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的功夫便到了九月下旬,天气越发多变,连人的心情也变得忽晴忽雨。
刚刚准备敲大当家的房门,却不见寒瑜的身影,老妪寻思是不是在湖边。寻至湖边,果不其然。正想向前谈话,却见寒瑜转身准备离开,急忙问起:“大当家,您要出去?”
“恩!找我有事?”淡淡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起伏。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老妪总觉得那次提醒过寒瑜之后,她总是躲着自己。
想起戴伟伦和大当家的矛盾,老妪担忧道:“哦!说起来也没什么事。不过大当家,您前些日子和戴伟伦几次有些过节,现在孤身一人出去是不是太危险?”
大当家出色优秀是不容质疑的,可面对的对手是在政局呼风唤雨的戴伟伦,老妪依旧免不了担心。可能是源于老妪自小就孤身一人闯荡江湖,看见寒瑜就如同年轻的自己一般,总是舍不得帮助一番。大抵是时候小自己吃尽苦头,不太希望寒瑜再那么辛苦。
老妪的担忧,寒瑜非常清楚,在唐烈的事情上,她们是有些分歧,可依旧会对彼此关心。她试着宽慰一番:“不用担心,戴伟伦想要杀我,早就可以动手,不用等到现在。”
尽管寒瑜解释,老妪依旧担心,连眉间的愁容都显得那么明显,大多年纪大的人,都总是不免染上唠叨胆小的毛病,“可……要不把无影带着?”
提及无影,寒瑜脸色微变,不肯再多言,干脆回道:“不用了,一个人反倒自在些。正好我也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见寒瑜主意已决,老妪只好妥协,只叮嘱一句,“那您多多小心。”眼见老妪离去,寒瑜才转身去了别处。
走到一处桥边,她站在桥边,任耳畔的风呼呼地袭过。碎发下隐藏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唇边似乎不经意间染上一抹笑意,望着远处不断掀起的海浪,“戴长官,原来不仅如此悠闲,而且还这般耐心,跟了我这么久,难道都不觉得无趣?”
“寒大当家,也很聪明。戴某隐藏这么深,你依旧可以发现,和你相比,戴某哪里是你的对手。”听到这话,一袭米白色西装,带着黑色边框墨镜的戴伟伦,从她的身后大步走出来。
她看着眼前的戴伟伦,唇边的笑意加深,声音里有了些许调侃,“真是新鲜,我都不知道向来目中无人的戴伟伦,还可以这般称赞一人,我都不知究竟眼前的你是不是戴伟伦?”
他摘下墨镜,站在她的身旁,耳畔可以清晰听见浪花被狠狠拍打在海岸上的声音。如当年每次训兵时候,嘹亮的哨子声一样的令人觉得振奋起来。那时他意气风发,总以为投身军队,定能实现心中一腔热血。可惜,他当时选择政局的路,似乎就是一条不归路。
政局的生涯,令他彻底厌倦了颓靡不振的军队生活。没多久,他寻到机会,终于辞去了政局的军官地位。本以为自己有机会可以再选择一条道路,父亲弥留之际,却留下希望他一生报效政局的遗愿。作为孝子,戴伟伦无路可选。重新回到他厌倦的政局,开始一番艰辛的道路。
他本以为一生自己都只能生活在阴暗政局之中,却没想到无意被调到连城,认识了寒瑜这个虽倔强,认真,却张狂,任性的女人。遇见她之后,戴伟伦有过愤怒,有过不满,但依旧被她吸引。
“哈哈……看来你对我了解的很仔细嘛!那你应该更清楚,我习惯是当猎人,猎物再厉害终究逃不了猎人的追捕。就像是寒大当家再有本事,可依旧有不少牵挂,比如寒家。你本来可以不出来,可偏偏因为考虑到我会因此迁怒于寒家,才独自一人出门。寒瑜,你以为我戴伟伦多年的战绩,是凭空捏造吗?”说到最后一句,他正视着她清澈明亮的眸子,身上散发出的霸气浑然天成。
第一次看见戴伟伦如此冷情霸气的一面,寒瑜心里说不出的快意,她深知戴伟伦的耐性即将用完,才毫不顾忌地在她面前展露本性。所幸她早知戴伟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并不讶异他的表现。
她毫不在意他的审视目光,依旧语气淡淡的,“我知道,戴长官战功赫赫,也知道您并非什么好男色之徒。你对我咬着不放,不是由于什么第一美男子虚名,不过是想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如你所想,女扮男装。”
耳畔的风越来越大,俩人之间的交谈也越演越烈,双方好像不分个高低,都不愿罢手。呼呼的风声中,她却清楚听到一番话,“寒瑜,你知道吗?得知我这个秘密的人,全都不在世上了。不过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那么现在你的答案是?”
面对戴伟伦一再打哈哈的态度,她显然觉得不满,语气中多了几分生气,“戴长官,不是已经调查出来我的身份,如今何必多此一问呢?”或许是站的时间有些久,她不觉有些乏意,近来身子也不知是怎么了,越发不如之前了。时常心情也会突然变得很差。
见到她被激怒,他心情倒是出奇的好,“你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难道真不怕我告知天下,堂堂寒家大当家,竟是一女子。可想而知,此消息一出,你瞬间就会变得一无所有?”
其实,寒瑜从不看重自己女子的身份,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比较在意身份被谁曝光。唐烈得知她的身份,她不担心,戴伟伦得知她的身份,她也不担心。可换做其他人的话,她的担心就不仅仅是担心了。
见她不说话,戴伟伦以为说到她的痛脚,继续说起来,“寒瑜,我想有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毕竟寒家一旦少了你,我就少了不少的事,到时候轻轻松松拿下寒家,也都指日可待。”风轻云淡的口气,却不乏赤裸裸的威胁之意。
适才寒瑜不说话,不过是在想戴伟伦下一句在想什么,自己又怎么反击。一番思索,她给出如下答复:“戴长官似乎很自信,不知您是否听过蚍蜉撼树这话?也难怪,长居政界,难免不懂商界的一些事。寒家牵动着连城一大半的经济,相当于掌握政局一半的财政来源。而寒家盈利的秘密,只有当家人才有资格知晓。只要我一旦失去寒家当家人的位置,我手上所有寒家最为盈利的商铺全部都会失去其原有的价值。你到时候接管的寒家,只怕全都成了负债累累的负担。”
站在她身旁,甚至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有过不少红颜知己的戴伟伦,却觉得她的香味最为独特。最使人沉醉其中。面对反应迅速的寒瑜,他心里暗忖:寒瑜啊,寒瑜,不得不说,你的确是个让人不敢轻视的对手。说真的,和你待得越久,我就越发不忍对你下手。我坦诚,不杀你,第一是顾忌你在寒家人中的威信。第二,我想你也能猜到,我很喜欢你。
他重新戴上墨镜,眺望远方,声音低沉:“也是啊!连唐家四少爷都拜倒在你石榴裙下。面对这样足智多谋的你,我还真是不得不谨慎谨慎再谨慎。”
一再的恭维,令寒瑜有些生厌,她素来聪明,知道和某些人在一起做事可以随心所欲,“戴长官,你们政局有自己对付旁人的一套办法。可我自认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你也不必如此抬爱我?过分的强调,反倒显得有些虚伪之意。”不言而喻,她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也没有意思再继续这个话题。
此话一出,彼此沉浸在一片沉寂中。
短暂的一阵无声沉默后,戴伟伦选择妥协,一次又一次眼前这个叫寒瑜的女人,让他无可奈何,“你好像并不喜欢提及唐烈,好,那就不说了。今日跟随你,不过是想再见你一面,半月之数已到,我也该回政局。”
不过是想再见你一面,如此聊表相思的话语,她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半月以来,戴伟伦除了偶尔逞些口舌之争,真的似乎没有再有其他的举动。不知怎么地,她好像也不再讨厌他。相对于表面一套,暗地一套的伪君子,戴伟伦倒显得很光明磊落。起码,他对自己从没有暗地里使过什么手段。
不带一丝犹豫,他决绝转身离开,硬朗挺直的背影令她心生不忍,还没好好想明白他的话中之意。只见他朝前走了数步,停在不远处,背过身子,传来一阵笃定的语气:“他日若再相见,除非你已经是唐烈之妻,否则我戴伟伦绝不会再放手的。”
她久久地站在那里,脑海里不断重复着戴伟伦的话,心里不觉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担忧。仅仅半月,戴伟伦竟然就知晓自己隐藏多年的女子身份秘密,那自己女子的身份还能瞒多久?九娘的事还能瞒唐烈多久?自己和唐烈还能在一起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