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血之弥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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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阿曼德篇:沉睡的史特迪瓦拉里(一)

1809,法国,巴黎。

他是一个很特别的观众,在我看来,事实就是这样。

我曾见过美貌的少妇被贵族的浪荡子们前呼后拥,脚下的皮靴将歌剧院大门前的石阶踩得格格作响,不过二三十年的光景,便成蹒跚老妪,孑身而去;也曾见过鼻翼绯红的异国人吞吐着污浊的气息,一只手握着半瓶杜松子酒,叫嚣着冲上舞台,突又席地而坐,失声痛哭得像个孩子。或许,那些曾拜倒过石榴裙下的身影,早已随着大革命的烟尘不复存在,我在她脸上看出经年累积的厌倦、愤懑与不甘。歌剧院依然是歌剧院,巴黎还是巴黎,有些东西不复存在,有时根本是与脆弱无关的。后来听伊兰妮说起圣婴公墓那些不知名的死尸,其中一具唇齿紧扣着枪镗,后脑有着被子弹灼烧过的新鲜痕迹,而杜松子酒的烈气也早已飘散。

直到我看见他。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顺着脚跟蜿蜒而上,带着荆棘般尖利的触角,在一瞬间激起了我莫名的愤怒。他坐在角落里,整个歌剧院没有比那个角落观感更差的位置,然而他似乎对此丝毫不在意。我不自觉地沿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于是看到了答案。他所关注的根本不是舞台上的剧目。

而是乐队,确切地说,是乐队的小提琴手。

我仿佛看到他的灵魂乘着他的目光飞附于琴弦之上,他的眼神里躁动着思慕与渴望,那种呼之欲出狂热似乎随时准备撕裂他羸弱的身躯,那种奇妙的感官似乎同时惊醒了我的触觉,引得我时常望向那个角落去寻找他的身影。

他盯着乐队,我便盯着他,如此长久,那种对立的情绪令我兴奋,琴声在一瞬间飘渺无声,而舞台上的演员似也远不可及,同时我也为我心中那起伏不定而又难以抑制的冲动感到羞耻。我告诉自己,他区区不过是个人类!

直到那次,他的身影从那个角落消失了,我心底霎时竟泛起一丝惊恐,我扫遍歌剧院的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他。怅然若失的心绪不断堆积,我听到了自己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的声音。我突然想起菲力要我去看那新改的剧本,路过化妆间的时候,椅子翻到的声响停下了我的脚步。

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走了进去,然后便看到了他。

伊兰妮正死死的攫住他的一只手臂,他的衣服因为撕扯而不再整齐,看到我,伊兰妮脸上的凶相逐渐消退,但我依然能看见她嘴角隐约显露的尖牙。

翻倒的椅子旁,躺着小提琴箱。

“偷琴贼。”伊兰妮嚷道。

我抬手示意伊兰妮放开他:“这是新纳的小提琴手,我让他来试琴的。

伊兰妮愣了愣,随后便松开了手,嘴角微张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默默退出了化妆间。

而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双眼布满了惊诧,但却在其中找不到任何的退缩之意,那种坚定在我看来似乎充满了挑衅,让我不由得厌恶。

“我——”

“你想要那个是吗?”我打断他,提起地上的小提琴箱,放在妆台上,顺手打开了它。

琴箱上的灰尘随着开箱的气流荡起一层薄雾,搅动着毫无规律的节奏退散后,露出了那把史特迪瓦拉里。

我看了一眼,便不再瞧它。

“你若想要便拿去,这里没有人用它。”

一时间,他眼中的惊喜分明盖过了感激之色,身子微微起伏着,一只手掩住口鼻,指间传出细碎的咳嗽声。他那苍白的脸上浮起的一丝红晕在瞬间消散,眸子里却依然闪烁着晶石般纯粹的光芒。

就在那一刻,一个主意突然萌生于我的脑际,仅是想想都觉得舌尖尝到了快感,而心中那积压甚久的邪恶感在我耳畔唱起了赞美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