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那时青春,不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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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沧海水(5)

这样的爱,只有一次。我无法用永生的羞赧,逐一填平她心中的伤之沟壑。很多时候,真想谢谢初时的她让我有了对比与权衡,让我明白,那些轰轰烈烈,欲死欲活的呐喊,大多不是爱情。

藏爱

他说要辞职,用整整一年时间外出徒步旅行。她瞪大了眼睛,片刻,扑哧笑出声来。她以为,他又在逗她玩。他曾说过,他最喜欢她为爱情患得患失的模样。

这次不同。他的眼睛是那么真诚,乌黑的瞳孔里,流淌的满是哀求。兴许,她是该放他出去走走的。毕竟,那是他在日记里提及多次的梦想啊。但她是在不舍得,想想,在这个烟花乱舞的时代,要找一个本分忠诚的男人,多么不易。她怎会愿意,将手中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重归放逐人海中,誓死一搏?

她否决了他的梦想。即便,她心里清楚地知道,男人得心怀天下,男人得涉足万里。但对于他来说,如果条件允许,她宁可他从此足不出户,与世隔绝。那样,她才会对怀抱里的爱情,坚信不渝。

他是个体贴的男人。他知道她的难处。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日子,怎能接受,今后无人私语的生活?他伤怀了,落泪了。每每这个梦想在心间冒出,他总会盘算她的难处。他是那么爱她,但也那么渴望外面的世界。

近些日子他相通了。他可以为她付出所有的时光,但这所有中,他得抽回一年。他想为自己的梦想,好好活上一年。再者,对于他们来说,这分别后的一年,也算是一次别开生面的爱情考验。

她仍旧不同意。嚷嚷着说,对于爱情来说,生活里的什么东西不是考验?我们考验的还不够吗?你为什么就那么想出去?

他不说话了。他知道,此刻不管他说什么,都会成为二人战役的导火索。他不想见到她的眼泪。他有些心痛,甚至隐隐觉得,她有些自私。要知道,当年初初相恋时,他也曾忐忑地放开她一年,让其南下上海,北去首都。

兴许,她是忘了,那三百多个让他提心吊胆的日子。与都市的成功男人相比,他的确显得过于平庸。骑锈迹斑斑的摩托车,喝廉价的桶装水,抽劣质的白沙香烟……

但他的自卑,丝毫不能掩住他对她的爱情。她回来之后,他如获至宝,欣喜癫狂。可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爱情。还有其他一些莫名的东西,譬如,梦想。

几次争执之后,他再度作罢。这份在少年时期便如火旺盛的希冀,而今,又再度被爱情延迟搁置。她想,只要能将他抱在怀里,他便再不会离去。

可事实,并非如此。他终究是变了心。当他毅然说出,要与另外一名不曾谋面的女子同游南北时,她悲咽得不能自已。

有些东西,藏得越紧,越不代表其万无一失。放开了手,青天白日,反而更易见其心。譬如,爱情。

做你的骨头

很早之前,我爱过一男子。在当时的年纪里我固执地认为,他是最有才气的。因为对于一个连散文都无法读懂的女子来说,能用短诗打动她内心的男子,绝非凡人。

如所料一般,他是那般地体贴着我,娇宠着我。让我在漫漫的人生路上有了除父母之外的另一个港湾。我时常会用他与我与我内心的那个影子对比,惊喜之外总有失落。

每次他拥抱我的时候,我都会问他,你爱我吗?他总要寻思很久才肯回答我,爱。我立刻会追着问,那你会爱我多久?会永远都爱我吗?他笑笑说,永远是该在诗里才出现的词语,现实里是没有永远的。我只能向你保证,我爱你,与我的生命一样长久。

为这句话不我知流过多少热泪。我以为,这是尘世间最动人的情话了。活至今日,能遇此爱,还有何求?我说,下辈子,我们还做情人吧。他说那可不行,要换一下。我说,那你要做什么?他说,我要做你的骨头。我捧腹道,我又不是小狗,你做什么骨头?

再后来的生活,这样的情话如时光一般累计太多,逐渐地索然了。我实在想不起来,他为我写过的诗有多少,为我说过的情话又有多少。这样频繁的动心彻腑,反而让我开始向往平淡之愉。

后来,遇见了另外一男子。确切地说,应该叫男孩,她比我小整整四岁。虽不会写诗,却能把英文说得比中文还好。每当见他与外教眉飞色舞地闲聊时,我总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论文答辩那天,我特意穿了一身白裙。路过篮球场时,他拦住了我。我一向讨厌韩剧与青春小说,因为那些陈腔滥调的爱情故事大都是在篮球场上开始的。

他大抵是不知道这些,怔怔地看着我,憋了半天硬是没说出那三个字。最后,我笑笑,说有事。他竟然毫不挽留地让我走了。我顿然有些失落,却又是禁不住地喜悦。

比起那个会写诗的他来,那个随口就是动情之言的他来,或许他的木纳又是另一种极至的景象。我所渴望的平淡之愉,不就是与这样的人一起吗?心无旁骛,只关风月。

如我所想一般,我说服了自己,抛却责任和承诺,不顾一切地与他相爱了。整日听他用英文给我讲述那些异国风情。我时常会打断他,问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与他,有着太远的距离。可我,却深爱并已全然陷入这距离之中。

一年之后,我原本以为地久天长的爱情,竟在时光与距离中无声夭折了。我没有做任何的挽留,对于这份平淡之愉。朋友打来电话说,写诗的他再不写字了。说那个该被他文字所感动之人已经不能再被感动了。我在这头听着,微微泛起一些热泪。猛然想起那个说要做我骨头的男子。此时的他,又是何种模样呢?

他曾为我写过太多的诗,我都没来得及一一翻阅。今时之暗夜,我初次打开那个本子,一页页读去。那些恍如隔世的笔记,如窗外的月光一般倾泻到我的眼帘里,散碎在遥远到已听不清晰的情话之中。

“若有来世/我渴望不再做你的情人/只愿卑微成你心板上的那块骨头/一旦你对他人情有别衷/我就使你隐隐作痛。”

当我为这首诗泪流满面的时候,我终于知道,那愿做我心上之骨的男人,实质,是在多么努力地给予着我平淡与激情。只是,那时的我们都太过于年轻,太不懂一块骨头的爱情。

爱情树

清晨,我习惯趴于窗前安静地写作。多年来,骤风暴雨都未曾把它打断过。

兴起之时,我时常会忘了时间流逝,日光返转。静默地伏靠在渐亮渐强的阳光中,用一支陈旧的钢笔书写我心中的故事。

完毕,抬头之时,总觉后背酸痛难忍,视线一片模糊。

结婚后,妻子大抵不知我有这个习惯。总会在吃饭时前来叫我,说吃完后再接着写。为此,跟她吵过很多次。我郑重地告诉她,写作之时,是最忌旁人扰乱的。

她本就是个寡言之人,遇此景状,更不敢说话了。后来,她再没叫过我。一个人轻柔地盛饭,端至屋内,搁置在桌前,便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一日清晨,我如往常一般趴于窗前写作,一个熟悉地身影忽然掠过我的眼前。我起身细看,才发现是她。她不知托谁找来一棵颇为壮实的树苗,叮叮当当地在窗前的空地上摆弄了一早上,站在土坑里说,她要把这棵树种在这儿。要不,荒芜了这块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