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老宫人呆了呆答到:“老奴等均年老打杂,不曾接近嫔妃皇子们,只听说王昭仪自从公主留下绝命信失踪后,刚刚封为贤妃就被徵宗皇帝贬为才人,关在静思宛里,日夜流泪不止,因为思念公主哭瞎了眼睛,最后金兵逼近,宫里越来越乱,人人自危,就没有人再言及王才人了。等金兵攻破汴京后,到处一片混乱,不时有人失踪或逃跑,王昭仪就更下落不明了。”
一个老太监说:“皇九子康王殿下已于去年5月在南京应天府登基,就是高宗皇帝,除了你和高宗皇帝,王子皇孙被全部掳走了,你们是我大宋唯一幸存的皇子公主。南京新宫建好后,有不少没被金人掳走的旧宫人都去了那里侍奉新皇上及嫔妃,说不定其中有人知道王昭仪的下落。可是南京离这还有很长一段路,现在生逢乱世,到处不太平,公主一个年轻姑娘家不宜远行,依老奴看还是报过地方留守官员,让他们派人送你过去才稳妥,说不定可以得知王才人的下落。”
得到一线希望,安安顿时有了精神,心情也好多了,恨不得立即赶到南京新皇宫,可她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妥。自己和赵构虽为同父异母兄妹,可连面也没见过,再加上以前在宫里又经常被皇子公主欺凌,至今仍害怕与他们见面,也不知道赵构会对自己怎么样?不由得心存疑虑:“可是我和当今皇上虽是同父而生,可是从未谋面,现在又是乱世,谁又能知我是真是假?万一皇兄不认我个妹妹怎么办?”
“公主别怕,俗话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公主去后必定要盘问公主一些宫中旧事,公主还怕他们询问?而且南京新皇宫里肯定有认识公主的奴才,自会辨出真假。皇子公主如今只剩你和皇上两个,他怎会不善待你这个妹妹?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公主又不是皇子,不同他争皇位,大不了将来一幅嫁妆,他对公主又有什么可提防的?公主可放心前去。”
这个老太监说得十分在理,自己呆在这里也确实不是回事,这几位老宫人那有什么能力长久地照顾保护自己,而且去新皇宫找到高宗赵构,说不定还会得知母亲的下落,无路可去的安安思考半天答应了。她在大宋身为皇家公主,如今国破家亡,母亲下落不明,在这里再无别的亲人,只能投靠新皇帝了,好歹也算是个亲人吧。
几个太监跑去报告地方留守官员,几个老宫女连忙端来水给安安梳洗打扮,毕竟是大宋的公主,虽然国破家亡,也不能太失了皇家体面,只好凭现有的条件尽心尽力了。
一个老宫女还拿来了不知从那找到的半盒胭脂水粉,给安安细细的妆扮,没有钗环首饰,就在两鬓边和发髻上插了几朵鲜花,并找了一身没有被金人掳走的半旧锦缎宫装给安安换上,安安把静言送她的水晶扣仍然贴身带着,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丢的,把自己从2053年带来的睡衣和首饰细心地收拾好,这也许就是自己以后对那个年代唯一的精神寄托了。
打扮好后,宫人们啧啧赞叹:“真不愧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天生的美人胚子,稍加梳洗,就如同仙女下凡似的,美得让老奴们眼都看花了。”说完递过镜子让安安自己看。
几位老宫女的梳妆技术很好,梳的发髻既华贵秀丽,又巧妙地遮掩了安安被剪短的头发,恰到好处的脂粉既不浓艳,又遮住了安安的憔悴和苍白,除了衣服略有些旧以外,镜子里略显消瘦的少女美丽华贵,气度高雅,俨然一位受尽万千宠爱的公主。
地方留守官员很快就带着许多人来了,刚一见安安先跪倒了一大片:“臣等护驾来迟,望公主恕罪!下官已派人赶往南京新宫禀报皇上,现在车辇已备好,不知公主何时动身前往南京?下官当亲自护送前往。只是车辇被金兵抢的抢、毁的毁,只剩下几付简陋的,请公主不要嫌弃!”
安安连忙请起,“谢过几位大人为柔然费心,我现在就想去南京,如今局势不稳,常有金人出没,一路不要太招摇,以免招来无枉之灾。走之前我有一事相托大人,这几位年老宫人在皇宫服役多年,如今无亲无故,留在此地看守宫室,望大人以后费心照料,务必使他们衣食无忧。”
留守官员慌忙跪倒应声不迭,几位老宫人也感激零涕,连连谢恩。孤苦无依的安安和他们一一道谢告别登上车辇,向新京城出发,去投靠素未谋面的新君赵佶。不远千年回到故国,故国已非原样,牵肠挂肚来找亲人,亲人不知归处,安安带着母亲的旧香炉,心痛无比地挥手告别旧宫离去,别了皇宫,别了静思宛,也许以后再无相见之日,等到一千年后,这里只剩下一座供后人瞻仰凭悼的石碑而已。
安安除了那次出嫁,还从没出过宫门,根本没在汴京城的街道看过,现在要离开了,忍不住撩开布帘向外看,车辇走过的御街,经受了战火的摧残,一路破破烂烂,满目疮痍。看着真正的大宋御街,想起自己在一千年后的汴京看到的仿造御街和那幅亲手画的芙蓉锦鸡图,如同一场梦,想起以后和静言再无相见之日,心痛难言。
不知谁走露了消息,衣衫破烂、满面土色的百姓看见车辇过来,纷纷沿街跪倒哭泣,经过将近半年的现代岁月,安安已经不再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公主,她令车停下,下车扶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家,不要再跪了,柔然受不起,国破家亡,生活艰难,千万保重身体!”
大宋还有一位公主没有被劫走,这消息太让人振奋了,沿路不停有官员和百姓在路旁跪拜,送上食物和水,安安一路不停下车致谢,车辇走了好几天,才到达南京的新皇宫。
和汴京的破败沧桑不同,新京一片喜气,到处大兴土木,由于大量官员富户都跟随新皇帝迁过来,街上红男绿女,人流不绝,仿佛还处于太平盛世。
新皇宫就在原来南京行宫的基础上扩建,因为大量金银财宝被抢走,徵宗和钦宗的嫔妃子女全被掳走,赵构刚刚登基,嫔妃并不多,所以新皇宫无论是规模、宫殿、摆设、人数均无法与昔日汴京的旧皇宫相提并论。
也许是因为没法辨别真假吧,也许是从未谋面没有真正的兄妹感情吧,新君赵构虽然早就接到汴京留守官员的报告,却对柔然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太大的热情,先安排她暂住客栈,等找人验明身份,再迎入皇宫。
安安无奈,只得在客栈耐心等候,心里面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不知新皇帝会对自己怎么样,想起母亲和静言,直觉痛如心肺。虽然身份没有得到确认,但是还有许多官绅和百姓源源不断地来到客栈拜见安安,大宋还有一位公主没被掳走,这简直太激动人心了,人们奔走相告,悲喜交加。
赵构很快在宫里找到两名自称认识柔然公主的太监,就带去客栈辩认安安真伪。谁知安安一见却又悲又喜,拉着直问:“小忠子、小进子,母亲呢?母亲去哪里了?”
“老奴拜见柔然公主,想不到还有同公主重逢之日,老奴真是喜不自禁,敢以身家性命担保,这绝对是千真万确的柔然公主!只是那日公主失踪,昭仪刚被封为贤妃就降为才人,关押在静思宛里,我们俩个也因此获罪,被贬入杂役局专干粗笨活计,碧儿也被调到别的宫室,只留青儿随身伺候。现在许多宫女太监掳得掳,跑得跑,剩下的人不多,才让我们来此侍奉新皇上。只是从那就再也没有了昭仪的消息,听人说在金兵攻破汴京前的一天夜里突然和青儿一起失踪,和公主当年失踪一样。”
来到这里还是没有得到母亲的具体消息,不过看样子,既没有被金人掳走,也没有离世,说不定和青儿趁乱逃出宫去找南方投靠奶娘她们了,如果是那样,那么就暂时不用担心了,也许一切不象想象的那样糟,等以后有机会再与母亲相聚。安安的一颗心这才稍稍平静了些。
小忠子和小进子就是当年子萱带去静思宛的两个小太监,现已经年近四旬的,自幼看着柔然公主长大,他们说的还能有假?而且经宫里女官查验,安安的确如同柔然公主一样长着一双天足。赵构让人详细询问安安失踪的缘故及下落,安安搪塞说睡梦中不知如何被劫走的,等醒来时就在一个十分陌生的山寨里,一直被看管的很严,没法逃走,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后来被一个好心的女人趁人不注意放出,并派人送到汴京,只是一路上被迷昏了塞进车里,等醒来时已经在汴京的皇宫门口了,具体缘由至今无法得知,赵构也不是真心追究,派人安慰了几句也就算了。
安安的公主身份确认后,赵构刚刚登基,急需聚拢人心,重振皇家威仪,而且柔然公主不过一女子,又不会同他争权夺利,立即传旨昭告天下。自从金兵进攻中原以来,听到的只有坏消息,好不容易听到一个好消息,一时间人心振奋、臣民欢呼,仿佛看到了大宋重振国威的希望。
第二天宫中就派出侍女捧着崭新的公主服饰,给安安梳洗打扮一新,被赵构以盛大的礼仪迎入宫里。赵构亲自带领文武百官和嫔妃在宫门前迎接,安安自幼熟知宫廷礼仪,虽然在一千年后生活了一段时间,刚来时有点不太习惯这里的言语、礼仪和生活习惯,可她很快就适应了。
下了车辇后,盛装华服的安安端庄高贵优雅地踏着红地毯向前走着,一幅金枝玉叶的皇家气派。虽从来没有见过赵构,可是眼前这位一看就是新皇帝,安安忙跪倒在早已摆好的锦垫叩头就拜。
“臣妹柔然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妹请起,一路辛苦奔波,受尽惊吓,都是为兄的没有照顾好皇妹,皇妹总算又回到我大宋皇家宫院了!乃我大宋之幸事!为兄之幸事!”赵构倒也一幅天子气度。
安安就这样又做了大宋的公主,重回了往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