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中华家训(第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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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彭端淑家训

[撰主简介]

彭端淑,清代四川丹稜人。字乐斋。雍正年间进士,官至吏部郎中,曾一度出任广东肇罗道员,他一生致力于古文辞,其诗文都讲究质实厚重,脱尽鞶帨之习,著有《白鹤堂诗文集》。晚年辞官居家主讲成都锦江书院,名重一时。八十一岁辞世。

人之为学有难易乎

[原文]

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1],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人之为学有难易乎[2]?学之,则难者亦易矣;不学,则易者亦难矣。吾资之昏[3],不逮人也[4];吾材之庸,不逮人也。旦而学之,久而不怠焉[5],迄乎成[6],而亦不知其昏与庸也。吾资之聪倍人也,吾材之敏倍人也,屏弃而不用[7],其与昏与庸无以异也。圣人之道[8],卒于鲁也传之[9]。然则昏庸聪敏之用[10],岂有常哉?

蜀之鄙有二僧[11],其一贫,其一富。贫者语于富者曰[12]:“吾欲之南海[13],何如?”富者曰:“子何恃而往[14]?”曰:“吾一瓶一钵足矣。”富者曰:“吾数年来,欲买舟而下[15],犹未能也,子何恃而往?”越明年,贫者自南海还,以告富者。富者有惭色。

西蜀之去南海[16],不知几千里也,僧之富者不能至,而贫者至焉。人之立志,顾不如蜀鄙之僧哉[17]!

是故聪与敏,可恃而不可恃也。自恃其聪与敏而不学者,自败者也。昏与庸,可限而不可限也[18]。不自限其昏与庸而力学不倦者,自力者也[19]。

——节录自《白鹤堂诗文集》

[注释]

[1]为:做;干。

[2]为学:相当于“求学”、“做学问”。

[3]吾资之昏:意思是我的天资愚钝。

[4]逮:及。

[5]怠:懒惰;懈怠。

[6]迄:毕竟;终究。

[7]屏弃:屏,通“摒”,放弃的意思。

[8]圣人:指孔子。

[9]卒:最后。鲁:指鲁钝的人,此特指曾参,孔子的弟子。相传孔子之道,传给曾参,曾参传给子思,子思传给孟子。

[10]然则:这样看来;那么。用:用处;功能。

[11]蜀:即四川。鄙:边境。

[12]语:对……说。

[13]之:到;去。南海:指佛教圣地浙江普陀山。

[14]恃:依靠。

[15]买舟:雇船;租船。

[16]西蜀:即蜀,四川。去:距离。

[17]顾:难道。

[18]限:限制;局限。

[19]自力:自求上进。

[译文]

天下的事情有困难与容易之分吗?只要去做,那么困难的事情也容易办了;相反,如果不去做,那么容易的事情也就难办了。人们做学问有困难和容易之分吗?只要肯学,那么本来困难的也就变得容易了;相反,如果不学,那么本来容易的也就显得困难了。我的天资愚钝,比不上人家聪明;我的才能平庸,也比不上人家能力强。但我每天都坚持学习,长期如此,从不懈怠,终究取得了成效,于是一点也不觉得什么天资愚钝和才能平庸了。纵然我的天资聪颖,超过一般人一倍,我的才能过人,也超过一般人一倍,却弃之不用,那么我就与天资愚钝、才能平庸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大圣人孔子的学说,最终由愚钝的弟子曾参传了下来,正说明了这个道理。那么这样看来,天资愚钝与聪颖、才能平庸与过人对人的作用,难道就是固定不变的吗?

四川的边境有两个和尚,他们其中一个贫穷,另一个富有。穷和尚对富和尚说:“我打算到南海去,你看怎么样?”富和尚说:“你凭着什么去呢?”穷和尚回答说:“我只需一个瓶子、一个钵子就足够了。”富和尚又说:“我多年来总想雇条船顺水而下到南海去,还没能去成呢。你到底凭什么去呀?”到了第二年,穷和尚竟从南海回来了,把这件事告诉了富和尚。富和尚脸上露出了惭愧的神色。

四川距离南海不知道有几千里远,两个和尚中,富的没能到那儿,而穷的却到了那儿。那么,人只要立定了志向,难道还比不上四川边境的那个穷和尚吗?

因此,人的聪颖与精干,可以依靠又不能依靠。仗着自己聪颖与精干而不肯学习的人,是导致自己失败的人。相反,愚钝与平庸,可以限制人又不能限制人,不把自己局限在愚钝与平庸之中而勤学不倦的人,是自求上进的人。

[评析]

彭端淑一开篇便扼要地从理论上阐发了自己的观点:“学之,则难者亦易矣;不学,则易者亦难矣。”紧接着,他不仅是现身说法,更以四川两个和尚去南海的故事作比喻,真切而生动地阐述了求学的“难”与“易”、求学者的“聪敏”与“昏庸”的辩证关系,从而明确地强调了求学者在求学过程中的主观能动作用,即求学成功与否,求学者先天的条件即智力因素是次要的,而求学者后天的主观努力即能否调动非智力因素才是最关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