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雨冷风中,多少繁华如梦,曾经万紫千红。随风吹落蓦然回首中,****宛如烟云,似水年华流走,不留影踪。
上海的督军府,设计最为美的莫过于后室的庭院。不仅长长的房廊下摆了许多的花盆,更是种了不少奇花异草,尤其是满院最为稀奇的一株浑身是宝的香树。
初晨,她起得很早,齐腰的乌黑秀发顺着淡蓝色的连衣裙随意地垂落下来。突然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想法,她迈着轻盈的步子,不由自主地走到香树下,凑近身子,闻着萦绕于满院的香树。
她闭上眼睛,默默地感受着微风吹拂的香树散发出淡淡的香树味,好熟悉的味道,很安心的味道,心里的笑意缓缓地荡漾开来。她情不自禁地浅浅一笑,笑意中说不出的明媚鲜妍,惹得过路的下人侧身偷窥。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心中泛起一阵浅浅的绞痛,脱口而出:“想人间婆娑,全无着落;看万般红紫,过眼成灰。”
话音刚落,她收起淡淡的笑容,眉间多了一丝愁容,久久地失神,望着那一株盛开的香树。刚才也不知为何,自己竟会说出那种过于悲伤落寞的话,她一时无话,全无刚才的好心情。
暗处,偷偷围观她的下人们,看见她倏尔神色变得不太好,也不知发生何事,悄悄离开了院子。有些人更悄无声息地直奔督军书房。
“舒婉,怎么起得这般早?”她走神之际,突然听到从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下子被吓到,她不小心扭到了脚,眼见就要摔倒,只觉腰间多出一股力量,落入戴伟伦的怀抱。纷纷扬起的香树花瓣,迎风而落,一对伊人扭转身子,双目相对,花瓣落下的瞬间,似跳起一曲华尔兹。
她真的很美,皓齿明眸,灿若星辰的眼眸,美得让他完全再也离不开眼,搂在她腰间的力量不觉加紧,渐渐地拉近彼此的距离。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她觉察到心里涌出一丝不舒服,好意向他提醒道:“伟伦,你先放开我。”
她的话语,令他觉得有些遗憾,相处这般久了,她还是不肯真正接纳自己。心里虽然不甘心,却还是乖乖地放开她。按照他一贯的权势,自己素来可以无视旁人的感受。可对象一旦是她,他不得不收起往昔自己强势霸道的一套。
不想让她觉得尴尬,戴伟伦主动换了话题,“你整日闷在家里,对你的身子恢复也没有什么好处。今日上海首富连海先生的掌上明珠出嫁,场面非常盛大。恰好督军府收到一封邀请,我希望你陪我一起去!”
婚宴?她本想拒绝,想起婚宴定是有很多的达官显贵,伟伦作为上海的最高长官督军,自然少不了一番应酬。何况自己又不认识那些人。但是想起刚才自己已经拂了伟伦的好意,不好再拒绝,低声答应。
得到她的答应,他满心欢喜。素来知晓她不喜应酬,现在肯答应和自己一起参加婚宴,已然是她的最大让步。剩下的,慢慢来。
“那……那我先去换身衣服!”她嘴角隽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朝他礼貌说话,打算换身衣服陪他前去。婚宴,自然还是以礼服出席比较好。
刚想离开,却被他一把拉住,禁锢在怀中,轻轻地替她拢了拢被风吹起的一缕头发。
她无奈低下头,觉得脸色有些发烫,还不及拒绝,耳边传来一阵阵低沉诱人的声音,“舒婉,我早替你准备好了!”
他摆手示意,丫鬟们向两人走来,她一抬眸,映入眼帘便是一件紧身丝质的玉脂白长裙晚礼服。她走上前,疑惑道:“这件衣服,你怎么会知道?”
偶然间,她无意间画了这幅画。没想到戴伟伦居然找人做了一模一样的晚礼服给她。好像一直以来,他便对她很好,总是惯着她,宠着她,爱着她。只是这种好,似乎好的过了头。隐隐间,总觉得心里欠着他,似乎不是什么滋味。
一到婚宴,众人兴奋地朝督军打招呼,为免她的尴尬,他顺从她的意思,任凭她独独处于某处角落。即使她足够低调,带着白色纱面,可那份神秘感,恰恰惹得很多人想要结识她。
不过督军的女人,没人敢觊觎。只得偷偷地猜测一番她的容貌。
周围热闹非凡,等到司仪开始说话时,却又变得安静。偌大的礼堂里仅仅听到司仪含着笑念念有词,“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她不禁沉浸婚宴之中,眉色不经意间露出浅浅喜色。
倏尔,她瞥见被人群中包围着的新娘,穿着一身贴身束腰的纯白色长裙婚纱,胸前佩戴着闪闪发光,价值连城的翡翠项链。不知新郎伏在新娘耳边说了什么,娇羞的俏容朝新郎莞尔一笑,愣是让新郎久久地看出了神,惹得周围人为之一笑。
一收到消息,下属急忙忙朝正在参加的婚宴戴伟伦走来,却硬生生地被阻挡在外。上海商界首富连海先生今日出嫁唯一的千金,因此上海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纷纷出来参加婚宴,连督军也受邀前来。
好一会儿的纠缠,方才得到进入婚宴,下属小声对戴伟伦禀告:“督军,收到江北那边的消息,李仁出了事。牵扯的所有人全部被江北司令降了职。”
听到这话,戴伟伦脸上的神色依旧未变,藏在西服裤子口袋的手,却不由地握紧,失去了李仁倒是没什么,可惜了自己布局多年来的潜伏人员竟露了馅。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看,见她完全沉浸在这场婚礼里,尤其是嘴角边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心中的火气才渐渐安稳下来。
他脸色冷峻,故意压低声音朝身边的下属吩咐着:“好了!我知道了,有什么事婚宴之后再处理!”边说边走向始终站在角落里的她,自然而然和她说起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