说啥,杭圆圆却总是逗我,叫我“大个子闷葫芦”“大个子作家”,过分的是尽管跟我同岁且生日还比我小呢,但见面就是“师弟”“师弟”地叫着,还笑嘻嘻地让我叫她师姐。

群体的快乐一直延续到火车上,再延续到扶贫点。

这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后,当地一辆车接上我们,咣当咣当颠簸四五个小时后才远远看到一片低矮的平房,接我们的县教育局领导说那就是县城了,我探头出车窗,远看还没我们关庄镇繁华呢。

当晚的饭就在县里招待所吃的,县里一个副县长出面作陪,每桌菜就两个:一脸盆羊肉,一脸盆土豆,管饱吃,没主食了。

这个县多丘陵无资源,当地作物就是豆类及马铃薯,产业就是养殖,而牛羊是主体。陪着吃饭的副县长是个矮胖的四十多岁的男人,眯眯眼还被眼屎糊住一个角,开口本地难懂的方言,说实话有点猥琐,但看到服务员拿来酒,眼睛马上就亮了,人也精神起来:来来来,倒酒,倒酒,都倒上啊!

桌子上没酒杯,服务员很快给我们每个人跟前放了个碗,我们面面相觑,但在副县长的连声招呼下,几个男生勉强都倒了个碗底,女生没有一个倒酒的。那位副县长先是给自己咕咚咕咚倒了满满一碗,看着半瓶酒就下去了,我们刚要端碗,副县长站起来了:服务员!

服务员很默契,端着个箱子跟上了,他先是给学校团委书记及扶贫队长倒满,再从箱子里拿出一瓶挨着给我们倒开了,拒绝的话没出口呢,他已经用一套套的辞令给堵住了,半推半就的我们十多个人跟前都有了满满一碗酒。

理工大学的领导们,各位才子们,欢迎大家光临俺们小县,这是我们待客最高的礼节了,当地有三宝——羊肉、土豆、牛皮袄,今天桌子上有两宝了,大家到了扶贫点晚上睡觉就盖上第三宝了!其实啊,这里还有第四宝——说话间这位副县长端起酒碗——就是这个酒啊,当地豌豆酿造,入口绵甜,也是招待远方客人的佳酿啊!来,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对各位不远千里来送知识送感情表示感谢,先干一碗啊!

看着他像喝水一样喝了碗里的酒,我们一行全部傻眼,扶贫队长估计见过这阵势,但他跟我们一样出于礼貌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好辛辣啊,这酒绝对是高度,一行的六个女孩子均放下碗龇牙咧嘴。

副县长喝完端着空碗不放下:我们这里喝酒第一碗必须干的,这样吧,男人干了,女孩子们一半!

人家就端着碗看我们,我们都端着碗看团委书记,但他的酒量确实不行,跟我们吃饭一瓶啤酒就满脸通红醉态尽显,此时如果没人站出来,那场面就很难过去了。

看到这里,我端着碗就走到副县长跟前:县长,我们一行来贵地,承蒙款待,但大家伙都不胜酒力。这样吧,我代表我们书记、我们一行干了这碗酒!

一周后杭圆圆对我说:那晚你喝酒的样子好潇洒啊,我马上就喜欢上你了!

而这个被喜欢的代价是跟副县长对干了五碗——人家说,代表就这样代表:全体一碗、书记一碗、男的一碗、女的一碗、你自己一碗,我咬着牙喝完我的那碗后实在顶不住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啃了几口羊肉就趴到桌子上睡着了。后来几个兄弟把我抬到招待所,据说我不喝了后,那位副县长又跟扶贫队长喝了两碗,依然是轻描淡写。

这是我至今见过酒量最大的人了,三斤高度白酒下去,居然面不改色毫无醉意。后来扶贫点的乡长告诉我们,这位副县长每年末去省里,喝一圈酒就把国家级扶贫县的帽子“戴”回来了,我们纳闷地问贫困还要争取啊!乡长呵呵笑了:救济款啊,不少呢!

这是一个跟我老家村子差不多大的乡镇,但还没我们村人多呢,只是人均都有几十亩坡地,倒也过得去日子。乡长是个非常健谈热情的人,汽车扬起的尘土还没落下,他就拉开车门上了车:“欢迎啊,热烈欢迎大家啊!”然后就近开始握手,这是县里的一个面包车,我们挤得连动都动不了,勉强抽出手来被握得生疼。

大家下车后,乡长忙着开始从车里往下拿包,我们下来活动活动筋骨后才发现前面没大路了,脚下就是一片草地,勉强可以辨别出一条不到一米宽的小路向山坡上延伸,坡顶上稀稀拉拉的几所房子,均显破败。

很快,除了我,一帮子同学均像撒欢的马驹奔出去了——也难怪,都是城市长大的,这么开阔的地方让他(她)们很稀奇,乡长提溜着我们放教具的七八个包,我抽出烟递一根过去,他手忙脚乱地过来接,我笑一了下直接递到他嘴边,他呵呵笑着张嘴抽上,我再掏出火柴给点着。

县里的车掉头回去了,沙尘一溜烟扬过,太阳在正头顶热辣辣的,但这个我省最北边的乡镇微风轻吹,一点没感觉到热。团委书记和扶贫队长跟县里司机告别后,开始跟乡长寒暄。随后我们几个在后面提包,那群同学依旧在草地里笑闹,杭圆圆居然放声唱开歌,好像是蒙古人的敬酒歌吧,尽管声音尖细,但旋律苍凉合乎环境。

乡政府就是混杂在村里的三间房及一个比周围农家略大点的院子,远远就看到一群孩子拿着小旗子,有几个老师模样的大人在旁边指挥着有节奏地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从草坡上的欢天喜地马上回到现实,我们这群人堆着笑脸看着这群孩子:衣服破旧,满脸污垢,捏着旗子的手黑乎乎的似乎从来没洗过,眼神躲避着我们的目光……乡里搞了个简单的欢迎仪式,随后就安排食宿,当天的午饭就在乡政府吃的:土豆炖的羊肉管饱,依旧没主食。端过来后,热气腾腾的两大脸盆,腥味十足,乡长亲自给我们盛,只有少数几个要了一碗,看几个女同学开始皱眉头,大都是几块土豆就婉言拒绝了乡长的勺子。

我头天晚上就喝高了,早饭没吃一路颠簸反胃。但盘腿坐到炕上食欲大开,这顿午饭我连吃了三碗,乡长跟我坐一起也是三碗下肚:“小兄弟,好啊,这是我亲自做的,羊都是俺杀的!”我连竖大拇指:真香!

谈话间我偶尔抬头发现杭圆圆不在屋里,抬头透过窗户发现她在院子一个角落蹲着,动了下心我放下碗下炕出门走过去:怎么了,师姐!

没事,我不吃羊肉的!闻味都想吐!

啊,不吃饭不行啊!我包里还有几袋子方便面呢,我给你泡啊,你就在这等着。

返回屋里,我给乡长要了个大碗,然后去厨房仔细洗过后,泡了两包方便面,又热油切葱花炝过才给杭圆圆端了过去,她如获至宝般,接过去就开始狼吞虎咽,“谢谢”都是含着面含糊说的。

再次返回屋里,乡长开始安排俺们住宿了,就住在乡政府的房子了,女孩子挤一个大炕一间房,俺们剩下的分两个家,可以看到乡长做了准备,炕上的被褥好像都是新的。吃饭也安排了,二十天二十家人,轮流派饭,到吃饭点乡亲们会早早过来请我们。

饭后我们开始收拾东西,下午去学校,但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让乡长很棘手,他是啥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厕所问题,尤其是几个女孩子——当地各家都没厕所,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山坡。

后来我们团委书记出主意说临时搞一个吧,乡长马上找人来在院子不远处开始搞,看那几个女孩子憋得跺脚,书记领着她们去了山坡后一个树林子。我们几个哈哈笑着帮忙建厕所:十几捆树枝围起来,中间挖个炕,垫了两块木板,很快一个简易的厕所搞出来。一群孩子稀罕得进进出出地看,被乡长吼骂走了,随后他弄了个牌子竖在厕所门口:女大学生专用,闲人勿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