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三块大洋
自从经历了一个接一个的变故之后,三先生便开始深居简出,行止起居也格外的诡秘谨慎。因为他知道那条神秘的长布袋,总有一天会套到自己头上。
尽管他花了一大笔钱,从吴城镖局雇来了一批武师打手给他保家护院;同时,还叫大儿子刘大海专门在家照应,以防不测。但是,每当自己外出时,总还是提心吊胆的,再也不敢有以前的那种气派,朝奉伙计前呼后拥的一大串。现在,三先生要是出去办事,常常是孤身一人独来独往,有时甚至还要乔装打扮一番。此情此景,对曾经是何等风光的刘老板来说,真让他感到不免有几分凄凉。
失去了往日风光的不仅仅是三先生,他的长春客栈的生意也日渐清淡,再也没有当年的那种红火了,开始现出下世的光景。
一年旧历年关,三先生独身一人从汉口赶往九江,准备回家去过年。如果是照以前的走法,应该是从九江到湖口,再由湖口横渡鄱阳湖直达吴城。但是,一种自卫的防人之心,却让三先生不敢如此造次,而是绕道星子,由星子到都昌,再由都昌去吴城。因为,如果是按以前的走法,由湖口直抵吴城,就要经过黑虎山前。现在的三先生可没有那种胆量了,他不想被人用那条长布袋,把自己套到黑虎山上去过年。
于是,三先生便从九江动身,走了几十里旱路后到了星子县城。到了星子县城之后,他又悄悄地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了下来,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上床歇息了。尽管星子县城座落在风光旖旎的庐山脚下,城里城外随处都是风景,但他却没有这种雅兴,只是一心想着第二天一早去都昌。
从星子到都昌走水路,不过几十里路程。但是这几十里路程却非风吹草同小可,中间得经过“水面天心”。前文已经交代过,水面天心可是鄱阳湖上的龙王殿,哪怕是在这寒冬腊月,鄱阳湖已经是水干草枯的季节,但水面天心这个地方依然是湖水滔滔。只要有西北风吹过,还会沉船死人的。三先生在九江动身时就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去都昌。他认为只有这样铤而走险,才能出其不意,绝处缝生。
在星子县城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清早,三先生就和几位同路的客人在星子码头上了船。这是一条可装三百担的双桅大船,船上有老板船夫五六个人,一看上去都是有经验的老江湖。三先生上了船之后,倒也吃了一颗定心丸。船离开星子码头后,一开始也是风平浪静,冬日融融。此时三先生更是把心放到肚子里,暗暗佩服自己的高明。他便靠在船舷边,留意起一路的湖光山色来。
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三先生正在得意这时,却偏偏忘了寒冬腊月,正是江南一带西北风盛行的季节。别看这时还是清晨时分,风平浪静,但这样的季节,一旦等到湖面上的晨雾散尽,西北风便说到就到。
果然还未到正午时分,这条船刚到都昌县境内的左蠡湖面,远远地看到那座定江王庙时,就听到耳边呼呼作响,凛冽的西北风一阵紧一阵的呼啸而来。浩瀚的湖面,一片喧闹,顿时波涛翻滚,白浪滔天。在这样的湖面上,别说是这条三百担的船,就是一条三千担的船,也不过是落叶一片,在这波峰浪谷中腾云驾雾,打着水漂漂。
船老大一见,就对大家说,现在船已经到了水面天心的湖面上,今天的风比较大,所有的客人一定要坐稳,千万不要乱动。同时,又命令船夫们赶快落下帆篷,放下船两边的腰舵,把所有的船桨都安起来插入水中,以此来稳定这条像醉汉一样的船。几个船夫马上一阵手忙脚乱。
三先生一见船老大的脸色,就知道今天碰上了麻烦。他只有两手紧紧地抓住船舷,龟缩在船舱里,任风浪把自己颠来倒去。他看着前后左右的几位同船客人,也都一个个冷汗淋淋,面如纸白,在那里哆哆嗦嗦的听天由命。此时,身下的这条船哪里是船,简直就是一副秋千架。一排浪涛打过来,船就被荡到天上去了,伸手就可以摸到天上的云彩;一排浪涛退去之后,船就唿啦一下沉入了湖底,周围全是山一样的浪峰。这时,几位同船的客人有的已经在口吐黄水,呕吐不止。有的在抢天呼地,喊爹喊娘。三先生虽然没有呕吐,但也是在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心想今天是必死无疑。
正在绝望之中,又是一排恶浪涌来。只听得船外“轰隆”一声,整条船便腾空而起,悬在空中,比水面要高出好几尺。所有的篙桨橹舵,一时间都离开了水面,够不着水了。如果是站在岸上一看,这条船就像一条百足蜈蚣,那些篙桨橹舵就像这只蜈蚣生出来的长长短短的脚。风浪中的船碰到了这种情况,往往就很难有生还的希望了。
果然,又是一阵狂风吹来,就像次一片树叶一样,把这条失控的船“扑通”一声,毫不费力地抛到一堆铁青色的礁石上,甩得浪花飞溅,船板纷飞。这条三百担的船顿时被甩得粉身碎骨。波涛中,立刻传来一片绝望的惨叫声。船上所有的人都落水了,就像大水冲刷了蚂蚁巢穴一样。
三先生也不例外地落到了水里,身上的包袱雨伞都冲走。那个刚才还死死抓在手里的钱袋此时也已经随波而去了。只是他自己在落水的那一瞬间,有幸抓住了一块破碎的船板才没有沉下去,正在浊浪中沉浮起伏。
一排排的浊浪喷吐着白色的泡沫,犹如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冲刷着水中那一座座铁青色的礁崖,吞噬着一个个漂浮在水面上的生灵。
眼看三先生和那些在浊浪中挣扎的船客、船夫正要沉没时,突然,一道红光从天而降。只见一条船身上下漆得遍体通红的红船正劈波斩浪,飞一样地来到了水面天心。红船后艄的那位舵手果断地把舵杆一扳,这条红船就在湖面上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恰到好处地停在这些落水人的身边。随着一阵响动,红船上及时地伸下十多把带钩的竹篙,终于把三先生这一伙落水鬼,一个个连拖带拽地救上了红船。尽管还是狂风呼啸,巨浪未平,但这些艺高胆大的红船水手却像有神助一般,驾着红船在波峰浪谷中向湖岸冲去。
红船终于靠岸了。三先生和这些丧魂落魄的船客们才清醒过来。他们一个个跪在湖滩上,真是磕头如捣蒜一样,感谢这些人的救命之恩。
磕过头之后,三先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摸摸身上,知道自己那一袋子的银元和铜钱都已经沉到湖底里去了。身上已是别无他物。他还是习惯性地摸了摸贴身的衣兜,发现那里面还剩下了三块大洋。三先生连忙掏出来,双手捧到一位水手面前,连声说:“好汉,请你收下,就只有这一点了。表示我的点谢意。”
那位水手接过这三块大洋,在手上掂掂,然后放在嘴边吹吹,又放到耳边听听。听过之后,突然两眼一睁,大声说:
“不错,是真的。你身上还有多少?”
三先生一听,吓了一跳。这岂不是碰到了一伙趁“水”打劫的强盗么?便又连忙跪下去,一边磕头一边哀求:“好汉息怒,就只有这么三块了,其余的都沉到湖里去了,就只有这些……”
“你家在哪里?”那个红船水手又问。
“吴城。”三先生脱口而出。但一说出来,就觉得失言了,有点儿后悔。心想,难道他们要绑票不成。
那位水手又看了看三先生,把手里那三块光洋又掂了掂,才说:“吴城。吴城离此还有两天的路程,你身无半文,如何去得了吴城?讨饭么?”
那位水手说着,便手一扬,“咣当”一声,将三块大洋丢在三先生的面前,把松软的湖滩都砸了几个坑。
“这……你……”
还没等三先生回过神来,那条好汉已经走远了。他已经随着其他的十几条汉子,又一齐跃上了红船。只听到“嗦嗦嗦”一阵起锚扯篷之声,一眨眼的功夫,那条红船已张开了红帆,迎着风浪离开了湖岸,又在湖面上顶风破浪……
三先生一直是跪在湖滩上,看着那张红帆起走越远。三先生就像刚才落水时一样,又一次被惊呆了。这些红船水手让他第一次大开眼界,晓得这鄱阳湖上,不但有这等不怕死的英雄,还有这等不爱钱财的好汉。
三先生在那片湖滩上坐了好久好久,也想了好久好久……
几天以后,三先生终于回到了吴城,回到了长春客栈。这时他已经变得像叫花子一样。要不是那三块光洋,他也许真的回不了家。到家以后,他一连几天闷闷不乐,连客栈的生意买卖也很少过问。三师母一见可吓坏了,怕是他在水面天心吓掉了魂,便张罗要去请人给他叫魂。
三先生一见,就对她说:“你啊,也不要瞎忙乎。快过年了,你还嫌家里乱得不够么?”
三师母感到非常委屈。她噙着泪花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如果你有什么灾祸的,叫我们一家大小去靠何人?”
三先生知道言重了,便换了一种口气说:“我不是吓掉了魂,也不是为了那一袋子钱心疼。只是这几天,我心里一直在想,我们为什么活得不像个人!”
三先生说的这些话,让三师母实在有些不理解。她说:“我们怎么活得不像个人呢?”
三先生说;“你不要以为有吃有穿,有万贯家财就像个人。你应该想想,我们这些钱是怎么来的。要不是这个钱字害了我们,我们怎么会这样担惊受怕,怎么会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呢?你说,这哪像人过的日子啊?”
三师母想想也是,便说:“我们不像个人,哪,谁像个人呢?”
“那些驾红船的汉子才像个人。”三先生说。”
“好,那……你就驾红船去吧!”三师母一听,也火了。
“你也不要上火,这一次遇险让我看开了。不是我要去驾红船,我是要把大海送去驾红船,同时,我还要拿一大笔钱捐给红船局……”
“什么?你说什么?你要拿多少钱给红船局我都不管。但是,为什么要送大海去驾红船呢?”三师母没等三先生说完,就哭了起来。她说:“我们现在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舍得我还舍不得,他能吃得那种苦么?”
三先生见三师母在流眼泪,他也心软了,就说:“你以为我真舍得么。但是,大海不去驾红船,留在家里干什么?”
“大海要是走了,以后这里的生意,这份家业交给谁?”三师母问。
三先生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么,大海要是不去驾红船,就能守得住这份家业?我要送大海去红船局,一是要他去学做人,不能让他将来也和我们一样,活得这么窝囊。另外,你想过没有,只有大海去了红船局,我们的这份家业也许才可以保得住。这些年所发生的一连串的变故,难道还没有让你明白么?”
三先生的这番话,似乎打动了三师母的心。她想了想,觉得三先生的话也许是对的,就说:“既然这么说,那就让大海去吧,只要能保住这份家业。”
三先生又说:“能不能保住,我也不能打保票,那还要看他的造化。我只是在想,我们把大海送到红船局去,让他不再和我们一样,去做个不为钱财所累的人。尽管他去了会吃苦,会埋怨我们,但他以后会明白,我们不是害了他,而是成全了他,救了他。我们不能让他在这个长春客栈里,和我们一道去承担那种罪孽,那种报应。所有的祸殃,都应该由我们来承担吧。”
三师母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常常在深更半夜,一次又一次地被惊醒,一次又一次地流泪。
长春客栈这一年的春节,过得全没有往年的热闹、排场。一些伙计朝奉都早早地回家过年去了。那些留下来没有走的,也一个个像惊弓之鸟。一到晚上,就关紧了大门小门,都在前门后院打更守夜,没有一点过年的样子。大少爷刘大海知道自己在家的时间不多,更是时时为父母担心,总是夜夜亲自带着人四处巡查护院。他生怕有半点闪失。
可是,奇怪的是,从大年三十一直到元宵节,长春客栈都一直太平无事。
元宵节一过,三先生就打点行装,亲自带着他的大刘大海到红船局去了。正如他大自己所说的那样,这一次,他还带了一大笔钱捐给红船局。据说,三先生捐献的那笔钱,足足可以再造两条新的红船。
此时,三先生似乎总算明白了——钱,原来是一种害人的东西。
27、红船王
红船局自光绪二十年(1894年)迁至都昌左蠡,又有几十个年头了。此时,同仁堂董事会的会长由高润堂担任。
高润堂祖上世代行医济世,在左蠡一带很有影响,他自己也是当地的一代名医,很有一定的声望。在他的倡导下,当地绅士募捐赞助,当地的百姓也纷纷响应,又添置了红船二艘。至民国年间,同仁堂已广置田产,连同当地乡民捐款购置的田地已有68.5亩,并在景德镇设分堂,管理在景德镇的房产。在民国五至十三年间,该堂在景德镇已有6幢店铺。乡镇两地的收入,全都用来红船维修和船工的工资开支。
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由于时局动荡,物价上涨,同仁堂入不敷出,经济上很是拮据。在这种情况下,同仁堂董事会会长高润堂就向当时的国民党政府写了一份申请报告,希望能得到国民党政府的支持。时任国民党政府行政院院长的汪精卫和内政部部长黄绍竑等人亲自审批了这份报告,决定从当年一月份起,每月由江西省省库支拨20块大洋予以扶持,这才解了同仁堂的燃眉之急。
这时,红船局的一切开支,都由同仁堂董事会承担。当地政府规定的“红船税”到这时已经是形同虚设了。收上来的钱粮全都进了贪官污吏的腰包,到不了红船局的账上。所以,同仁堂就也不再指望“红船税”了,一切经济来源全都由当地乡坤、百姓和寺庙捐赠。这时,红船局的日子也过得很清苦。
尽管如此,但红船局和红船的性质还没有变,依然被当地的鄱湖百姓视若神明,其影响依然很大。所以,三先生带着大儿子刘大海一到都昌境内,就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左蠡,找到了红船局。
一走进红船局,三先生就觉得那个接待自己的人很面熟。一个让他记得最清楚的标志,就是那个人的腰里插着一把三节棍。一见到这把三节棍,三先生立即想起来了,原来此人就是当时在湖滩上,把自己的那三块大洋丢在自己面前的汉子。三先生向旁边的人一打听,原来此人就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三节杨”。他的真名叫杨铁汉,现在是红船局的第二十八代红船头。如今,鄱阳湖上凡是认得杨铁汉的人,都不叫他红船头,而是称他“红船王”。
三先生见到杨铁汉之后,说明了来意,并把儿子刘大海亲手托付给了这位红船王。杨铁汉一听,自然非常高兴。同时他也认出来了,面前的这位老板,就是年前在水面天心的湖面上,救上来的那位吴城商人。杨铁汉不由得笑着问:“你怎么会舍得把儿子送到这里来,这里可是又苦又累又担风险的买卖啊!”
三先生非常真诚地说:“去年,你们不仅救了我的命,而且还让我晓得鄱阳湖上还有这种好汉。我现在把儿子带来交给你们,就是希望他将来也能做一个像你们一样的人。”
杨铁汉听了很是高兴。但却笑着说:“刘老板,你过奖了。”
杨铁汉看了看站在面前的这个刘大海,心里就有几份赏识。尽管这只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大少爷,而且长得嫩皮细肉的,但却生得骨格健壮,气宇不凡,真是一表人才。他看了之后很是高兴。心想,只要在这鄱阳湖的风浪里摔打几年,这个刘大海便就一条汉子了解。于是,他便对刘大海说:“刘大海,驾红船是很苦的。这份苦你吃得了吗?”
刘大海说:“杨师傅,你们能吃得苦,我也就不怕了。”
“好,这话说得好。”杨铁汉一听,不由得夸奖起来。听就话就觉得这后生诚实。别看他尽管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又是从那种大都市里来的,但是很有志气。看来是一根也苗子。他又问刘大海:“你会什么武功么?如今江湖险恶,除了救生之外,还要剿匪缉私,须得有一身武功。”
刘大海说:“要说武功,我也会两手。我从七岁就开始练功。”
“是吗?那就好。能告诉我,教你武功的师傅是谁吗?”
三先生回答说:“大海的师傅,就是吴城镖局的黄师爷。”
杨铁汉说:“认得认得。黄师爷的功夫不。名师出高徒嘛,大海你能不能露两手我看看么?”
刘大海竟然有些腼腆地说:“做得不到家,还得请杨师傅多多指教。”
杨铁汉说:“不用客气,这个自然。”
刘大海也不含糊,就在红船局的大厅里拉开架式,打了一套八卦拳,还舞了一套八八六十四路梅花枪。一招一式都虎虎生风,非常到位。引得围观的红船局的弟兄一阵喝彩。
杨铁汉一看,也在大声叫好。他想不到这么一位清清秀秀的后生,竟有如此的功底。他想:看来我这个位子,将来非他莫属。我要找的正是这样的人。
三先生一见,也觉得自己脸上有光,便说:“还要请杨师傅多多指教,就此拜托了。”
杨铁汉说:“这个自然,不用拜托了,我自有安排。”
三先生连连说:“那好那好,就多谢了。”说着,他又把手中的包袱送到杨铁汉手中说,“我这里还有一个心愿,就是想把这些钱捐献给红船局,就算是我儿子刘大海给大家的见面礼吧。请杨师傅收下。”
杨铁汉接过这沉甸甸的包袱,打开一看,竟是一包白花花的现大洋,至少也有四五百块。打从自己接任红船头以来,还从未见过有哪一位老板,一次捐这么多钱。杨铁汉不由得大吃一惊,便说:“刘老板,你真是一位开明之士。不瞒你说,红船局当前的确是有些拮据。但是,你能如此慷慨解囊,我们红船局何愁事不成。好,我就代表兄弟们收下了!”
杨铁汉双手抱拳,向三先生拱手一揖,然后吩咐红船局的账房当面点清,登记在册。
晚上,三先生就在红船局里住了下来。杨铁汉便吩咐手下兄弟去买肉打酒,盛情款待三先生父子。
入夜,红船局就像过节一样的灯烛辉煌。大厅里摆了五六张八仙桌,在家的兄弟们都来作陪。杨铁汉请三先生坐了首席,自己坐在旁边陪席。刘大海是第一次入局,便也破格和其他几位资格老的水手都坐在这一席,别的水手都散坐在其余的席上。桌子上摆的都是大块的肉,大碗的酒,还有做成了各种菜肴的鄱湖鲜鱼,很是丰富。大家喜气洋洋,都说红船局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
身为吴城长春客栈大老板的三先生,已经多年来,没有同这样的一些粗人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此时他坐在上首,望着这种场面,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