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瞬间,安安已经站在大宋的土地上。当她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时,却惊呆了。
到处断壁残垣,杂草从生,破败不堪,那么多金壁辉煌、华美壮观的宫室都到哪去了?借着月光,安安惊慌地到处转着,这到底还是皇宫吗?不见红烛高照,欢歌笑语,到处一片死寂,不见佳丽如云,奴婢成群,如入无人之境。虽然是这样,安安还是确定,这就是曾经的皇宫。
这时树上传来一只猫头鹰的叫声,安安吓得紧紧抱住身旁一棵大树,忍不住哭泣起来。为什么皇宫会变成这样?难道金人已经攻破了汴京,大宋已经灭亡了?那母亲呢?
安安发疯地到处寻找着静思宛,可是她虽然在皇宫长大,却很少出过静思宛,对这里的建筑和布局相当陌生,她找了大半夜,摔得浑身是伤,灰尘满襟,衣服全被露水打湿了,也没有找到静思宛,最后累得没有一丝力气,只好来到一座看起来还算基本完好的小宫室前,坐在台阶上靠着墙壁,含着眼泪沉沉睡去了。
“姑娘姑娘,快醒来!”第二天早上,安安被人叫醒了。睁开眼一看,原来是一位老太监,安安顿时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老人家,这里还是皇宫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的,姑娘,这里曾经是我们大宋的皇宫,被金人毁了,金人撤兵前,抢走了所有的金银财宝、古玩字画,还把宫里砸得砸,烧得烧,弄成现在这幅样子,真是我大宋的不幸呀!”老太监说着已经垂首顿足,老泪横流!
“老人家,你是说,金兵已经攻破了汴京?”
“对呀,姑娘,难道你不知道,金兵去年12月25日就攻破了汴京。现在已经是10月份,将近一年时间了。”
金兵已经攻破了汴京?难道丁丁在把自己往回送的时候,算错了年代?那母亲呢?是被金人杀了还是也被掳走了?自己终究还是来迟了!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也再也见不到静言了,安安万念俱灰,加上昨夜奔走寻找了一夜,又睡在外面感染了风寒,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等她睁开眼睛,这是一件小宫室,里面的家具基本上都不完整,但还将就着能用,床帷被褥虽然又破又旧,却都缝补清洗得干干净净,看来这以前应该是一个低等嫔妃的寝室。安安这才想起,她已经回到饱经沧桑的大宋,来到了饱经金人摧残的皇宫。
这时一个穿着破旧的宫女服装的年长女人的端着一碗热水走了进来,惊喜地说:“姑娘,你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安安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昏昏沉沉,不能起身。“什么?我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谢谢老人家,刚才那位老人家呢?这是在哪里?”
“你是说那天救你的李公公,他给你抓药去了,昨天请来一位大夫,说你感染了风寒。这是我的寝室,你一个姑娘家不方便,我们几个就把你抬到这里来了。”
安安挣扎着抬起头:“老人家,请你快告诉我,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剩下你们几个人?其他人呢?那么嫔妃皇子宫女呢?是不是都被金人掳走了?”
“哎,金兵去年2月份,把皇上、皇后嫔妃、皇子公主、宗室和百官全都掳到金国去了,有三四千人,真是惨呀!他们什么时候受过半点罪,被象牛羊一样赶着徒步走往金国,听说一路又被凌辱折磨,肆意打骂,很多年幼和年迈体弱的,都死在半路上了。可怜的喜福公主是老奴一手带大,去年才三岁,也跟着她的母亲丁婕妤一起被掳走了,听说还没到燕京,就连病带惊吓死在半路上。造孽呀,这可都是我们大宋的王子公孙呀!”老人家低头哀哀地哭了起来。
汴京真的被攻破了,大宋真的亡了,看来一切皆如静言的舅舅所言,历史真实地把这一切记录了下来供后人凭悼。“老人家,请你告诉我,静思宛的王昭仪呢?她去哪里了?是不是也被金人掳走了?请你快告诉我!”
“你是说静思宛的王昭仪,她真是个苦命人。那一年金兵进攻大宋,她的女儿柔然公主被送去和亲,后来夜里宿在行宫里,听服侍的宫女和侍卫说,只看见白裙一晃,突然就不见了,临走前还给王昭仪留了一封绝别信,就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皇上却听信谄言,说柔然公主抗旨逃走,又另选了一位公主嫁给金人,还把王昭仪贬为才人,看押在静思宛不许再出来,王昭仪日夜思念女儿,眼睛都哭瞎了,可怜那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没多少就被金人折磨死了,而且金人并没有停止进攻,我大宋还是很快就亡国了。”
“老人家,求求告诉我,王昭仪被关进静思宛后怎么样呢?是不是也被金人掳走了?”
“这我一个低等奴才就不知道了,最后宫里已经很乱了,好多奴才趁机偷财宝逃跑,许多年轻的宫女和太监也一并被金人掳走,后来康王登基后,剩下的又去南京新宫服侍新主和嫔妃去了,只剩下我们这十几个年老无用,留下来看守这皇宫,平时就靠种些菜和地方留守官员送来一点接济过活。你看看,这多好的皇宫都毁成啥了,我们只能拣些还能住的地方先住着,活一天算一天。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这幅奇怪的打扮?”
安安伤心欲绝,没想到母亲竟然为自己哭瞎了眼睛,而且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老宫女百般安慰,才缓过气来。
“我就是失踪的柔然公主,我被人救走后安置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后来偷偷跑回来看母亲,因为跑出来时穿的是睡衣,所以才是这幅打扮。老人家,求求你,向别人打听一下我的母亲现在到底在哪里?是生还是死?”安安被丁丁送回大宋时,还穿着长袖睡衣睡裤,头发也披散着,所以才让老宫女感到奇怪。
老宫女扑腾一声跪下:“老奴叩见公主,公主没有被金人掳走,真乃我大宋臣民一大幸事!上天有眼哪!”
那个去抓药的老太监也刚好进门听到这番话,也激动地跪下就拜:“老奴叩见公主!我大宋还有一位公主没被金人掳走,老奴欣喜万分!”
几个月的现代生活,安安已经很不适应这种跪来拜去的生活,何况是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两位老人家快快请起,千万不要这样,折煞柔然了!能不能带我去静思宛看看?”
“公主,待老奴先去把药煎了,养好身体再说。我再去问问其他几个留下来的人,看有没有知道王昭仪下落的,公主不要太担忧了,说不定吉人自有天象。哎,我们留在宫里,回想往日繁华热闹总是老泪长流,可怜我大宋的大好河山被金人践踏成了什么样子!”
安安无奈,只得先留在这里养身体,她决定隐瞒自己在2053年的经历,因为这也太不可信了,并且暂时不让老宫人们告诉地方留守官员,幸亏这几个老宫人忠心耿耿,细心照顾,每日煎药做饭,虽然粗茶淡饭,倒也干净可口,没几日身体就复原了,只是想起母亲失明不知所终,而且以后再也不能见到静言,简直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因为时常还会有金人出没,几位老宫人怕不安全,给她找了一身宫女的旧衣服穿上,还把她弄得蓬头垢面。安安对镜自揽,望着镜子里这个憔悴不堪,头发凌乱,满面污垢的小宫女,一时间心神恍惚。不由得想起自己在一千年后的时空里时尚美丽、光彩照人的样子,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夜里为静言且歌且舞,想起和丁丁阿文在琳琅满目的大型商场购物,想起和静言一起坐在浪漫唯美的法国餐厅听着钢琴吃蜗牛的情景,简直就象做了一场美梦。
安安身体刚刚复原,就央求老宫女带她去静思宛。一路都是倒塌毁坏的宫室,到处破败不堪,静思宛也是一片焦黑,到处杂草破砖、断壁残垣,安安这几天已经被眼前这些情形打击得麻木了,她接受了静思宛被毁这个现实,默默地流着泪看着。想起那个睛好的下午,静思里鲜花吐芳,蝶舞蹁跹,明媚的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洒下来,年幼的她刚跟母亲学会了一支舞,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崭新宫衣给大家表演,美丽娴雅的母亲弹着琴为她伴奏,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奶娘和其他宫人都围着观看,边夸奖边鼓掌,这一切都是梦吗?如今她的母亲在哪里呢?
安安走过去,来到以前母亲寝宫的位置,跪在地上用力地扒着,她想找一点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对她是个极大安慰。陪伴她的老宫女走过去,使劲地拉着劝着,见她仍不起来,也帮忙扒起来。终于安安从灰土里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刨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小的铜香炉,只有手掌大小,精致玲珑,是母亲以前用来点燃熏香的,安安擦净上面的灰土,还完好无损,不由得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几株残留的鲜花在废墟里开得正艳,蝴蝶在上面翩翩起舞,可是以前经常带着她赏花捉蝶的母亲哪里去了?
“走吧,公主,别看了,宫里到处都是这样,这一片凄凉残败,就连老奴也不忍看,何况是公主?我们回去吧。”老宫女带着安安离开了静思宛,安安把小香炉紧紧地系在腰部,这就是母亲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了,千万不能丢掉。
来到老宫女的住处,已经有好几个年老的太监和宫女在那里等候,见安安进来,一齐跪下就拜:“老奴等见过柔然公主,公主没有被金人掳走,真乃大宋之幸事。前几天听说公主回来,老奴等本想过来叩见,可是怕打扰公主养病,所以今日才来,请公主恕罪。”
安安连忙一一扶起:“老人家,以后不可再拜,一来以防金人查觉,二来柔然现在孤苦无依,全凭大家照顾,何况已是亡国之人,何敢再称什么公主?请问各位有谁知道我母亲王昭仪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