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勇点上一支烟,笑着直摆手:“又不是大动作,让朱传保带两个连去就行了。”
卢胜见陶勇这样有把握,就没再坚持。
第二天,朱传保带人去大仪镇,正如陶勇所料,一袋烟工夫就把伪军的窝给端了。他带着4个人化装成农民,先摸进去打开寨门。战士们突然从天而降,数十名伪警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就当了俘虏。战士们背着缴获的14条枪一眨眼就消失了。
又过了一天,如法炮制,甘泉山伪据点瞬间拿下,都不曾费一枪一弹。消息很快在老百姓中传开。房东老大娘也听说了,又夸赞起来:“陶司令,你的队伍好厉害!”
“这不算什么,过几天我们要打大仗的。”陶勇听得心里很舒坦,“不过,为了防止敌人来报复连累你们,我要带人撤了。”
“你们可不能走啊!”老大娘担起心来。
“大娘,你放心,我们不会走远,很快就会回来的。”
部队转移到月塘集,重新驻扎下来。
“陶司令,敌人摸过来了!”一天凌晨,侦察员突然来报。
原来,扬州、六合、仪征等方向的日伪军800多人集体出动,分两路向月塘扑过来。
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报,说国民党仪征县大队500多人也在向这里运动。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陶勇对这一带的地形不很熟悉,他把地图摊在桌上,一眼看出了日军“分进合击”的作战意图。
“这次日军来势汹汹,不能硬拼,老陶。”卢胜提醒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分一下工,我带主力部队撤出隐蔽,设伏反击,你带人留下来组织群众。”
几分钟后主力部队撤走了。卢胜一面疏散群众,一面派人警告仪征县大队不要趁火打劫。为了弄清敌情,陶勇派出一名营长率领侦察班去前面侦察敌人出发情况。过了一个时辰,侦察员们还没回来,却听见远处的路上枪声大作。陶勇眉头一皱,说:“不好,可能我们的人与敌人遇上了。”他马上派出一个连前去接应。原来侦察班的同志返回时,正遇上一伙伪军,敌众我寡,处境十分危险。正当他们左冲右突,忽然从伪军背后响起了激烈的枪声,陶勇派出的那个连赶到了,把伪军打跑了,救出侦察班。
敌人大队人马赶到月塘镇,已是中午时分。镇子里一片寂静,人畜全无,气得敌人放了几把火,又快速向南追击。
陶勇藏身在一片树丛后,见敌人越走越近,突然大喊一声:“打!”
三个连的兵力同时开火,给日军以突然打击,但日军很快就利用人多势众及地形优势反扑过来,掷弹筒和数挺机枪响成一片,打得战士们抬不起头来。
陶勇又气又急,狠狠地骂了几句。他知道战士们手中没有多少子弹,无法同敌人耗时间,日军枪声渐稀的时候,他马上命令两个排分两路出击,向日军疏于防范的地带杀去。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陶勇再次命令部队攻击。命令刚发出,庙里的敌人却吱呀一声打开大门,叫着喊着冲了出来。
“真他妈的巧,给我打回去!”陶勇心想真是不可思议,我们的攻击时间竟然同鬼子突围的时间撞到一起去了!
正面部队猛打猛冲,迂回部队从两翼发起攻击,使日军乱了阵脚,许多人在仓皇逃命中被流弹击中,活着的敌人纷纷缴械投降。
不知什么时候,夜空中开始飘起小雪花,战士们在打扫着战场。
陶勇很喜欢那些缴获的兵器,有时打一打试试是啥滋味。这会儿,战士们抬出一个掷弹筒,他要看看,拿着这两尺高、小碗口粗的家伙,笑道:“这不像女人捶衣服的棒槌嘛!”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1939年11月,由陶勇、卢胜所带的新四军二支队第四团团部及第二营,与挺进纵队梅嘉生第三团(缺一营)合编为苏皖支队,开赴天长、仪征、扬州等地。苏皖支队司令员陶勇、政委卢胜、副司令梅嘉生、参谋长张震东,支队下辖三个营及一个特务大队。至此,解放战争组建的第二十三军的骨干力量基本形成。
接到陈毅的急电
陶勇往司令部走的工夫,新四军防区发生了大事。通讯员拿着急电找到他。陶勇打开电文一看是陈毅发来的,电文只有简单的八个字:“郭村告急,挺纵待援。”
陶勇边走边想:叶飞这个人打仗是有一套的,为何陈毅司令员发来这样急的求援电?他知道事态严重了。
事态的确严重。
冬季过去,1940年的春天刚到,抗战形势就发生了重大变化。在苏北,反共高潮正在形成。国民党江苏省主席韩德勤本来就是一个反共专家,抗战之前曾率兵去江西苏区“剿共”,与工农红军多次交锋,他的部队被打垮,他自己也被活捉。红军讲宽大才释放了他。现在他如恶风煽着邪火,就想把共产党从苏北肃清。
他手下掌握着数万精锐正规部队,八十九军是他的王牌,军长李守维是他的一员大将。而苏北的其他国民党部队名义上也归他指挥。近些日子他一直在指挥顽军逮捕共产党,制造摩擦。
新四军的挺进纵队驻在吴家桥,是靠近李明扬、李长江的防区的。韩德勤和两李一直存在着矛盾。因为两李在国民党内部属杂牌军,被韩德勤歧视,经常受到排挤和打击。现在他为了一致反对共产党,要与两李捐弃前嫌,重新修好,共同反共。这样一来,原来保持中立的李长江态度大变,把他最反动的部队调到前沿,与新四军对抗起来。而李明扬不愿卷入其中,借故到别处去了。
当挺纵进入郭村后,顽固分子认为消灭共军的时机已到。韩德勤公开命令其保安三旅张星炳部,从北面做好进攻准备。当时远在江南茅山地区的陈毅,接到挺纵的报告后,指示他们,在复杂的斗争形势中,一定要保持冷静。最顽固的势力是韩、李;两李是地方势力,争取其继续抗日至少中立仍有可能,孤立韩、李,中立两李,仍是当前方针,要尽量避免和推迟与两李的冲突。
然而,到了6月下旬,泰州李部咄咄逼人,战事有一触即发之势。叶飞先找来特委副书记惠浴宇,想让他在开战前做最后一次争取和平的努力。但惠浴宇正害眼病,两眼红肿,叶飞嫌他有碍军威,改派陈同生和周山去。他对陈同生说:“现在顽固派的刺刀逼到我们鼻子尖了。内战不利于抗战,我们不能让顽固派阴谋得逞。你还是到泰州去谈判,将陈毅司令给他们的电报转去,让苏北人民了解我们对内求团结、对外求抗战的诚意。即使谈不成,能多争取几天时间,对我们在政治上、军事上也是有益的。”
于是,挺纵政治部副主任陈同生以陈毅的秘书长名义到泰州去谈判。先见了态度比较好的李明扬所属二纵司令颜秀五,要他带见两李。颜面有难色:“总座(指李明扬)最近又到兴化(当时国民党江苏省政府与苏鲁皖区长官司令部所在地)去了,实权操在李大麻子(指李长江)手里。这人是口念阿弥陀佛,心里想着吃人肉,翻脸不认人的!你去找李大麻子,是凶多吉少,不如我送你回郭村,要打你们去打吧!”但见陈同生坚持要去,只好奉陪。
进了李长江的公馆,陈同生将陈毅的电报念给他听(他识不了几个字)。谈了一个多小时,他只是“嗯,嗯”,最后问急了,脱口说道:“你们共产党口里一套,心里一套,上面一套,下面一套,断我们交通,截我们货物,占我们防地,还派人到泰州来宣传赤化,你们未免欺人太甚了!”
陈同生说:“副总指挥的话好像从《限制异党活动办法》或《特种宣传纲要》上抄来的一样,看来你虽年高,记忆力倒很好。不过,请你讲出一两件事实,我们有错我们改,否则,你们无根据指责友军,也要你们自己负责。看是谁欺人太甚!”
李长江一听,恼羞成怒,满脸麻子红涨起来说:“同你们讲道理,我这大老粗是输定了,当兵的本领不在那里,而在这里!”他举起拳头:“你们是天兵天将,叶飞、陶勇不过三千人,我们苏鲁皖游击部队是豆腐渣,也有十七八大堆,也会胀破老母猪的肚皮的!”
陈同生说:“副总指挥既然提到打仗,我们是从来不怕打仗的人!只是不愿打亲痛仇快的内战而已!这一点倒要请副总指挥三思而行,以免后悔!”李长江猛地一跳站了起来,对陈同生说:“你们要在三天内退出郭村!请你立即写信给叶司令,告诉他我们第四天要进入郭村!”
叶飞惊出一身冷汗
泰州城宣布戒严了。顽军进攻郭村已经开始行动了,最反动的陈中柱、陈才福这个纵队已向郭村逼近,正和其他顽军一起,打算四面包围,十路进攻。而郭村还蒙在鼓里,这如何是好!
郭村,在泰州西北20里,是个不到万人的村镇。
十万火急。一个地下党的女同志接过了任务。
她叫郑少仪,才19岁,是颜秀五纵队的政训员。她接受任务后,立即脱下军装,换上旗袍,冒着极大的危险,赶往郭村。漆黑的水网平原上,稻田连着河道,所有大路、渡口都被顽军封锁了。她鼓足了勇气,一会儿疾走,一会儿悄悄地奔跑,逢河就游过去,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衣服上沾满了水草、污泥。终于看到郭村的灯火了,郑少仪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可是郭村外围的大河太宽,她游不过去,只好沿河寻找。突然听到对岸有车水声。她兴奋地呼喊,郭村的自卫队摇过一条船来接她。挺纵一团团部派人把她送到挺纵司令部。郑少仪喘息未停就交出折叠成小三角形的急信,同时作了自我介绍,说她是泰州党组织派来的。她说:“我来的时候,我军代表陈同生同志已被李长江扣留。泰州城李长江的部队已经出动了,天明就开始向郭村进攻。”叶飞看了县委的急信,证实了她的话,急忙让人领这位勇敢的姑娘去休息。
战斗在翌日拂晓打响了。叶飞带上望远镜对张藩参谋长说:“走,到前面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挺纵司令部,站在院子里听枪声。从南面传来的枪声密集而猛烈,张参藩说:“像是陈中柱率领的青年大队,这小子打仗最玩命。”
“先打垮这一路主力,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叶飞断然命令。
嘹亮的冲锋号响起来,一营也被调过去助战,郭村南线顿时杀声震天,弹雨横飞,一片火海……
战斗打得异常艰苦,叶飞心想,只要能挺住,等胡服(刘少奇)派来的援兵一到,日子就好过了。
谁知第二天,胡服来电说,南下的八路军在陇海路被阻,罗炳辉的五支队被大刀会缠住了……
“完了!”叶飞惊出一身冷汗。
“叶司令,我们报到来了!”陶勇所部经过两天一夜的急行军赶来了。途中部队要渡邵伯湖和仙女庙两道防线,通过邵伯湖时又要临时找船,前进速度很慢,部队渡完时天已拂晓了,这时高邮城和仙女庙的敌人同时出动,企图包围苏皖支队。在南北两面敌人交叉火力的射击下,陶勇沉着指挥部队投入战斗,巧妙地摆脱敌人,并粉碎了日寇白天在高扬公路上的阻击,于6月24日前进至杨家桥一带集结。
一声喊,又让叶飞喜上眉梢:“陶司令,你可真是及时雨啊!”
挺纵政委吉洛(姬鹏飞)望着两个满头大汗的支队领导,兴奋地抓住他们的手,说:“你们这下可给我们解围了!”
陶勇还是老脾气,不停地说笑着:“快给我们苏皖支队分任务吧!看前面这片开阔地,来多少敌人也不够喂我的机关枪。放心,敌人来了,我摔跤也把他摔出去!”
“你们赶了两百多里路,太劳累了,先守在杨家桥和麻村一带,接应江南十六旅的三个团过江,郭村先由挺纵坚守。糟糕的是,泰兴内线来信说,我们的谈判代表陈同生被李长江软禁了,生死不明。”
陶勇怒气冲冲:“叶司令,你给李长江这老小子捎话去,就说谁敢动陈代表一根毫毛,我陶勇就把他的脑袋揪下来!”
“好,正好有两个老绅士要回泰兴,我叫他们捎话去!你们先休息待命。”
陶勇心想,到了这里,应该客随主便,听叶飞指挥。
几个小时后,叶飞又把他找来,说:“挺纵南北受敌,打得很艰苦,你的苏皖支队是进郭村的时候了,我们把拳头攥紧,打出去更有力!”
叶飞说着,做了个冲拳的动作。
陶勇一听打仗就来精神,他把胸脯拍得咚咚响:“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吧!”
叶飞笑笑,把郭村北线的防务交给他。
陶勇、卢胜连夜带着部队加修工事,反复向营连干部交代:兵力部署要掌握预备队,以便适时给敌人以坚决打击。这里的群众很热情,热火朝天地帮助部队挖战壕、送弹药、送开水。陶勇就用这些鼓励指战员:“同志们,我们一定要以实际行动来保卫郭村!”
参谋长张震东从前面走过来,陶勇关心地说:“老张,你先睡一会儿吧。明天肯定是场恶仗,你要陪我日夜在前沿阵地坐镇指挥。”
“陶司令,我的性格你还不知道?打防守,当守门员,我是坚而不脆,就是躺下了,也没人敢从我身上跨过去。”
陶勇也被他说笑了。
李长江深知新四军是夜猫子,善打夜战。所以第二天天刚亮,就下令陈中柱再攻郭村。并许愿说,打下郭村,部队放假三天,郭村的东西随便拿,郭村的妇女随便抢。
这话让那些早想造次的混兵们打足了气,呼着喊着朝郭村冲。这消息传到郭村,军民们更加愤怒,战士们不用说了,郭村的青壮年都要求参战,还有不少人偷偷跑到战壕里与战士们一同作战。负责地方党政工作的惠浴宇带着干部劝说也不行。老人、妇女们则挑着喷香的荞麦饼,热腾腾的红烧肉、滚烫的开水和熟鸡蛋,络绎不绝地来到战壕里。
在苏皖支队第一营的阵地上,顽军利用庄稼做掩护,以密集队形朝前冲。一营等敌人靠近,先用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向顽军开火。随后,跃出工事,追杀一阵,又迅速返回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