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寒瑜准备放开唐烈时,听闻二姐的声音响起:“小弟,父亲让你跟我一起去大厅招待客人!”边说着话,边走进了寒瑜的房间。
只见寒瑜坐在床边,神情淡然,而被子随意地被放置在床上,不等寒嫣问话,寒瑜率先开口:“二姐先过去,我换好衣服,就过去。”
“那好,你快点!”寒嫣的心思全都在大姐的婚事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素日讲究整洁干净的寒瑜,床上多了一床凌乱的被子。
打发走寒嫣,寒瑜离开床边,冷冷发话:“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赶快离开。”
心知自己刚才的举动,寒瑜确实生气了,不再多停留,但想到她的伤口,还是好心提醒道:“你最好别再给自己找麻烦,除非是身上的伤不想好了!”
面对唐烈的提醒,寒瑜就像个小孩子一般,背过身子,不予理睬。
等到唐烈一离开,寒瑜才转过身子,一下子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扫落,以发泄自己内心的诸多不满,暗自下决定:唐烈,你我之间注定没完!既然你喜欢赌心,那我就跟你耗下去,看到底鹿死谁手。
换好衣服,前往早已人声鼎沸的大厅,站在人群之外,寒瑜心里生出几分愧疚,父亲决定的事,自己终究无能为力。大姐还是被迫要嫁到唐家,被迫要嫁给唐泽。
“寒大当家今日恭喜,恭喜,恭喜!令姐可是找了一个好人家啊!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你们说是不是?”生意上的人全都笑着附和向表示寒瑜祝贺。
带着微微的笑意和周遭的生意场上的伙伴客套起来,“今日大家尽可能吃好,喝好,来得宾客比较多,招呼不周之处,还望诸位多海涵海涵!”
一番寒暄过后,寒瑜被二姐找了过去,“小弟,欧阳敏敏和欧阳谨来了,父亲让你过去,招待一下。”
很久没有看见欧阳一家人,寒瑜顺着二姐指过去的方向,看见好像有些消瘦的欧阳敏敏和不远处与众位名媛详谈甚欢的依旧一副纨绔不堪模样的欧阳谨。
端着仆人递过来的酒杯,走向角落处的欧阳敏敏,轻轻启唇:“一个人待在这里,是在想什么?”
“寒瑜……”见欧阳敏敏欲言又止的模样,寒瑜也大致猜到敏敏的心思。身为政局的重点培养对象,最不愿看见的恐怕就是不断做大的唐寒两家联盟。两家联盟,就意味着政局的势力大大被削弱。估计,政局这段时间应该给了敏敏不少压力。
“敏敏,有些事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世上的事十之八九都是不如人意的,就像是最简单的例子,你喜欢的却不一定属于你。”寒瑜轻抿手中的红酒,有感而发。
寒瑜,你不是一直希望伯父回来吗?现在伯父回来了,为什么你却不开心呢?是因为你不喜欢伯父靠联姻的方式,来提高寒家的地位?还是你明知自己姐姐喜欢的是谁,却无法违逆自小尊崇的父亲,出于对自己姐姐的愧疚?即使很想问清楚,但欧阳敏敏深知就算问了,寒瑜多半也是回避的态度。
很多时候,寒瑜就是如此,出于对父亲的尊敬,不敢违逆父亲的话。哪怕是对待自己的姐姐们,也总是只会默默地关注着每个身边的亲人,不会说出自己的感情。
认识多年,喜欢寒瑜多年的欧阳敏敏,每每看见寒瑜眉宇间的烦扰,都想替寒瑜抚平那些麻烦,心里知道人不可能每一天都无忧无扰,但真心希望每一天的寒瑜都是快乐的,像儿时与自己独自玩耍时那么潇洒快意。
“寒瑜,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凡事不必强求,你能做的已经做得很多了。这是她的人生,不是你的。”欧阳敏敏心疼地劝着寒瑜,希望自己给予的安慰,可以减轻寒瑜心里的愧疚。
面对善解人意的欧阳敏敏,寒瑜是充满感激的,时常寒瑜也会问自己是不是该告知敏敏真相,可碍于顾忌,还是不愿提及。出于对欧阳敏敏多年错爱的愧疚,寒瑜总是对敏敏比较特别,甚至很多时候,远远好过对自己的两个姐姐。
俩人又聊了很多,直到三娘走过来,小声对寒瑜说:“大当家,大小姐希望在出嫁之前,见你一面。”
这样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但三天以来大姐使出了的各种手段想要出逃,被惹怒的父亲,责令她们两个不准私下里见大姐,否则就要受到家法处置。
而出面找寒瑜的三娘也明白大小姐这样的要求,确实有点令大当家为难,大小姐不知道,三娘可清楚。前两日,老当家扣押了寒伢,本意杀了寒伢,可大当家硬是拦下来,所幸老当家还是留下寒伢一条命,但为此大当家更是私下遭到一顿鞭笞。
可当三娘看见大小姐哭着求自己的模样,真真是快让自己心碎了,自小养育大小姐,心里对大小姐也是百般疼爱,哪里见得大小姐这么痛苦?况且大小姐即将嫁作他人妇,以后见面的机会恐怕少之又少。也顾不得思考寒瑜的处境,只想圆了大小姐唯一的心愿。
但见了大当家,心里又觉得不忍,上次为救寒伢,大当家的伤还未痊愈。事到如今,大小姐嫁入唐家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何必再多生事端,让大当家因大小姐而受到责罚?
就在三娘想收回刚才说的话时,只听寒瑜说了一句:“好!我去见大姐,待我处理完一些事,马上就赶过去。”
得到寒瑜这话,三娘心里真的是松了一口气,起码大小姐最后的心愿还能达成。寒瑜的一句话令三娘眼眶微红。望着三娘离去的有些沧桑的背影,寒瑜才注意到,才短短三天,身子一向硬朗的三娘真的是老了很多,两鬓间的白发甚至比父亲还要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到三娘了?感觉三娘渐渐老了……”就连身旁的敏敏也感慨起来,记忆中总是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的三娘,好像突然之间多了一些风烛残年的感觉。
父亲主导的这一场联姻,伤了太多人,寒瑜暗暗想道。抬眼望着和众位宾客互相恭贺的父亲,笑得依旧那么灿烂,心里说不出的酸楚。父亲,在您心里,我们这些人到底算什么?
见寒瑜失神,欧阳敏敏担忧地叫了一声,“寒瑜……”
给了敏敏一个安心的微笑,寒瑜寻着借口:“敏敏,我没事。想起还有一些事要去处理一下……”
不想给已经烦恼不已的寒瑜,增添什么烦恼,欧阳敏敏笑着主动说:“无妨,你先去忙吧,我正好也要去找哥哥了!”
敏敏,你越是这么为我着想,我对你的愧疚就越多。寒瑜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敏敏你真是一个傻姑娘。
穿过人群,踱步行至大姐的房外,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推门而入,瞥见一身纯白色蕾丝婚纱的大姐,站在窗前,带着象征着女子纯洁神圣白色的头纱,两侧的蕾丝边随风摇摆起来,呆呆地望着远方,像一樽尊贵高洁的西方女子雕像,固然美,却了无生机。
“小弟,我穿婚纱好看吗?”依旧背对着寒瑜,呆呆地望着窗外,声音却没了平时的半点张狂,只剩下一丝淡淡地却无法抹去的忧伤。
本以为大姐会大发雷霆,甚至是以死相逼,谁知大姐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我穿婚纱好看吗?’寒瑜只觉鼻子一酸,眼里泛起星星的泪光,今日之后,今生怕是都要欠了大姐。
“别担心,我知道出嫁的事,已经回天无力了。现在拒婚,寒家丢不起这个人,父亲也丢不起这个人。找你来不为别的,只是想找人说说话。这一身的婚纱真是足够高贵气派,你瞧,这十颗御赐的夜明珠,真是光彩照人,真是夺人目光。连城之中,恐怕只有赫赫有名的唐家才拿得出这么隆重的聘礼,你说,大姐是不是很幸福?”说着说着,寒姗不知不觉落泪。
“咦?这是喜事,我怎么落泪了?”轻轻擦去自己的眼泪,似无事人般,笑着继续说话:“我是喜极而泣,喜极而泣,这么好的大喜事落在我寒姗身上,真是该好好地痛快地大哭一场。”
站在寒姗身后的寒瑜,看着拼命在压抑自己情绪的大姐,喉咙一紧,看向寒姗满眼怜惜。
一阵风拂过,恰恰流下的眼泪,落在被风吹起寒姗的一缕头发上,苦笑一记,“曾经,我无数次幻想自己可以穿上洁白无瑕的婚纱,从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寒家出嫁,收获来自父亲,二妹,三娘还有小弟你们的祝福,嫁给一辈子都想嫁给的那个人。可惜,幻想抵不过现实的残酷,幻想终究是幻想。”
“大姐,是我对不起你,是寒家对不起你。”此时此刻,寒瑜深觉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没有谁对不起谁,这就是我身为寒家子孙的宿命——婚嫁不自由。早该明白的,时至今日,方才看懂。小弟,我走之后,好好地打理寒家。时间差不多了,唐家的车队应该到了,我也该走了。”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寒姗跟着三娘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