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曾国藩的治家智慧
同胞兄弟是一种非常可贵的关系,这种关系虽不像朋友之间那样可以自主选择,似乎是“天命”使然,但也正因为这一点而不可多得。尤其由于身体内流淌着同一父母的血液,具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相关感。因此,同胞之间在最低水平上应该和睦相处,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在较高水平上,则应当结成一体,患难与共,互帮互助。
在人情淡雹注重实利的今天,兄弟之间往往很难相处,更难以合作,而曾国藩兄弟数人,却为相互援助而一齐走上了战场,成为在事业上患难相助的同志,实在是难能可贵。尤其是曾国藩,无论是在京做官,还是戎马倥偬之间,总是在百忙中给诸弟写信,谆谆教导他们做人,频繁督促他们的学业,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曾国藩全家兄弟姊妹共九个,他是曾家的长房长子又早有所成,因此在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曾国藩对待兄弟的态度,自是竭力地以德去爱护,而不是用姑息放纵来宽恕他们,他在家书中说:“至于兄弟之际,吾亦惟爱之以德,不欲爱之以姑息。教之以勤俭,劝之以习劳守朴,爱兄弟以德也。丰衣美食,俯仰如意,爱兄弟以姑息也。姑息之爱,使兄弟惰肢体,长骄气,将来丧德亏行,是我率兄弟以不孝也,吾不敢也。”
曾国藩自道光十九年进京,第二年十二月他的父亲竹亭老人进京,曾国藩的夫人欧阳氏、弟弟曾国荃、儿子纪泽也跟着进京。两年后,竹亭老人离开京城回湖南,曾国荃跟着曾国藩留在了京城。到了九月初,国荃却“急切地想回去”。曾国藩不理解他想要回家的原因,可再三地询问,曾国荃终不肯说明是为了什么,曾国藩想是可能自己什么地方不友善,或约束太严,得罪了弟弟,就对弟弟说:凡是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要藏在心里,如果我有什么不对,你应当明说或暗示,我如果不听,你可以写信告诉家里。但谈了几次,国荃终是一言不发。曾国藩为此事寝食难安,左思右想,不知何故。曾国藩没了主意,便给父亲去了一封信,表达自己的歉意,其言辞恳切,其惜弟、爱弟、护弟之情跃然纸上。一年后,曾国荃仍执意归家,曾国藩总算明白了其中原委,并为此事第四次寄家书给祖父云:“年少无知,大抵厌常而喜新,未到京则想京,既到京则思家,在所难免。又家中仆婢,或对孙则恭敬,对弟则简慢,亦在所不免……且归心既动,若强留在此,则心如悬旌,不能读书,徒废归日。兼此数层,故孙此即定计,打发他回,不复禁阻。”曾国藩的这封家书,虽琐屑但词意诚恳,虽繁累但情真挚,其兄弟之情闪跃在字里行间。
曾国藩共有四个弟弟,当曾国藩坐困江西,一筹莫展之时,他又常常想自己的身边要是有几个亲兄弟帮助,一定比现在的这帮人可靠。他的苦处,曾国华等在湘乡也明显地感觉到了。曾国藩几个月不通家信,便使他们心中极为不安。曾国藩的父亲曾麟书更是思儿心切,一连数日,饭茶不香,明显消瘦,脸上的颧骨都突了出来。几个儿子成天围着他,不知如何是好。曾府的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曾国荃和曾国华终于憋不住了,去找父亲和其他的兄弟商议办法。大家计议,总觉得不能在家中干等着,应该找人帮助曾国藩一把。去找谁最合适呢?无非就是在长沙的左宗棠和在武昌的胡林翼。左宗棠虽与曾国藩有些矛盾,但毕竟是仗义之人,到了这种危急的时候,想他也不会撒手不管。至于胡林翼,曾家对他历来不错,这个人也最懂得讲究大局,自然会想方设法帮助曾国藩。他们最后商定,分两头进行联系,而将重点放在胡林翼的身上。于是,曾府给骆秉章和左宗棠各发去一封信,请求他们组织援军以解救曾国藩和他的湘军部队。
在家人的努力下,终于组成三支救援的队伍开列江西,于是曾国藩深深感到亲族血缘的关键与珍贵。因而他也赶紧给兄弟送去温情回报,再也不反对其弟弟进入军营。
曾国藩很快就对他们都寄以厚望。他不断给曾国华和曾国荃写信,介绍带勇、扎营和打仗的方法。还告诫他们,湘军的特色之一在于它大量地招揽书生办理营务,因而必须设法处理好与这些绅士的关系。他强调,军营之中用绅土不比用官,绅士本无任事之责,又多有避嫌之念,谁肯挺身而出以急公事?所以,对于绅士,最好的办法是奖之以好言,优之以薪银。如果发现有一个好的,就要大加吹捧。如果发现有不好的地方,则要深藏不露。久而久之,他们就会为你所用。
从此后,曾国华和曾国荃一直随营军中,而且很快各当一面,曾国藩有兄弟相肋,自然底气也足了许多。
在曾氏五兄弟中,以曾国藩和曾国荃二人天分最高,资质最佳,成就也最大。曾国藩的家书以给诸兄弟的为多,其中给国荃的家书最多。这不仅是上下级关系之故,也是两兄弟关系最为密切的原因。镇压了太平天国之后,曾国荃因病而请假,在家里休养了三年。其问捻军势大,曾国藩忙得焦头烂额,几欲请国荃出山,但又强压制住这一想法,为国荃的病,也为他将来更为宽广的前程着想,曾国藩几次三番地劝其暂缓出山,务必等假满之后再出。为了不影响国荃仕途的发展,曾国藩竟然在信中说,等他归来即自愿退出仕途。
曾国藩是国荃的兄长兼老师,不仅在学问上,而且在修身、处世、治军、治家等各方面予以教导,其关系之厚,可谓兄弟问的典范。因此,当曾国藩死于两江总督任上时,其弟国荃丢箸大哭,是毫不奇怪的。
“大凡做官的人,往往厚于妻子而薄于兄弟”,而他“自问此心,觉无愧于兄弟”。他这么说过,也如此做过,尽管曾遭温弟、澄弟、沅弟的误解,然一颗为兄者的热切殷重之心,无时不溢于纸问。弟有成则贺,弟有隙则谋;容弟误解己之为,但不容己纵容弟之错。曾国藩在诸兄弟之间始终是一位如严父一般的“好大哥”。
有一次,曾国荃与曾国藩谈心,其中大有不平之气。曾国荃一下子给哥哥提了很多意见,最大的意见是说哥哥在兄弟骨肉之间,不能造成一种生动活泼的气氛,不能使他们心情舒畅。曾国藩虽然稍稍劝止,但还是让曾国荃把话说完了,一直说到夜至二更。在此期间,曾国荃还给哥哥提了许多别的意见,这些意见大都切中事理,曾国藩在一边倾耳聆听。
曾国藩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的人,对兄弟的子女要求也十分严格。要求一严,就难免批评的时候多,表扬的时候少。曾国藩还是一个责任心和道德感十分强的人,凡是看不惯的,有违家法的,他都会直言不讳地给予批评。曾国荃所提的意见实际上是说哥哥太严肃了。
曾国藩的可贵之处在于,他不理论,也不辩解,而是让弟弟把话说完。既然人家有意见,你能堵住他的嘴,但堵不住他的心。有意见你就让他把话说出来,说出来了心中就没有不平之气了,如果你把他的话卡回去,这只能使他的不平之气更添一分,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更何况曾国藩认为曾国荃也说得在理呢。在兄弟之间,没有一点龃龉是不可能的,不爱之以姑息同样也是很难做到的,或者爱之深切,或者怕产生隔阂,或者怕得罪兄弟,总是不愿开展批评,以为凡事忍让着就可以万事大吉了。殊不知这就是分歧的开l始。曾国藩决不这么做,他在适当的时候就会表现出自己的严厉。
曾国藩身为曾门长子,自度对诸弟之成长、发展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常常以自己未能勤于教导、督促诸弟,使其个个功成名就、德行完满而暗自引咎自责。可见他是一个责任心极强的人。这一点在曾氏的生活行状、国事、家事的处置等方面皆有深切的体现,而且他的责任心一方面也与他独特而过人的“硬、挺”功夫相关。想他当年初率湘勇出省作战,屡战屡败,每每困于绝境,但竞能支撑下来,终获全胜,实堪敬服。曾国藩一生对诸弟的教导、劝诫,也几乎是达到了须臾不忘的境地,足见其耐心和忍性。
曾国藩一生花在四个弟弟身上的功夫心血,并不比用在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的少。无论学问、人品、军事、性情、养生、治家等,事无巨细,皆有所涉及。可谓为诸弟殚精竭虑,瞻前顾后,唯恐诸弟有失,有负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