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时度势,量力而行,是一个政治家必须具备的素质。
诸葛亮在南征以后,便匆匆挥师北上,于是,连年征战,未暇旁顾,劳军扰民,内外交困,以致西蜀苟安的局面,也不能长久。
《蜀志》里记载:“晋初扶风王骏镇关中,司马高平刘宝、长史荥阳桓隰诸官属士大夫共论诸葛亮,于时谭者多讥亮托身非所,劳困蜀民,力小谋大,不能度德量力。”
吴大鸿胪张俨作《默记》:“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也。有国者不务保安境内,绥靖百姓,而好开辟土地,征伐天下,未为得计也。诸葛丞相诚有匡佐之才,然处孤绝之地,战士不满五万,自可闭关守险,君臣无事。空劳师旅,无岁不征,未能进咫尺之地,开帝王之基,而使国内受其荒残,西土苦其役调。”
这都是与诸葛亮同时代或稍后一点的人士,对于他频繁北伐的议论,可见多是不以为然的。虽然这次北伐师出有名,但实际上是他过于自信,不想辜负人誉自诩的济世之才;过于轻敌,认为曹操死后,魏都再无足堪较量的对手;过于躁急,想尽快打开蜀国的封锁局面;当然,也是过于追求那功垂千古不朽声名的结果。
最后这一点,也是许多领袖人物都具有的,那种情不自禁要给自己树碑立传的强烈欲望,哪怕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诸葛亮出兵汉中,绝对是他的性格悲剧所造成的。由于他位极人臣,权重一国,自然无人能够左右他,只能看着他一步步地走向最终的失败。
所以,他对亲信马谡所说“平南方回,军马疲敝,只宜存恤,岂可复远征”是听不进去的。谯周的苦谏,他同样不以为然,甚至连毫无头脑的后主阿斗不解地提出疑问,也都阻止不了他北进的意愿。
他若是如张俨所说,不将国力消耗殆尽的话,蜀与魏之争也许是另外的结果。
却说孔明班师回国,孟获率引大小洞主、酋长及诸部落,罗拜相送。前军至泸水,时值九月秋天,忽然阴云布合,狂风骤起,兵不能渡,回报孔明。孔遂问孟获。获曰:“此水原有猖神作祸,往来者必须祭之。”孔明曰:“用何物祭享?”获曰:“旧时国中因猖神作祸,用七七四十九颗人头并黑牛白羊祭之,自然风恬浪静,更兼连年丰稔。”孔明曰:“吾今事已平定,安可妄杀一人?”遂自到泸水岸边观看,果见阴风大起,波涛汹涌,人马皆惊。孔明甚疑,即寻土人问之。土人告说:“自丞相经过之后,夜夜只闻得水边鬼哭神号,自黄昏直至天晓,哭声不绝,瘴烟之内,阴鬼无数,因此作祸,无人敢渡。”孔明曰:“此乃我之罪愆也。前者马岱引蜀兵千余,皆死于水中;更兼杀死南人,尽弃此处,狂魂怨鬼不能释解,以致如此。吾今晚当亲自往祭。”土人曰:“须依旧例,杀四十九颗人头为祭,则怨鬼自散也。”孔明曰:“本为人死而成怨鬼,岂可又杀生人耶?吾自有主意。”唤行厨宰杀牛马,和面为剂,塑成人头,内以牛羊等肉代之,名曰馒头。当夜于泸水岸上,设香案,铺祭物,列灯四十九盏,扬幡招魂,将馒头等物陈设于地。三更时分,孔明金冠鹤氅,亲自临祭,令董厥读祭文。其文曰:
如今所说的“馒头”,不知出处是否在此?
维大汉建兴三年秋九月一日,武乡侯领益州牧丞相诸葛亮,谨陈祭仪,享于故殁王事蜀中将校及南人亡者阴魂曰:我大汉皇帝,威胜五霸,明继三王。昨自远方侵境,异俗起兵,纵虿尾以兴妖,恣狼心而逞乱。我奉王命,问罪遐荒,大举貔貅,悉除蝼蚁,雄军云集,狂寇冰消,才闻破竹之声,便是失猿之势。但士卒儿郎,尽是九州豪杰;官僚将校,皆为四海英雄。习武从戎,投明事主,莫不同申三令,共展七擒;齐坚奉国之诚,并效忠君之志。何期汝等偶失兵机,缘落奸计,或为流矢所中,魂掩泉台;或为刀剑所伤,魄归长夜。生则有勇,死则成名。今凯歌欲还,献俘将及。汝等英灵尚在,祈祷必闻:随我旌旗,逐我部曲,同回上国,各认本乡。受骨肉之蒸尝,领家人之祭祀;莫作他乡之鬼,徒为异域之魂。我当奏之天子,使尔等各家尽沾恩露,年给衣粮,月赐廪禄,用兹酬答,以慰汝心。至于本境土神,南方亡鬼,血食有常,凭依不远,生者既凛天威,死者亦归王化,想宜宁帖,毋致号啕。聊表丹诚,敬陈祭祀。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读毕祭文,孔明放声大哭,极其痛切。情动三军,无不下泪。孟获等众尽皆哭泣。只见愁云怨雾之中,隐隐有数千鬼魂,皆随风而散。于是孔明令左右将祭物弃于泸水之中。次日,孔明引大军俱到泸水南岸,但见云收雾散,风静浪平。蜀兵安然尽渡泸水,果然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还。
行到永昌,孔明留王伉、吕凯守四郡,发付孟获领众自回,嘱其勤政驭下,善抚居民,勿失农务。孟获涕泣拜别而去。孔明自引大军回成都。后主排銮驾出郭三十里迎接,下辇立于道傍,以候孔明。孔明慌下车,伏道而言曰:“臣不能速平南方,使主上怀忧,臣之罪也!”后主扶起孔明,并车而回,设太平筵会,重赏三军。自此远邦进贡来朝者二百余处。孔明奏准后主,将殁于王事者之家一一优恤,人心欢悦,朝野清平。
耗时耗力之战,虽胜犹败。兴师动众南征,所获无几,徒有虚名而已。
却说魏主曹丕在位七年,即蜀汉建兴四年也。丕先纳夫人甄氏,即袁绍次子袁熙之妇,前破邺城时所得。后生一子,名睿字元仲,自幼聪明,丕甚爱之。后丕又纳安平广宗人郭永之女为贵妃,甚有颜色。其父尝曰:“吾女乃女中之王也。”故号为女王。自丕纳为贵妃。因甄夫人失宠,郭贵妃欲谋为后,却与幸臣张韬商议。时丕有疾,韬乃诈称于甄夫人宫中掘得桐木偶人,上书天子年月日时,为压镇之事。丕大怒,遂将甄夫人赐死,立郭贵妃为后。因无出,养曹睿为己子,虽甚爱之,不立为嗣。睿年至十五岁,弓马熟娴。当年春二月,丕带睿出猎,行于山坞之间,赶出子母二鹿。丕一箭射倒母鹿,回视小鹿,驰于曹睿马前。丕大呼曰:“吾几何不射之?”睿在马上泣告曰:“陛下已杀其母,安忍复杀其子?”丕闻之,掷弓于地曰:“吾儿真仁德之主也!”于是遂封睿为平原王。
古希腊的亚历山大大帝还未接位之前,每当他的父王在外国征战的捷报传来,他就不胜郁闷,甚至发愁,要是全世界都被其父的金戈铁马踏平了的话,等到他承继王位,会不会英雄再无用武之地。当曹丕任他的五官中郎将之日,正是曹操南征北战,所向披靡的辉煌之时,我不知道这位王太子心中是否也作如此想?幸好,魏、蜀、吴三国领袖的后裔,都是一蟹不如一蟹,不很成器,也就无此顾虑。不过,曹丕比起阿斗,比起孙亮,略微像点样子。至少,作为文人,要比他做皇帝,更有知名度。“文人相轻”,就是他在《典论》中提出来的观点,至今,两千多年,仍是中国文人的通病。
夏五月,丕感寒疾,医治不痊,乃召中军大将军曹真、镇军大将军陈群、抚军大将军司马懿三人入寝宫。丕唤曹睿至,指谓曹真等曰:“今朕病已沉重,不能复生!此子年幼,卿等三人可善辅之,勿负朕心!”三人皆告曰:“陛下何出此言!臣等愿竭力以事陛下,至千秋万岁!”丕曰:“今年许昌城门无故自崩,乃不祥之兆,朕故自知必死也!”正言间,内侍奏:“征东大将军曹休入宫问安。”丕召入,谓曰:“卿等皆国家柱石之臣也,若能同心辅朕之子,朕死亦瞑目矣!”言讫,堕泪而薨,时年四十岁,在位七年。于是曹真、陈群、司马懿、曹休等,一面举哀,一面拥立曹睿为大魏皇帝,谥父丕为文皇帝,谥母甄氏为文昭皇后;封钟繇为太傅,曹真为大将军,曹休为大司马,华歆为太尉,王朗为司徒,陈群为司空,司马懿为骠骑大将军;其余文武官僚,各各封赠;大赦天下。时雍、凉二州缺人守把,司马懿上表,乞守西凉等处。曹睿从之,遂封懿提督雍、凉等处兵马,领诏去讫。
早有细作飞报入川。孔明大惊曰:“曹丕已死,孺子曹睿即位,余皆不足虑,司马懿深有谋略,今督雍、凉兵马,倘训练成时,必为蜀中之大患,不如先起兵伐之。”参军马谡曰:“今丞相平南方回,军马疲敝,只宜存恤,岂可复远征?某有一计,使司马懿自死于曹睿之手,未知丞相钧意允否?”孔明问是何计,马谡曰:“司马懿虽是魏国大臣,曹睿素怀疑忌。何不密遣人往洛阳邺郡等处,布散流言,道此人欲反,更作司马懿告示天下榜文,遍贴诸处,使曹睿心疑,必然杀此人也!”孔明从之,即遣人密行此计去了。
训练成时方才为患,诸葛亮未免过于自信,对于司马懿,估计得太不足了。
却说邺城门上,忽一日,见贴下告示一道。守门者揭了,来奏曹睿。睿观之,其文曰:
骠骑大将军总领雍、凉等处兵马事司马懿,谨以信义布告天下:昔太祖武皇帝创立基业,本欲立陈思王子建为社稷主;不幸奸谗交集,岁久潜龙。皇孙曹睿,素无德行,妄自居尊,有负太祖之遗意。今吾应天顺人,克日兴师,以慰万民之望。告示到日,各宜归命新君;如不顺者,当灭九族。先此告闻,想宜知悉。
这种反间计,只能用来欺骗智商低的人。稍有头脑者,会相信谋反起事者如此大张旗鼓,唯恐世人不知乎?
曹睿览毕,大惊失色,急问群臣。太尉华歆奏曰:“司马懿上表乞守雍、凉,正为此也。先时太祖武皇帝尝谓臣曰:‘司马懿鹰视狼顾,不可付以兵权,久必为国家大祸。’今日反情已萌,可速诛之。”王朗奏曰:“司马懿深明韬略,善晓兵机,素有大志,若不早除,久必为祸。”睿乃降旨,欲兴兵御驾亲征。忽班部中闪出大将军曹真,奏曰:“不可。文皇帝托孤于臣等数人,是知司马仲达无异志也。今事未知真假,遽尔加兵,乃逼之反耳。或者蜀、吴奸细行反间之计,使我君臣自乱,彼却乘虚而击,未可知也。陛下幸察之!”睿曰:“司马懿若果谋反,将奈何?”真曰:“如陛下心疑,可仿汉高伪游云梦之计,御驾幸安邑,司马懿必然来迎,观其动静,就车前擒之可也。”睿从之,遂命曹真监国,亲自领御林军十万,径到安邑。
司马懿不知其故,欲令天子知其威严,乃整兵马率甲士数万来迎。近臣奏曰:“司马懿果率兵十余万前来抗拒,实有反心矣!”睿慌命曹休先领兵迎之。司马懿见兵马前来,只疑车驾亲至,伏道而迎。曹休出曰:“仲达受先帝托孤之重,何故反耶?”懿大惊失色,汗流遍体,乃问其故。休备言前事。懿曰:“此吴、蜀奸细反间之计,欲使我君臣自相残害,彼却乘虚而袭。某当自见天子辨之!”遂急退了军马,至睿车前,俯伏泣奏曰:“臣受先帝托孤之重,安敢有异心?必是吴蜀之奸计。臣请提一旅之师,先破蜀,后伐吴,报先帝与陛下,以明臣心。”睿疑虑未决。华歆奏曰:“不可付之兵权,可即罢归田里。”睿依言、将司马懿削职回乡,命曹休总督雍、凉军马。曹睿驾回洛阳。
实际上是新履位的君主和朝廷近臣们对于拥兵自重的将领一种疑虚惧伏的必然措施。
却说细作探知此事,报入川中。孔明闻之,大喜曰:“吾欲伐魏久矣,奈有司马懿总雍、凉之兵。今既中计遭贬,吾有何忧?”次日,后主早朝,大会官僚。孔明出班,上《出师表》一道。表曰:
臣亮言: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罢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德,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得禆补阙漏,有所广益。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以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阵和穆,优劣得所也。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贞亮死节之臣也,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不宜异同,不宜偏私,可以想见后主是怎样一位皇帝了。现在提出来亲小人,远贤臣,等于在为这位阿斗画像了。
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虑,恐付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当奖帅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祎、允之任也。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若无兴复之言,则责攸之、祎、允等之咎,以彰其慢。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泣,不知所云。
后主览表曰:“相父南征,远涉艰难,方始回都,坐未安席;今又欲北征,恐劳神思。”孔明曰:“臣受先帝托孤之重,夙夜未尝有怠。今南方已平,可无内顾之忧,不就此时讨贼,恢复中原,更待何日!”忽班部中太史谯周出奏曰:“臣夜观天象,北方旺气正盛,星曜倍明,未可图也。”乃顾孔明曰:“丞相深明天文,何故强为?”孔明曰:“天道变易不常,岂可拘执?吾今且驻军于汉中,观其动静而后行。”谯周苦谏不从。于是孔明乃留郭攸之、董允、费祎等为侍中,总摄宫中之事;又留向宠为大将,总督御林军马;陈震为侍中,蒋琬为参军,张裔为长史,掌丞相府事;杜琼为谏议大夫,杜微、杨洪为尚书,孟光、来敏为祭酒,尹默、李譔为博士,郤正、费诗为秘书,谯周为太史,内外文武官僚一百余员,同理蜀中之事。
这两字,是诸葛亮一生悲剧的总根子。
孔明受诏归府,唤诸将听令:前督部:镇北将军、领丞相司马、凉州刺史、都亭侯魏延;前军都督:领扶风太守张翼;牙门将:裨将军王平;后军领兵使:安汉将军、领建宁太守李恢,副将:定远将军、领汉中太守吕义;兼管运粮左军领兵使:平北将军、陈仓侯马岱,副将:飞卫将军廖化;右军领兵使:奋威将军、博阳亭侯马忠,镇抚将军、关内侯张嶷;行中军师:车骑大将军、都乡侯刘琰;中监军:扬武将军邓芝;中参军:安远将军马谡;前将军:都亭侯袁綝;左将军:高阳侯吴懿;右将军:玄都侯高翔;后将军:安乐侯吴班;领长史:绥军将军杨仪;前将军:征南将军刘巴;前护军:偏将军、汉成亭侯许允;左护军:笃信中郎将丁咸;右护军:偏将军刘敏;后护军:典军中郎将宫雝;行参军:昭武中郎将胡济;行参军:谏议将军阎晏;行参军:偏将军爨习;行参军:裨将军杜义;武略中郎将军杜祺,绥军都尉盛勃;从事:武略中郎将樊岐;典军书记:樊建;丞相令史:董厥;帐前左护卫使:龙骧将军关兴;右护卫使:虎翼将军张苞。以上一应官员,都随着平北大都督、丞相、武乡侯、领益州牧、知内外事诸葛亮。分拨已定,又檄李严等守川口,以拒东吴。选定建兴五年春三月丙寅日,出师伐魏。
225年7月诸葛亮平南班师,山路崎岖,交通不便,回军肯定是颇费时日的事。大军撤回蜀中,尚未稍事休整,诸葛亮于227年正月,便要誓师北伐了。急于求功的诸葛亮,倾举国之兵,集蜀中之将,要与曹魏决一雌雄。这种抱负,这份壮志,这番报先主托孤之心,也许是值得赞许的。但罔顾国力,孤注一掷,连他一向提倡的吴蜀联盟也不依靠,自然无所策应,全凭单干,实在是个人主观主义到了极点。
忽帐下一老将厉声而进曰:“我虽年迈,尚有廉颇之勇、马援之雄。此二古人皆不服老,何故不用我耶?”众视之,乃赵云也。孔明曰:“吾自平南回都,马孟起病故,予甚惜之,以为折一臂也。今将军年纪已高,倘稍有参差,动摇一世英名,减却蜀中锐气。”云厉声曰:“吾自随先帝以来,临阵不退,遇敌则先。大丈夫得死于疆场者幸也,吾何恨焉?愿为前部先锋。”孔明再三苦劝不住。云曰:“如不教我为先锋,就撞死于阶下。”孔明曰:“将军既要为先锋,须得一人同去。”言未尽,一人应曰:“某虽不才,愿助老将军,先引一军前去破敌。”孔明视之,乃邓芝也。孔明大喜,即拨精兵五千、副将十员,随赵云、邓芝去讫。孔明出师,后主引百官送于北门外十里。孔明辞了后主,旌旗蔽野,戈戟如林,率军望汉中迤逦进发。
老将之马革裹尸精神,让人动容,蜀军之后继无人窘境,令人扼腕。一个太完美的人,往往自视甚高,一个太自我欣赏的人,往往不大关心周围的风景,一个基本上是圣贤的人,大家除了追随外,无需努力,这就是诸葛亮累死自己的人才路线,害死众人的干部政策。
却说边庭探如此事,报入洛阳。是日,曹睿设朝。近臣奏曰:“边官报称诸葛亮率领大兵三十余万,出屯汉中。令赵云、邓芝为前部先锋,引兵入境。”睿大惊,问群臣曰:“谁可为将,以退蜀兵?”忽一人应声而出曰:“臣父死于汉中,切齿之恨,未尝得报。今蜀兵犯境,臣愿引本部猛将,更乞陛下赐关西之兵,前往破蜀,上为国家效力,下报父仇!臣万死不恨!”众视之,乃夏侯渊之子夏侯楙也。楙字子休,其性最急,又最吝,自幼嗣与夏侯惇为子。后夏侯渊为黄忠所斩,曹操怜之,以女清河公主招楙为驸马,因此朝中钦敬。虽掌兵权,未尝临阵,当时自请出征。曹睿即命为大都督,调关西诸路军马,前去迎敌。司徒王朗谏曰:“不可。夏侯驸马素不曾经战,今付以大任,非其所宜。更兼诸葛亮足智多谋,深通韬略,不可轻敌。”夏侯楙叱曰:“司徒莫非结连诸葛,欲为内应耶?吾自幼从父学习韬略,深通兵法,汝何欺我年幼?吾若不生擒诸葛亮,誓不回见天子!”王朗等皆不敢言。夏侯楙辞了魏主,星夜到长安,调关西诸路军马二十余万,来敌孔明。正是:
欲秉白旄麾将士,却教黄吻掌兵权。
未知胜负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爬上高位的这位夏侯驸马,不过是一个暴得富贵的绣花枕头而已。
把司马懿踢到一边,自然是这等志大才疏的人来挑大梁了。
建安初年,曹操欲杀杨彪,那时对曹操还抱有幻想的孔融,当即警告他:“孔融鲁国男子,明日当拂袖而去,不复朝矣!”但孔融及其他士族名流,到底被他借机杀了。对旧时门第的有意摧折,是曹操为其新兴阶层,广开门路,吸收人才,扫清障碍。虽然,他的“惟才是举”诏令,擢拔了不少寒族,提携了不少人才,但因缘时会,攀龙附凤,而头角峥嵘,牛皮起来的垃圾废物,也是大有人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