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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诸相具足(1)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尹子,道本无形无声无迹,开口难道,老朽且把修炼大德者略作数语,与你参详。)古来得道之士,善于把握道之纲纪而通达微妙,甚是高深莫测,无法以常人思维去作认识和评价。我且勉强形容一下,算管中窥豹,与你有个参详。

他们做事时小心翼翼,像冬天涉河一样,一步一步小心谨慎地探过去,好像河川之冰马上会碎裂一样。平常都如此三思而后行,似乎生怕做错,随时会影响他人。他们为人庄正谦恭,如同参加正式宴会那样,端然有象。他们心平气和,像春天冰雪渐渐融化一般,不急不躁。他们的敦厚,完全像是未经雕琢的木头,自然而不做作。他们心胸开阔,旷然无物,似山谷一般深广。他们能和光同尘,表面上跟常人并无不同,所以,如果用浑浊二字,他们简直就是泥沙俱下的水。浊水怎样变清呢?静下来,保持不动,水就慢慢清澈了。怎样保持这种状态呢?人心一动,新事物就萌生了。水清以后,能保持永远的清澈么?一动就浑了。所以,真正持守大道者,谦虚谨慎,不轻示于外,只是低调地按照道纪行事为人,所以能在 “敝”的基础上持守本心,因而能通达无我,寻得本真。

解曰:

大凡修养之士,敛于内而形于外,虽容貌略略,却气质不凡,让人油然而生敬意,譬如孔圣人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但又凛然不可犯;他威严,但又不让人觉得刚猛;他于温良恭让中,散发出安静与祥和的气息。所以,人称孔老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这是孔圣人的相。

古之善为道者,何相之有?

曰:道貌岸然。

道貌岸然

如果以太极拳式比喻,善为道者做事,如陈式太极拳的金刚捣碓,右足一脚震下,势欲断金碎石,但重心依然掌握在左足,像冬天踏冰一样,冰碎而不湿足,干净利落而又小心谨慎,此谓 “豫兮,若冬涉川 ”。

善为道者考虑问题,三思而后行,如果以太极拳比喻,是进退轻起轻落,迈步如猫行,运劲如抽丝,沉着松静,专注一方,恐惊无心人,此谓 “犹兮,若畏四邻 ”。

善为道者为人庄正谦恭,如同太极拳的立身,中正安舒而支撑八面,时时留意身桩的稳定,不偏不倚,端然有象;神如搏兔之鹘,形如扑鼠之猫,严肃而镇静,此谓 “俨兮,其若客”。

善为道者一直心平气和,如同太极拳的行功走架,款款而动,缓缓而行,不急不躁,不快不徐,曲伸开合听自由,一任内气自然流注和直养,此谓 “涣兮,若冰之将释 ”。

善为道者朴纯稳厚的样子,犹如练拳到了忘我境界,纯任自然而毫不做作,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完全沉醉在拳中,一片神行自古稀,一气流行合自然;不管怎么看,只是让人觉得舒服,此谓 “敦兮,其若朴 ”。

善为道者绰约恬淡,犹如太极以心行气,以气运身,似松非松,将展未展,如春花之初绽,如山谷之空盈,至于万事万物,根本不曾入眼入心,此谓 “旷兮,其若谷 ”。

实际上,善为道者以百姓心为常心,犹如太极拳之用,无过不及,随曲就伸,动急则急用,动缓则缓随,此谓 “混兮,其若浊 ”。

此谓道貌岸然。

因此,孔圣人见了老人家,归说 “老子其犹龙乎 ”,直个若隐若现,只能观其鳞爪而已,实不可以相取之,只能羡其气质而叹弗如。

老人家也只是勉强形容一下(强为之言),毕竟道象万千。

释迦老人也是,示三十二相问须菩提,你认为怎样,可以以各种相见如来不?须菩提答说,当然不可以,身相是假相。于是释迦说,所有的相,都是假相空相,破之才见如来,才能称诸佛。于是留下千古绝唱: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后世学人,不得真意者就学相去了,作出一副有道的样子,常见有不道不僧者,散发乱须,背着褡袋,着对襟衣,足踏云鞋,开口 “道说 ”,闭口 “乾坤 ”,两眼暗转,面若青汤,此谓 “慧智出,有大伪 ”。只差没有身着汉服,见人就问长城修好了没有。基于此,先后有三丰师和济癫师出来 “破相 ”,二老疯疯癫癫,显现实相无相,希望后人不必着于幻相、住于假相。然而,后世又有不少人去学三丰师、济癫师,作半疯半癫状— ——按倡行道人所言,是真疯癫了。

经此一折腾,“道貌岸然 ”便慢慢成了贬义词。

所谓敛于内而发于外,老人家描述的圣人善为道者之相,非独外现之相,更是内炼之要。

修炼,火候极为重要,古师为了避免所传非人,用了很多隐语,光是一个 “气”,就说金、银、铅、汞、火、精、黑、白,不一而足;老人家通篇言道,也是隐语多多。

炼命,需要 “唯见于空 ”,以至于无空,则能于寂然不动中感而遂通,命功自此有始。既已有始,复守其初,微微以意思观之注之即可,不可强行引导,也不可一自不理,三丰师谓之 “海底巨鳌休乱钓,恐惊去了不回头”,一如太极听劲一样玄妙而简单。伯端师也说 “恍惚之中寻有象,冥杳之内觅真精 ”,告诫 “玄牝之门世罕知,休将口鼻妄施为”。所以,炼命之时必须小心翼翼而又不能紧张,按老人家的话是,“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 ”。

既得其动,复守自静,观其动而不乱一意,不添一丝;至其出焉,则 “俨兮,其若客 ”。内外功都从此理。

至浑身上下融融畅畅之际,则是 “涣兮,若冰之将释 ”。

能得之,乃知其相是 “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 ”,恰如伯端师所说:“修行混俗且和光,圆即圆兮方即方,晦显逆从人莫测,教人怎得见行藏。”

“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 ”,这是以比喻句来说明丹功的要求,是对丹功的继续阐述:

为什么这样呢?你看一杯混浊的水,如果不理不睬,水就慢慢清澈了。修炼在于心静心定心空心无,如果对所有念头都不予理会,自然渐入清定,尔后自然能慢慢合于道机,而窥知命理。按《清静经》所言,即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因此,《清静经》字字是珠玑、句句开莲花: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于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 “得道 ”就是如此简单,故而证悟的祖师都说大道至简;老人家最后言之,说 “不为而

成”。

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

神气既然归来,依然守住此心的清静,然后养之久久,即是炼丹。青城山玉清道院有一石槽,两面刻有字,一是 “猛回头 ”,二是 “急下手 ”。 “急下手 ”,即是时至而采药,三丰师谓之 “急下手,采先天,灵药一点透三关;丹田直上泥丸顶,降下重楼入中元”。但采亦非采,纯是自然天工,伯端诗谓之 “谩守药炉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

不炼而炼是真在炼,不采而采是真在采,不修而修是真在修,依然是一个无知无欲之为,一个不动心所致。释迦老人谓之如如不动: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法工至此,也让得者自悟。

“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有版本最后一句谓 “故能蔽不新成 ”,结合上下文理解,应该是:他们只是低调地按道纪行其行,保持自己的本真,不为外界事物所异化。

一切相皆 “是”实相

释迦说一切相皆是虚妄,李老说道可道非常道,一直沿至今日,依然是指引后人前进的路标。

于修者而言,明一步,则进一步;做一步,则得一步。此一步谓 “得”。

譬如上山,从山顶的高度而言,每一步都不是终点,所以每一步都是虚妄。但是攀一步则进一步,离山顶就近了一步,这一步即是 “得”;落实的每一步,都是下一步的基础,所以说步步为 “实”。一步自有一步风景,如果见景而驻足,或因见到有果子而喜,欲拥为自有,则是对境有心,是着相了、魔障了。如果因为饥饿饱腹的需要,则可以摘食一些,然后继续爬山———心头只念着山顶,“放下 ”一步则是前进一步。

是实相者,即非实相。能不辍初心,做一步丢一步,一步一步的 “实相 ”积累,最终必见根本 “实相 ”。

因而可以说,所有相,皆是实相———只是一个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