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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座被吹旧的院子

“咯吱”,我推开一座长满白发的小院子,一股风吹拂着其中几根发丝,蹭得我的脸很痒痒,我的童年一定还居住在其中某一棵树上,某一株草上,只是我看不见,我在脑中这样想着,但这样的想象也仅停留在想象的层面上,是那样一个再想一步,就会破碎的影子。

在小院的上空,盘旋已久的风吹落了院中屋顶上的夕阳。它顺着屋檐的斜坡的角度,变得和雨水一样分辨不清了,只是用“滴答”的声音来说着什么,浓稠的夕阳将鸟儿的翅膀打湿了,将行人的思绪浸透了,或许下一秒钟,这里将处于一个更为源远流长的回忆中去。

我说:“风啊风,请将速度放慢一点儿,将脚步放轻缓些,不要企图将一切吹得坚硬而不可伸缩了,不要吹矮了记忆,让他们比稚嫩的草芽还要矮小。这样的他们,是否还要踮起脚尖来看未来呢?”可是,他能不能听见这些话呢?

风不留下任何的足迹,却让生命都留下后悔,成为他们用来哭泣和用来微笑的足迹。他用权威的语调宣布着不可更改的事实,将草从一颗草籽吹到一株完整的生命,又可以将他吹得逐渐矮小了,枯黄了,这都是他的权利。他说着,用着重不一的语气吹拂着,并且高兴地看到这些话收到了一定的成效,几个零零散散的小屋子或多或少都被某种绿色覆盖,那种在我看来,很亲切,很软和的绿。头顶和脚下,是那些自由的青草和青苔,她们绿得很活泼,似乎能够突然跳起来,牵住我的手一样。

我看着自己的脚边,一个隐隐约约的脚印出现在厚厚的青苔上,万物都有着足迹,即使长短不一,也没有关系,但深浅却是举足轻重的,小屋的屋顶上已经长满了绿茸茸的青草,而这以前他是没有的,一定是某种鸟儿携带的食物中暗藏着草籽吧,不知不觉就让小屋看起来更加的年轻了。

相对于曾经,“改变”似乎意味着陌生、冰冷和诱惑的未来,一些人离开了,一些事物出现了,它们擦肩而过的瞬间不会留下眼神的温度,夜空不会因此更加暖和一点儿,星星们不会因此晚一些陨落,花儿不会因此推迟生命的循环,时光不会走得很慢,她从不改变她的步伐,告别的难过不会延长到下一个相会点,一切都将按部就班地进行。

我企图向上弯起嘴角,想用笑来回报溜走的时光。但做出的表情却是一种僵硬的弧度,我的手握不住,至少我的心握住了,并且握的那样紧。

像是手心下了一场小雨。某颗“怀念”的种子会就此发芽的。

事实上,我什么都不明白,我说:“风啊风,你闻起来听起来都像是曾经的风啊,为什么我会觉得你是这样陌生呢?”

风回答说:“我生长在原来的地方,飘来飘去的只是我的身体,我的心从未离开。你甘愿停留的地方便是我生根发芽的地方。”他说完,微笑地看着院子里的我。

我知道答案吗?问题的答案不曾出现,又似乎一直住在某处呢。从我迈入院子,从深秋以来不断深黄的味道就开始发芽了。

我不知道这座小院的名字和年龄,但很久以前我就住在这里,也同样不知道这些,现在我搬去了另外的地方,似乎更加注定了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些。虽然不知道这些并不能给予生命以创痛,它的痛苦不过是一缕风拿着松针来抽打泥土罢。真正疼痛的大概是风,他是那么的易碎。可惜的是,他哭不出来,只是在嗓子里干枯的呜咽。更多的时候是会被误以为得意的笑,在人们看来,风怎么会有伤心的事情呢?他像水似的流过,并不为任何生命而停留,也不会沾上任何事物的泪水和喜悦,在我听来,在大多数的人听来,“呜呜”声只是自然的呼吸,它并不能拿泪水来证明什么。

我推开已经不像是一扇门的门,沧桑已经将它说话的能力掩盖。在大门的一角,一只蜘蛛悠闲地结着网子,那张网看起来那么的不堪一击,我用一根指头便可以决定它去留的命运了,只是我并没有那样做,那毕竟是一只蜘蛛生活的全部希望了。一些没有名字的野花从木门的脚跟处钻了出来,蹲下身子,那朵野花有着精致的纹路,每一片花瓣颜色的过渡都是精雕细琢的,微小不能阻止她的灿烂。青苔被割成一块块的绿色,贴在靠近门把手的地方,手握上去,可以闻到植物的清新扑面而来。

被风吹旧的院子,依旧是填满古朴,端庄的坐着。我也一同坐了下来,手握一杯热水,忽然,又一小阵风粘着满身的青草味吹来,我猛一低头,手中居然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秋天已经睁开了眼睛。她从未如此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