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母亲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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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锁匠的爱情

斗龙街上来了一对年轻的锁匠,男人一身书卷气,女人一副明星相。这样的两个人往街面上一坐,不是风景也是风景,没有故事也有故事。

认识的人都知道,男人原是镇里的工业助理,那时乡镇企业刚刚起步,工科毕业的他正是乡镇急需的人才,如果不是“胜利大逃亡”,仕途应该一片辉煌。女人是镇党委秘书的千斤,能歌善舞活泼可爱,素有“小巩俐”之称。如果不是“为情所困”,星途可能一片灿烂。

世上的事真是说不清,譬如文中的男主人,唾手可得的大好前程,竟然毁于父亲之手。

男人的爷爷和父亲都是杀猪匠,不知是因为杀生过度还是咋的,人丁一直不旺,到了男人这一代,已是三代单传。为了打好“翻身仗”,男人还在牙牙学语时,父亲就听信算命瞎子的谗言,给他定了个娃娃亲。男人明白事理时,儿女亲家已走得十分频繁。男人不愿受人摆布,就反抗,就斗争,就争取合法权利。男人的父亲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对于儿子的反抗,心情好时不予搭理,心情不好时老拳侍候。

那日,男人正信心百倍地准备应聘材料,父亲的大嗓门闯进门来:伢子,后天是个好日子,你赶快请个假,回家把亲事办了。

男人愣住了,男人知道回天已无力,情急之下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那就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再说男人刚工作那会,乡镇干部很少有科班出身的,即便是摇笔杆子的方秘书,文凭也不过高中。男人的温文尔雅,如春风吹起一池涟漪,不知打动了多少芳心。追求的姑娘中,女人的情感最为强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女人的主动表白,男人岂能无动于衷,只是因为婚约在身,不好明确答复罢了。

出走前,男人思虑再三,觉得应该告诉女人。女人听罢,不惜舍弃刚刚考取的县剧团演员身份,执意与男人生死相随。

追求自由,追求幸福,古往今来,无可厚非,倘若定性“私奔”,情况就不一样了,就是伤风败俗,就是大逆不道。男人的父亲不懂这些,他恼怒的是自己的威严受到冲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爷子一怒之下将儿媳认作义女,不久又在家中为义女招了一个夫婿。

女人的父亲是官场上的人,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女儿的“出格”让他颜面尽失,仿佛只有脱离关系,才能洗刷自己的清白。因此,当男人和女人认为风波已过可以返回时,曾经的家门已不再向他们开启。无奈之下,男人和女人只好租了一间小屋,用流浪途中学来的锁匠技艺,在街上摆了个摊位。

复制钥匙是个精致活儿,得耐心细致才好。女人心细如发,这类活儿就归她负责。每配制一把钥匙,女人都要把钥匙正反两面锉平磨光,使之比原配的还要好用。

上门开锁是个力气活儿,这类活儿男人当仁不让。男人虽然也有一串钥匙,但男人不像别的锁匠那样要依次试过才能打开。男人只需看清锁的型号和出产厂家,就能找出匹配的钥匙,并且很快就能把它打开。如果是实在打不开的锁,男人也不会像别的锁匠那样抡起锤子乱砸一气,而是像清理宝贝似的,用自己特制的工具一点点摸索,一点点拆卸,尽量让事主少受损失。

自古以来,锁匠在世人眼中是一个神秘的行业。尤其是锁匠的万能钥匙,一直是人们畏惧的对象。男人深知个中缘由,上门开锁时总是主动出示证件,给主家一个定心丸。时间不长,男人和女人的好声誉就传了开去。以后人们再碰到类似的问题,大多请他们解决。

一次,男人和女人突然消失了一个多月,回来后,仍然是笑眉笑眼客客气气的。不同的是女人的面孔白了些,瘦了些,精神也明显差了些。这个时候的女人已不再劳作,每天被男人宝贝似的带在身边。到了吃饭时候,男人会买来可口的饭菜,看着女人一口口吃下。有时候女人不想吃饭,男人会哄着劝着一勺勺喂进。后来人们才知道,女人生了一场大病,到上海动了大手术。现在女人还要定期化疗,定期复查。

得知这一真相,人们再来修锁或是配钥匙时,就故意不带零钱,东西弄好后扔下钞票就走。男人随即赶上去,拉住客人说谢谢,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这个万万使不得。言罢不容分说,将余额塞入对方手中。

女人最终还是走了。女人走前拉着男人的手再三关照,听我一句劝,别死心眼儿,满床儿女不抵半床夫妻,有合适的再找一个,千万别苦了自己。

送走女人,男人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看着男人悲悲切切的样子,人们劝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对得起她了。

男人却说,我对不起她,她跟着我没过一天好日子,我欠她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