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冷风习习,寒瑜只身坐在火车的一列包厢处,呆呆地望着窗外,目光涣散,神情很是忧伤。
踏上天津前往连城的火车,她为避免惹人怀疑,一直都是以一张普通的假面目示人。历时整整一个月,她依然没有找到唐烈的下落,而调查的所有结果都证实唐烈已不再人世。
为什么连存活下来的半分希望都不肯给她?自打证实唐烈死讯,她总是莫名地流出泪,从不知道撕心裂肺的痛竟会将她伤得如此深。母亲当初深爱着父亲的心思,她真的懂了。
原来爱上一个人再失去一个人,真的会让你的世界彻底崩塌。
谁知吾爱心中寒。此时的她,似一只孤雁,无法在谈及什么称霸连城的抱负。说到底,她再厉害,终究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想要爱着的人好好地活下去。
拿出唐烈曾经送给她的龙凤玉佩,看见玉佩上刻下的吾生挚爱,思及过往,泪水很快模糊了她的眼睛。
他走了,永远地离开她,没有一点的预兆。她是懊悔的,不该之前跟他斗气,不该断了跟他的联系。想起自己确实有太多太多的不该,令寒瑜陷入低迷的情绪中。
如果没有寒家,没有尚未完成的责任,她很想随他而去。可她现在还不行,她是寒家的大当家,需要对寒家上下几千人负责,也需要对他留给自己的孩子负责。
眼泪,滴滴答答地不觉落下,而她却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玉佩。她的精神看上去非常差,脸色也变得很苍白,一双眼睛更是肿的不能见人。她纵使这样依然掩盖不了她浑然天成的气质。
突然,又觉得胃里一阵翻搅,令她透不过来气,匆匆去了盥洗室,生生干呕不止。不知过了多久,她望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眼底没有丝毫的光彩,轻擦嘴边,出了盥洗室。
一开始,本来她打算打掉这个孩子,毕竟她的身份是不允许这个孩子的存在。可得知唐烈出事的消息,她才下定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并好好抚养他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这位先生,您是怎么了?需要帮助吗?”见她脸色不太好,一位大婶好心问起。
她轻轻摇头,“无事,多谢关心。”无意间看见一位母亲带着几岁的孩童坐在一排里面的座位,母亲和孩子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前的一幕,深深令她受触。
随即返回自己的包厢,偌大的包厢内仅仅她一人。空空的,静静的,更似她的内心。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虽然里面的他还是小小的,但是将来世上会有一个属于他和自己的孩子,她觉得生活又给了一丝光明。
不知孩子的容貌和性格是更像自己还是更像他,亦或是彼此的综合,想到如今已经有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身体内一天天的长大。她很想亲口告诉他这个消息,可惜没有机会了。
孩子,不管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妈妈会好好地爱护你,倾尽所有的宠爱你,教导你。等你长大,妈妈会告诉你,爸爸也很爱你。唐烈,你放心我会抚养好我们的孩子。不知不觉中,她的眼中多了几分笃定。那是母性的光辉。
直到夜间,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寒家,离家一个月,寒家人私下里必然少不了一番猜测。但当时的情景下,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唐烈身上。天津,她不得不去。
悄然潜入家门,老妪见她急忙迎上来,一个月不见,她真的清瘦了很多,想必独自在外的日子应该不好过。
还没来得及问起,寒瑜抢先吩咐:“暂时不必通知众人我回来的消息,你和无影等会去书房找我。”
书房内,她没有开灯,仅仅沉浸在一片黑夜之中,低着头,任发丝遮住了眼睛。她闭着眼睛感受着来自胸腔内不断涌出的恨意。唐烈,伤害你的人,我全部都不会放过。心里暗暗发狠,手更是不由地握成拳头。
“大当家,您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儿?”身边传来老妪的声音。
她早料到老妪会追问她失踪一个月到底去了哪里,心中也早有一番解释,可面对老妪和无影,她竟然如实回答:“我去了天津。”
听到她如此笃定的答案,心中多日来的猜想确实被证实,老妪真的觉得眼前的大当家已经非昔日行事果断,事事以寒家为先的大当家。失望,失望还是失望。
一旁的无影,似乎对她的答案早已心知肚明,或者是习以为常。无影脸色淡漠的很,连眼睛都开始变得深邃,不似从前的心思一览无遗。
“为什么要去天津?”其实答案,老妪也很清楚,向寒瑜发问,不过只是再一次提醒寒瑜身为寒家大当家的职责。
老妪的发问,令她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回答。作为大当家,她完全有权利一意孤行,不理会无影和老妪的想法。可面对对待自己比家人还要好的无影和老妪,她不想利用职权。
“前辈,你何必明知故问?”声音中多了几分冷意,很显然,她不满老妪一再的逼迫。她自小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事,更不喜欢任何人对自己指手画脚。换言之她非常高傲,不容任何人违逆。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在那里。三人间非但没有多日不见的欢颜,反而使得彼此间的矛盾一再升级。甚至争吵一触即发。
见她依旧顽固,老妪心中默默发过一声长久的叹息。一番思量,老妪终于开口说出多日的打算,“大当家,当初是你出手助我摆脱刘家人的困扰,我也按照和你约好的尽心尽力替寒家效力。可你越发与唐烈走近,如今的你已经渐渐忘记了原先接近唐烈的目的,不是吗?”
她淡淡地看着老妪,彼此无声的对视着,眼底并无任何波澜。看似平静的三人,却暗藏汹涌风波。
“前辈说的没错,我的确已经忘了原先接近唐烈的目的,可我并无后悔爱上他。前辈要是真的想要离开,寒瑜不会阻拦,不过您为寒家做了不少事,您可以随意支取足够的财物颐养天年。无影,你也可以选择离开寒家。”
她声音中夹杂着不明的感情,可却不似试探,倒像是真心真意的话。
爱?当两人亲耳听见寒瑜承认爱着唐烈时,老妪说不出的诧异,寒瑜终究是攻心时失了心。感情最来不得半分的虚假成分。当初自己真的不该赞成她的看法。
而无影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随即又淹没于黑色的眸色之中。得知跟随多年的主子是女儿身,他不止一次地为之欣喜,甚至曾经有过幻想可以陪在她身边一辈子。而现在却得知,主子居然爱上唐烈。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脱口而出:“无影自小跟随主子,主子去哪,无影就去哪。”一贯的语气,一贯的神情,可眼中却不复往日主仆情深的感情。
很多东西都变了。寒家这样,自己这样,连无影也是这样。
突然,她觉得很累了,倦意袭来,在外奔波一个月,她真的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眼皮越发沉重,她终于昏厥过去。
好在眼尖的无影顺利抱住她,依稀记得昏迷前,无影紧张地不断地叫着:“主子,主子……”
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她看见一列火车,准确说来是载着唐烈返回连城的那一列火车,瞬间就被炸毁了。
她站在火车不远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唐烈会被炸得尸骨无存,毫无任何的办法,她拼命想要阻止这场蓄意的谋杀。可惜,唐烈听不见她说的任何话。
“唐烈,唐烈……”睡梦中她始终叫着唐烈的名字,眼泪更是不住地流着。主子竟然怀孕了。见她如此为唐烈的死而伤心不已,无影更觉心中一痛,跟着主子多年,从不见主子为谁哭过。唐烈何德何能得到主子的这份深情。
老妪小心翼翼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从得知她怀孕那刻起,骤然明白她心中的苦味。一直把寒瑜当做自己的孩子,见她变得如此,不由心疼起来。她才只有二十一岁,肩上不仅单着寒家,现在又多了一个未出生的孩子。
再睁眼时,屋内灯火通明,老妪和无影站在一旁。
他们的表情更是充分说明已知她怀孕这件事,她坐起身,看着他们,态度非常认真:“我要生下这个孩子,不惜一切代价。”
生下这个孩子这句话彻底刺激无影,原先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终于不再平静。他朝寒瑜说话的声音足足大了几倍:“主子,您真是已经疯了!留下这个孩子您知道意味着什么,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孩子的存在会毁了您,也会毁了寒家。”
无影的顾虑,她怎么不知道,只是她真的已经快要崩溃。这一年多来,身边的人总是一个个离她而去,她轻轻说了一句,“没有这个孩子,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面对她的决然,无影和老妪只能尊重。她身边,仅剩下他们还可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