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是在午夜12点,詹长佑指挥着党徒,拿着黑名单,开始搜捕了。直到3点,一个没有抓到。詹长佑正在踌躇不决之际,胡某来到他的身边,胸有成竹地说:“旅座啊旅座,今夜事态表明共产党早已获得了情报!”
“何以见得?”
“人走了。”
“事关重大,望旅座忖度!要知道,马塘面向掘港,背临海安,一旦第七团回师,首先打到咱保一旅头上。”
“难哪!”詹长佑手支着头,左右摇动,“不打,不好向韩主席交代。何况,情况发展瞬息万变,倘若新四军败了,我保一旅就可获取渔人之利。”
“依我之见并不难。”
詹长佑勉强抬起脸,问他有什么锦囊妙计。胡说:“坐山观虎斗,等着剥虎皮嘛。”
詹长佑像不认识似的死盯着胡某,许久才呼出一口气:“好,这个主意好!”他下令,按兵不动。
事后查明了马塘发生这一重大事件的真相,大家都很佩服周一峰。他两个月来不辞劳苦地奔波在顽军中,取得了很大成绩,团结抗日的政策已深入人心。就连詹长佑的亲信也冒着生命危险向他提供情报。保一旅内部越来越分化了。
天亮了,屋子里的灯火还在亮着。陶勇和刘先胜已经整整一夜没合眼。刚想休息片刻,随着“报告”声送来了一份电报,打开一看:掘港城下的枪声响了!
直闯詹长佑旅部
在徐承德进攻掘港的同时,詹长佑出兵围住了三纵部队扼守的环镇,他们围而不攻,按兵观战。这样,情况虽有一定程度的缓和,但一旦新四军撤出掘港,詹长佑肯定会攻下环镇,断其去路,趁火打劫。
这天中午,就在陶勇坐立不安时,接到一份电报,电报中写道:徐承德厚集其阵,我掘港东面被他突破!
陶勇想弄清详情,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电台发生了故障,唯一的通讯联络中断了。这一下他们简直成了聋子瞎子,陶勇和刘先胜作为纵队的最高领导,其焦急心情可想而知。他们急得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寻思着:突破口收住没有?顽军是不是已经被我反击出去了?其他三面的情况又怎样?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无意中,陶勇看了一眼墙上的月份牌,猛然想起陈毅的话来。两个月前,他交代任务时专门说道:“党中央要求我们,向东发展,一直到黄海之边。不到黄海,一分钟也不停止!”可现在,我军已在黄海边上扎了根,难道会被他们赶出来不成?不会,绝对不会!陶勇又招呼刘先胜过来研究一下,因为情况不明,也研究不出个究竟。两人茫茫然对坐着,埋头抽着烟,喘着粗气。但有一点他们十分坚定:那就是首先完成曹甸方面牵制任务,支援友邻部队。顾全大局,没有命令绝不回师。
直到日落西山,电台才修好。从收到的第一份电报来看,顽军已被我反击出去。战斗十分激烈,东面被突破后,徐承德在加强其他三面攻击的同时,把一套反动的攻心战也用上了。攻城顽军声嘶力竭地喊着:“小兵来投降,马上提升当班长!”
“来当兵,不用愁,月月都发‘袁大头’!”
新四军官兵听了,怒发冲冠,到处都在喊:“打!坚决地打!打这帮不要鼻子的王八蛋!”
指挥部组织反击了,纵队参谋长张震东也是陶勇式的猛将,手提战刀,卷着袖子,亲自指挥第九团上阵。第九团刚刚打上,第八团放在外面迂回敌人的二营赶到了。两个团部队会合在一起,一下子把突进东门的顽军反击了出去。
城外,渐渐平静了,城头上,新四军的战士们向顽军对着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为顽固派当炮灰可耻!来,跟我们新四军一道抗日吧!”
顽军士兵蹲在田埂后面一声不吭地听着,城下的枪声由稀疏而逐渐中断了。这时,城上喊声越来越大:“掉转枪口,一致对外!抗日不分先后!”
徐承德生怕他的士兵中了“毒”,下令将部队退至进攻出发地。
陶勇和刘先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正在考虑下一步计划,警卫员进来,嘟着嘴不满地说:“首长,天都黑到底啦,你们也该吃午饭了!”
29日,陈毅电令陶勇和刘先胜率领第七团驰援掘港,讨伐徐承德。这消息,像干柴碰上烈火,腾的一下烧起来。第七团早就盼着这一天。
陶勇计划先捣烂他的窝——石港,当即命令一营乘汽划子由水路挺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徐承德的兵站基地。二、三营由陆地向掘港长途奔袭。不到半小时,兵分两路一齐出动。部队边行军边动员,一路之上到处都是歌声、快板声。
陶勇准备直闯詹长佑旅部。刘先胜有些担心:“这个家伙反复无常,你只身去,不安全哪!”
“不怕。现在徐承德拿不下掘港,我们第七团又回到马塘,谅他不敢动我一根毫毛!”说着,带上两个警卫员,自己驾驶着摩托车,直奔马塘。这次去马塘,他首先是稳住詹长佑,其次想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陶勇虽然文化不高,可对兵器、机械类的玩意儿一百个有兴趣。只要有可能,他都要摆弄两下。当年缴获那把日军指挥刀时,他也是左砍右劈了好几天,夜里想起还爬起身来试试刀刃。这辆从日军那里缴获的摩托车陶勇一见就喜欢,也不懂,上去就骑,第一下就撞了挑担子的老乡,好在只撞断了扁担,没伤着人。陶勇自己摔了几个跟斗后就会了,从此爱不释手。这是个三轮摩托,旁边带个拖斗。起先叫谁坐在里边谁都害怕,陶勇就把哑巴按在里面,加大油门满街跑,吓得哑巴吱吱哇哇乱叫唤,陶勇便越发开心,开得更快了。以后旁边换了警卫员坐在里面。警卫员也不自在,说:“哪有首长开车警卫员坐车的。司令员,你教会我,我开,你坐!”“你开我还得给你指路,还是我开吧。”从此,摩托车成了陶勇的第二匹战马。
远处炮声隐隐可闻,摩托车风驰电掣,一会儿就到了马塘。这里仍然处于戒备状态,镇头上布着岗,哨兵荷枪实弹,隔着老远就吆喝:
“哪一部分的?”
“新四军!”
“干什么?”
“找你们旅长!”
“停下,我进去报告!”
陶勇哪有心听一个小兵指挥,呼的一踩油门,笛也不鸣就冲了进去。那哨兵既追不上,又不敢开枪,站在原地拼命地叫喊:“新四军进马塘了,新四军进马塘了!”
这一喊,周围的老百姓都听见了,纷纷探头出来看。好心肠的人为这三个不速之客捏了一把汗。在他们看来,三天前詹长佑发动的大搜捕已经图穷匕首现,这三个人不要命了!
陶勇不管那许多,车子一直开到保一旅旅部门口,下了车,一挑门帘,闯了进去。刚刚落座,詹长佑就笑容可掬地赶来了,开口就说:“陶司令,我詹长佑是‘负荆请罪’来的呀!”
照陶勇的脾气真该抽出马鞭给他两下。可他还是忍了,但是话头里仍带着讥讽:“詹旅长,你不是一向赞同我们团结抗日的吗,你有何罪?”
“陶司令有所不知,兄弟难哪!要说你们的‘团结抗日’嘛,我詹某虔诚拥护。可是,韩德勤逼着我们动手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意思意思,有道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这个老滑头说得倒也轻巧,几句话就把责任都推到那本“步兵操典”上去了。陶勇不能不抓住他的小辫子戳他几句:
“詹旅长,你不是人家黄埔军校的科班生,还是不要抱住那本‘步兵操典’不放吧!依你的说法,如有一天,韩德勤命令你投敌叛国的话你也要意思意思了?”
“司令,我哪是那种人呀。真有此事,我会和他一刀两断的。”
“照我看,应该明白了,韩德勤命令你去石港打徐承德,你亲自带领人马去了,结果被他吃掉一个团。詹旅长,你是泅水死里逃生的呀。”
“对!对!”一提这笔旧账,詹长佑顿时恨得两眼冒火,面色煞白。
“后来,韩德勤又命令你出兵黄桥打我们,你也去了,结果又报销一个团。你自己应该长点记性,不是我们新四军宽宏大量,连人带枪一起还给了你,你哪有今天!”
“这不假,这不假。”詹长佑面红耳赤,不住点头。
“如今,韩德勤要你参加攻掘港打我们,老实告诉你,这回你若再不敛迹,会变成光杆司令的。”
詹长佑说不出话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韩德勤在往死胡同里拉你,你却低着脑袋跟着他走。还是抬起头来看看吧,人家是在借刀杀人呀,你还蒙在鼓里。”
“真是如此!”詹长佑像一个点着的爆竹,猛击了一下桌面,大声骂道,“他妈的,老子跟他一刀两断。”接着,低下头来絮絮叨叨地说:“詹长佑呀詹长佑,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实在太对不起新四军了!”
陶勇接过话茬说:“也对不起如皋全县的老百姓,他们供你军粮,供你军饷,实指望……”
“陶司令,你放心,我詹某是男子汉大丈夫,走着瞧吧,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请说好了。”
“那好,希望你立即下令往西靠。”
“怎么,你们准备攻打石港?”
“眼前不是什么准备不准备的问题,我们的主力早已兵临石港了。”
陶勇这出其不意的行动,把这个两面派搅得六神无主。詹长佑怕再吃亏,两面不讨好,立即答应出兵配合,嘴里还一个劲儿叨唠:“徐承德呀徐承德,你的凶焰也该收敛了!”
陶勇要赶回掘港商讨作战计划,詹长佑却拦住不放,大献殷勤:“司令远道而来,理当备酒接风,请到我家里坐坐。”
“接风酒我不吃,出征酒倒愿叨扰一杯,只是时间过于紧迫了,待石港会师以后,我请你吃杯胜利酒如何?”
“请放心,我詹某率领部队立即赶到!”
陶勇坐上摩托车,猛地踩着了油门,看看两个警卫员都已坐好,松开闸,便一溜烟消失在山路上。詹长佑叹道:“国军也好,日军也好,哪有这等司令?我真是瞎了眼,不跟他竟跟了徐承德……”
车开得快,两耳是尖利的风声,眼前的河汊、树干直往后倒。陶勇心里也是一阵快意,不由得笑出声来:嘿嘿!两大顽军这把老虎钳,如今不但拆开了,而且这半块向着那半块砸过去了,等着听响吧!
死追徐承德
徐承德见陶勇主力回师,撒腿就跑,向南通方向逃之夭夭。
陶勇由马塘回来,见掘港外围顽军尸体狼藉,伤兵遍野,到处都有遗弃的器物。进入城内,市容已恢复常态。群众熙攘往来络绎不绝,墙上贴着“誓死保卫掘港”的标语清晰可见。战士们正忙着从野战工事向外送还木料,战时捆扎起来的担架仍原封不动地放在路旁。
指挥部里坐了一大群人,有季方、钟民、周一峰、张震东等。别来虽短,经过一番生死搏斗,彼此都十分惦念。见面以后话显得特别多,谈得最多的是局势。都说顽军背信弃义,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搞得我军十分紧张,但是他们企图围歼我军、独霸一方的阴谋却没有得逞。当地群众对其恨之入骨,纷纷派遣代表会见新四军领导,要求坚决反击。他们说:“徐承德是咱通如海启地区的扫帚星,不除掉他甭想过好日子。”
当晚,旅里开了作战会,决定连续作战,抽出第八团参加追击,留下第九团守卫掘港。午夜,部队出征了。当地民众冒着夜里刺骨寒风欢送自己的子弟兵,有的往战士兜里塞鸡蛋,有的往战士手里塞布鞋。慰问信一封接一封,信封内装着通如海启地区人民的信赖和期望。
部队夺道向前,跟踪追击。半路上忽然得到情报,说徐承德到余东以后,派他的政治部主任进了南通城。这情报引起了陶勇他们的严重注意:南通是日本占据着,徐承德打着攻我掘港的“功劳簿”是去向日寇报到了。
部队飞也似的追到余东,徐承德已经夹着尾巴过河。陶勇心想: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追!他带着尖刀连直奔河边,刚刚接近河堤,对岸突然竖起了一杆太阳旗,陶勇不由一怔:鬼子?什么时候到这来的?他正思忖着,敌人就开始射击了。机关枪、掷弹筒、迫击炮一齐开火,像一阵急风暴雨拦住了新四军的去路。徐承德在鬼子掩护下,顺着大路向南撤退。紧接着,正西、西北方向先后响起了枪声,南通、金沙、海门的鬼子同时出动,把新四军合围在余东一带。
蒋、日、伪如此勾结,把陶勇恨得七窍生烟。刘先胜从后面赶了上来,咬牙切齿地大声说:“败类!可耻!到鬼子那边求援搬兵!和他们的韩主子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货色!”说话间,第八团参谋长朱传保凑过来问:“鬼子上来了,打不打?”
“不打。”陶勇已经跟刘先胜商量过了,今天暂不打他,正是为了今后更好地消灭他。追歼徐承德迫在眉睫,如果让他带着全班人马投奔鬼子,那就正中下怀。陶勇把掩护撤退的任务交给了八团,他自己和刘先胜率领第七团转到包场一带去了。
路上就传来八团浴血奋战的悲壮故事:八团机枪连的一个班,扼守余东牵制敌人,弹药耗尽以后,班里只剩下四个战士了。四勇士分兵把口与敌肉搏奋战,一直顶到天黑。大部队安全转移了,他们当中有三个人倒在血泊里……
天麻麻亮时,老乡向部队报告说,徐承德进了三阳镇了。部队立即起程追赶,很快到达了三阳镇。在这里,徐承德布下一营兵力,阻拦新四军追击。这营人马,还没看见新四军影子,就胡乱地打起枪来。他们朝这漫无边际的苏中平原打了一通,丧魂落魄地逃走了。新四军正在笑谈这支熊兵,一位老人找来,口口声声要见王澄团长。一打听,知道老人是从祝家小圩一带赶来的。老人说:“快撵呀,那赤佬从汇龙镇跑了!”老人坚持要给部队带路,并一再说明他对这一路如何熟悉。部队在老人的带领下,向汇龙镇急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