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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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11、水面天心

九百里鄱阳湖,看上去烟波浩淼,一碧万倾,朝晖夕阳,气象万千,充满着一派画意诗情,就像一位江南少女,文静而又端庄。

然而,鄱阳湖也自有它的险恶之处。

自古以来,鄱阳湖上有两个险恶之处,一处是黑虎山(下文再说),另一处就是“水面天心”。

“水面天心”,是鄱阳湖边畔定江王庙前的一片水域,位于现在的都昌、星子、九江、德安四县交界处的湖面上。这段湖面为何有一个这么稀奇古怪的名字,而且还是那么文绉绉的半文不白,令人难解其意?这里面可大有文章。

然而,正是因为鄱阳湖上有了这片叫“水面天心”的水域,才有了那种在任何地方都见不到的红船。何况“水面天心”这个名字,可不是平民百姓的信口雌黄,也不是某位前朝圣人之言,而是一代帝王的金口钦定御赐的啊!

要问这位帝王是谁,他就是奠定明朝六百年基业的开国之君朱元璋。

朱元璋真不愧是开国之君,虽是一位凤阳农夫出身,却总能闹出一些为人不解的玩艺来。哪怕是翻破三“坟”五“典”,把“水面天心”这四个汉字组合在一起的,朱元璋恐怕是第一人;而能理解这四个字的微言大义的,恐怕也只有朱元璋自己。

如今这四个字还端端正正地镌刻在鄱阳湖的定江王庙前。定江王庙边有一条麻石铺就的石级,石级在一段悬崖陡壁处盘桓,这四个字就刻在这壁悬崖上。现在这四个字被涂上了红色,并且用花岗岩石块把它圈了起来,还在上面的花岗岩上刻上了“明太祖题”四个字,算是把它当作文物保护起来了。

定江王庙位于“鄱阳湖上都昌县”(苏东坡诗句)的西南,具体的位置就是现在江西省都县县的多宝乡,也即是旧时左蠡乡的地界。

左蠡,现在已经被改写为“左里”,因这个“蠡”字能读能写的人的确不多。称其为左蠡,就是它位于彭蠡之左的意思。彭蠡者,鄱阳湖之古称也。王勃在《滕王阁序》中云:“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是为证。

那么,朱元璋为什么要在左蠡这堵悬崖峭壁上,题上“水面天心”四个字呢?在前文“筷子巷”那一节中已初露端倪。潘遇求同三先生摆古时,就已经把陈友谅和朱元璋为争天下,大战鄱阳湖十八年的故事说了。这里要说的是陈夫人跳下吴城的望夫台之后的故事。

陈夫人跳下望夫台玉殒香销之后,陈友谅的确是一蹶不振,兵败如山倒。

据考:一三六二年(即明至二十三年)七月,朱元璋于鄱阳湖康山(即今江西余干县西北湖面)大败陈友谅之后,越两日友谅复战,亦大败,于是陈友谅敛舟自守,不敢再战。又一日元璋乃移军左蠡(江西都昌县左蠡乡),友谅亦退保渚矶(星子县南七里)……

(引文见1987年版的台湾三军大学编着、军事译文出版社翻印出版的《中国历代战争史话》一书)

渚矶与左蠡仅一湖之隔,属鄱阳湖支脉,也就是定江王庙前的那片水域。两位冤家对头,又重新来到这里寻找战机,以决一雄雌,争个鱼死网破。

然而,当时朱元璋身边尽管文有刘伯温,武有徐达、常遇春,但是,包括朱元璋本人在内,三军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片水域就是鄱阳湖上的龙王殿。于是后来朱元璋也就险些在此丢了孤家性命。直到今天,这片水域还被一些很有份量的报纸称之为“东方的百慕大”或“鄱阳湖魔三角”。

这片水域之所以成为鄱阳湖上的龙王殿,被称作“鄱阳湖魔三角”,倒并不是真的在这湖水之中,藏有什么兴风作浪的孽龙,或者什么妖魔鬼怪,说到底,还是和吴城当年的兴起一样,完全是一种特定的地理位置造成的。

左蠡的东北方向不到一百里处,便是“一山飞峙大江边,跃上葱笼四百旋”的庐山。庐山虽然最高处不过海拔1474米,但在空旷的长江中下游平原上,却是一柱擎天,截断云雨,对这方水域形成一种封闭之势。左蠡的西南面便是无庶无拦的长江中下游平原,也就是当地人说的江北平原。只要有西北风从江北平原刮来,灌进了左蠡的这片湖面,就再也出不去,然后再与庐山五老峰上下来的那股阴风撞击在一起,形成一股强烈的对流风势。两股劲风扭结在一起后,便在这湖宽水阔的天宇间你死我活地撕拼,最后就形成了一股很有破坏力的旋风,也就是常说的“龙卷风”。在岸上,这种旋风能摧枯拉朽,拔房倒树;在湖面上,则可以把这一方水域的千顷波涛,旋转成一个能翻船死人的大漩涡,形成一种强有力的磁场。由于惯性和定势的作用,这种磁场犹如现代天文学上所说的“黑洞”一样,没有任何东西能抗拒它的吸引力。到最后,也没有任何东西不能被它吸进去,被它吞噬。

更可怕的是,在左蠡到渚矶一带的湖底下,到处都是冰川期造山运动时形成的断裂层。庐山在那一边巍然崛起,鄱阳湖则在这一边极不甘心地下陷、沉沦。于是,水底下便是一片刀丛剑棘,大大小小的嶙峋怪石利如狼牙犬齿,半隐半露地蛰伏在这万顷碧波之中,时刻等待着失控的船只送上门来,自投罗网。

所以自古以来,鄱阳湖上的渔家船夫、商旅之人,说到这个地方都会谈虎色变,视之为畏途。说它是鄱阳湖的龙王殿,并不是危言耸听。那些行船走水之人,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没有高超的功夫,都不敢涉足于此。

尤其是每年的秋末冬初,正是这种“黑洞”形成的旺季,因为这时正是西北风刮向江南的季节。就这样,自古以来,被“吸”进去的民船、商船,兵船便不计其数。在近代百十年间,甚至连日本人的摩托艇,美国人的飞机都没有逃出它的魔掌,竟让这个千年之魔有幸开过几次洋荤。

当年朱元璋就是选择了这样的一个地方、这样的一个季节来和陈友谅较量,实在是犯了天时、地利之大忌。

朱元璋移师左蠡,得知陈友谅屯兵渚矶的消息之后,便立即召集军师刘伯温、元帅徐达、先锋常遇春及众位将领,商议再破陈军之计。

此时陈友谅尽管是败军之将,但手下尚有数倍于朱元璋兵力的五十万大军,也正想趁此机会,与朱元璋再一试高低。于是,朱元璋的破敌之计还未商定,陈友谅已派人下战书来。

一艘八支浆的快船,载着陈友谅的信使,在湖面上破浪而来。这艘快船还未到朱元璋的大营前,船上的士兵就高声叫道:

“我家大爷下战书来了,明日午时三刻与你们决一死战,尔等敢应战乎……”

说话间,这艘小船已到朱元璋的大营前。不过,还未等到他们落帆收桨,朱元璋帐下的先锋官常遇春就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箭射断了他们的蓬索。一叶白帆,便如一只折断了翅膀的蝙蝠一样,折腾了几下便不动了。大营前的朱军将士一片喝彩。

朱元璋此时在中军帐上大声喝道:

“败军之将,也敢言勇,把你们的什么屌书给老子拿过来。”

陈友谅的信使被刚才常遇春的一箭射杀了威风,此时再也不敢嚣张了,只是小心翼翼地双手将战书呈上。

朱元璋接过战书扫了一眼,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交给站在一旁的刘伯温,就狠狠地往地下一掷,大叫道:“左右,与我将这几位小子乱棒打出去,叫他回去告诉陈友谅匹夫,明日午时三刻如期见招。”

常言道骄兵必败,实乃至理名言。这次朱陈大战又一次得到了验证。

第二天午时三刻,鄱阳湖上又是一场恶战。陈友谅虽然上次兵败康山,但仍然实力雄厚。他又是巨舰联阵,用铁索把自己几百条上下两层高的战舰连在一起,亲率几十万大军将朱元璋的三百条战船团团围住。这时,湖面上又是狂风大作,白浪滔天,强劲的西北风已在湖面上船盘旋。这样的日子,是最容易形成漩涡的,但是,朱元璋和他的文臣武将们却一无所知,只是一心对付四周的陈军。

而陈友谅对这一带特定的地形和气候所能造成的威胁早就心中有数。因为他退守渚矶之后,曾从当地的渔民口中了解到了这种威胁,知道了他的厉害,所以他就定下了一条打败朱元璋的妙计。在三天之前,陈友谅就知道今天一定会有大风,所以才在昨天给朱元璋下了战书。此时果然天从人愿,狂风大作。陈友谅知道湖面上的漩涡即将形成,便立即向旗舰发出命令,网开一面,撤回西南角上的战船,给朱元璋造成一种假象,让他从西南角上撤退,其实是想把朱元璋的战船迫进那个漩涡之中。

陈友谅布置在西南角上的战舰接到命令之后,又向朱元璋的船阵中猛放了一阵箭,发射了几十响火炮,然后突然向两边撤去,留下了一个缺口。

当陈军阵中火炮飞箭如暴雨般的泼来时,朱元璋的船阵中也全力反击。在徐达、常遇春等人的死力保护下,朱元璋的座船且战且退。此时,湖面上已是浊浪排空,喷着白沫的波涛,山呼海啸般的压过来。丈多高的波涛跃上船头,“哗啦”一声就是满满的一船湖水。朱元璋的许多战船一转眼功夫都沉没了。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军师刘伯温突然发现西南角上陈友谅的战舰退却了。他立刻对朱元璋说:“主公,那边的陈军已经撤了,他们肯定是顶不住风浪的袭击,我们快从那个缺口撤出去,到那边的山脚下登陆扎寨吧。”

朱元璋抬眼一刻,也觉得刘伯温的话有道理,便立即依计而行,传令所有的战船都向西南角撤退,待来日再战。

于是朱元璋的战船就在徐达和常遇春的指挥下,进行了新的部署,一步一步地向后撤去。但是他们哪里想到,他们要去的地方,正是鄱阳湖的龙王殿。

这时,令朱元璋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座船所到之处,竟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清澈的湖水映着深秋的阳光,显得那么的安详。湖面上只有一缕缕的波纹在缓缓地,缓缓地移动。透过这清澈澄碧的波纹,朱元璋似乎看到了“天光云影共徘徊”的美景。

“好啊!”朱元璋不由得大叫起来,“军师你看,这简直是专门为我朱和尚准备的嘛!竟是这样的风平浪静啊!”

刘伯温一看,心中也觉得奇了。他抬头看看,天上的风并没有平息,桅杆上的旌旗还在猎猎作响,他自己身上的道袍也在忽前忽后地舞动。他又看了看远处,看了看陈友谅的阵前,那里依然是排山倒海的惊涛骇浪。

这里为什么没有波浪,为什么这样的风平浪静呢?

刘伯温正在孤疑满腹之时,又听到朱元璋在叫道:“军师,还有什么好看,快给旗船上传我号令,命令所有的船只都向这里靠拢。”

“慢!”

刘伯温毕竟是刘伯温,他终于看出了端倪,立即大叫起来:

“主公,不好了!这里来不得。说不定就是什么龙王殿!”

“龙王殿?”朱元璋问,“什么龙王殿?”

“现在也说不清楚。主公,我们中计了。撤!快撤!要不然就要全军覆没!”

“说什么?你这牛鼻子道人!”

“主公快下令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刘伯温的声音都变了调。

见到军师这种样子,朱元璋也吓懵了,他便糊里糊涂地大喊一声:“撤——”

这时,朱元璋才发现了,陈友谅的战船并没有赶过来,只是在远处的风浪中游弋徘徊,就像港汊里的放鸭船一样,只是把自己的战船,一艘一艘地往这风平浪静的地方撵,就像赶鸭子一般。

“撤!赶快撤!”

朱元璋这时已是满头大汗,面目狰狞。头上的那顶镏金紫金冠也被他取了下来,一只秃瓢一样的脑壳,原形毕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一只手在上头使劲地挠。

朱元璋的命令传出去之后,全军上下一片混乱。跑在朱元璋的座船前面的几艘战船,此时已安全失控了,就被这缓缓蠕动的波纹,不动声色地操纵着,旋转着。转着转着,最后越转转快,越转越快——就像小孩子玩的小陀螺一样,旋转了几下就沉入了水中,消失了,连桅杆尖都看不到了……朱元璋大惊失色,软了,瘫了,一屁股坐在铺着锦锻的船板上,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大哭起来……

远处陈友谅的大营里,这时却随风传来一阵阵的笑声,欢呼声。许多兵士都在敲着刀枪边舞边唱:

叮叮当,叮叮当,

朱和尚,朝龙王……

有的士兵竟敲着兵器,有板有眼地唱起了“凤阳花鼓”。他们唱道  说凤阳,道凤阳,

凤阳本是好地方。

自从出了个朱和尚,

十年就有九年荒……

听得朱元璋顿足捶胸。

正当朱元璋在哭得惊天动地之时,他的座船居然也开始旋转了。转啊转啊,转得朱元璋就像在龙床上一样,顿时晕晕糊糊的。这时,朱元璋竟然想起了孩提时候唱的一首儿歌来  天也转地也转,中间种大蒜。

大蒜不开花,癞痢子要打瓜。

大蒜不结子,癞痢子要死。

大蒜没有娘,癞痢子要死光。

这歌中的“打瓜”,也就是死的意思。

难道我这个“癞痢子”真的要“打瓜”吗?

此时,朱元璋不再哭了,他呆呆地望着这眼前旋转的湖水,他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这艘几丈高的座船在天也转地也转,而且越转越快。他已经被转得头昏眼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湖水在悠然地旋转,旋转,慢慢地旋成了一个大漩涡。漩涡上大下小,就像一个漏斗一样,深不可测,正在不断地扩大,下陷。

朱元璋的座船在一节一节地往下沉。

朱元璋闭上了眼睛……

闭上了眼睛的朱元璋,这时竟双手合十,盘着双腿。只有到了这时,他才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和尚。他在等待着圆寂。

这时,朱元璋他才想到自己不是皇帝,是一个和尚,一个还没有修成正果、还没有受戒的野和尚。他要在临死之前,再好好地念一念“南无阿弥陀佛……

——突然,船不转了!

只听到刘伯温在大叫道:“主公,主公,你看!”

朱元璋睁开了眼睛:“什么?”

“主公你看!”刘伯温还在喊。

船,离开了水面。一只比船还要大的乌龟,正把朱元璋的座船高高地托起,驮着它一步一步地向岸边游去。

朱元璋又闭上了眼睛……

脱险之后的朱元璋,上得岸来,顾不得抹去一身冷汗,摸摸还在剧跳的心口,立即叫人找来一支朱笔,在鄱阳湖畔的这方悬崖上,题下了“水面天心”四个字。

他为什么要题写这四个字呢?

他为什么不题上“南无阿弥陀佛”呢?而这四个字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他朱元璋之心苍天可鉴,还是说此处便是苍天之心?反正这四个字的微言大义,只是他自己清楚。总之是帝王之言,自然成精。从此,这一带的湖面,便被钦定为水面天心,一直沿用至今。

朱元璋一统天下之后,这方临湖的悬崖陡壁上便有了一座庙,这座庙就叫定江王庙。庙里供奉的那位“定江王”就是一只大乌龟。进得庙门,便是一只大乌龟的塑像,四脚不动地在原地爬行。它的脖子伸得长长的,它的头高高地向上翘起,离地面约有四五尺高。它的背上,驮的不是朱元璋的座船,而是一块六尺多高的沉重的石碑。石碑上有一行镏金的大字,上面写着它的封号  明太祖钦定定江王将军之为位

也许是它背负的石碑太沉重了,所以几百年来,它依然在这里原地不动。它没有爬出庙门半步,更没有爬到崖下的湖水中去。

几百年的风雨过去了,当年金碧辉煌的庙宇已朱颜斑驳。但是,它依然耸立在都昌与星子县交界的悬崖上,日日夜夜注视着滔滔的鄱阳湖,注视着不知吞噬了多少船只和渔民、商人的“水面天心”。

自从有了这座定江王庙之后,凡是过往的船只,只要一到这里,都要靠岸下船朝拜这位定江王。烧香纸,放爆竹,供上猪头,给庙里助油点灯,求它保佑一帆风顺,太太平平地渡过水面天心。但是,无论这些船家的心是多么的虔诚,水面天心一直是凶多吉少。定江王的本事再大,也同样是无能为力。水面天心,依然是鄱阳湖上的龙王殿。

朱元璋那次死里逃生之后,立即组织了几次战役,最后将陈友谅的几十万大军一举聚歼,终于江山一统,南面称孤,开创了显赫一时的大明王朝。朱元璋做了皇帝之后,并没有忘记鄱阳湖的十八年大战,更没有忘记那凶多吉少的水面天心。他觉得在这样的地方行船走水,实在是九死一生。也许是因为他也是穷苦人家的出身,所以他才想到要为这些行船走水的人想个法子。

于是没有过多久,就在鄱阳湖水面天心这个地方,在都昌县与星子县交界的湖岸边,不仅建造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定江王庙;同时,还在湖面上出现了一种只有在鄱阳湖上,才能见得到的一种船。

这种船就是——红船。

12、红船

朱元璋与陈友谅的鄱阳湖大战终于结束了。

在这旷日持久的兵荒马乱之中,有多少鄱阳湖的老百姓死于这场战乱之中。据说当年鄱阳湖的水不是绿的,而是红的。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朱元璋终于江山一统,在紫禁城登基做了大明的洪武皇帝,鄱阳湖才归于暂的平静。

一日闲来无事,朱元璋与刘伯温在御花园中饮酒赏花。尽管这时刘伯温已经被封为中丞御史,但他仍然每天不离朱元璋左右。在御花园中,他们突聊起在鄱阳湖的这段经历来。一想起当年在水面天心死里逃生的往事,朱元璋还为之动容。

他不由得对刘伯温说:“丞相,朕有今日,实仍鄱阳湖百姓之功也,但不知何以酬报。你可有何良策,说与孤家听听。”

此时身为中丞御史的刘伯温,自然明白了这位皇帝的心思,便笑道:“陛下,只要如此这般,便足见皇恩浩荡。”

说着,便附在朱元璋的耳边,叽叽咕咕了一番。朱元璋一听,不禁大笑道:

“牛鼻子道人,真晓得做人情。”

游园之后的第三天,果然一道圣旨送到江西南康府,敕令南康府造一条大船,用在鄱阳湖上,专门搭救那些落水遇难之人。皇恩浩荡倒也是平头百姓的福份,这位洪武皇帝,到底没有忘记为他夺得江山社稷的鄱湖黎民。

南康府的头头脑脑们跪接圣旨之后,不敢怠慢,即刻遍访能工巧匠描图绘样,限期建造完工。当时南康府的知府也是一位善于吹拍之人。他见这是皇上的御差,正是一个拍马邀功的好机会。于是,便立即从修水、武宁山区,选来百年的杉木,千年的香樟;专程派人去了湖南长沙,买来了贵州的生漆,四川的桐油。不出三个月,便把这条船造得有棱有角,八面威风。

船造成之后,这位知府想了想,又叫人把这船漆得遍体通红,一直红到了桅杆尖。就连船上的篷帆,也是专程派人去岭南,买来了上好的广洋红布做的。他还并集思广益,博采众长,把这条船命名为“钦赐救生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