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客栈,向东进发,不久抵达上海。
成为通商口岸六十多年的上海,近代化程度远超内陆各地,其国际地位也是许多沿海城镇难以相比的。
对于尚处于近代化大都市初级阶段的上海而言,未来的路并不明确。这里成为许多国家的租借地,势力纵横,相互制约,使这里类似于国中之国,具有很大的独立性。
萧蔷鬼,赤忠会,谁反清,血刀追。
“赤忠会”是一股极具影响力的清廷间谍组织,其中心便坐落于满清政府在上海的实际管辖区内。“赤忠会”会长谷清铭在江湖中有个绰号为“萧墙鬼”,曾在许多民间组织中做过卧底。他窃取的情报量难以估计,成功帮助清廷破获不少造反大案,被清政府奖封为“赤忠伯”,意思是“赤胆忠心,受赏爵位”。他甚至知道关于曙光团的许多重大秘密,包括陆堰加入曙光团的全过程、团主柳青云的真实身份、曙光团的创建初衷等等。至于他为何还没有把情报告知朝廷,只因她另有盘算。
谢晓芸与涟儿都是第一次来上海,难免表现得初来乍到。她们对这里的诸多事物充满兴趣,比如上海话、黄包车、工厂烟囱等等。二人止不住地问一些与上海有关的话题,而每次提问都能被风翼翔详细解答。两位少女便不断地向风翼翔进行跳豆子般的提问,如此一来,这位年轻博学的知识分子也逐渐招架不住。
“嘀嘀嘀——!”一辆汽车横冲而来,快要撞到涟儿。还好陆堰及时将涟儿向后一拽,才让这次意外有惊无险。而汽车没有丝毫减速,直向疾驶远去。
“没事吧小涟!”谢晓芸心下大骇,她见涟儿无事,才空出心思气愤骂道,“哼!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速度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在当时,整个中国的汽车数量不过几百而已,能开得起汽车的人,必是社会顶层人士。
陆堰的眼神里突然溢满憎恶和怒火,他的右手握在剑柄上,完全是一股杀人的气势。风翼翔见状,劝解道:“陆兄弟莫要生气,只是无礼的得势小人而已,何必放在心上!”
陆堰凛然道:“坐在后座之人的面貌,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做职业杀手必须具备高标准的反应力与观察力,短短的一瞬,陆堰便已看清车内所坐之人的相貌。
“莫非……陆兄弟认识刚才车里的那个人?”风翼翔满怀好奇地问道。
“没错。他于我,于曙光团都有很深的纠葛。可能你们同盟会也同他有很深的仇怨。”
“他是谁?”当风翼翔听到同盟会也牵扯在内时,他迫不及待地想知晓此人身份。
“‘谷清铭’这个名字,风大哥可曾听说过?”
“你说什么!难道说他是……”风翼翔容颜震惊,两眼瞪得鼓鼓,“我怎会不知此人姓名!徐麒麟先生、秋瑾女士起义失败,惨死满贼之手,就与他们赤忠会有很大的关系!”
涟儿站在两个男人身后,悄悄向谢晓芸打问道:“徐麒麟、秋瑾是谁?”
谢晓芸回答道:“徐麒麟曾是风大哥的师父,因起义失败被满贼凌迟处死,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民族英雄!而秋瑾是我最崇敬的女性,是一个当世无愧的巾帼女侠!”讲到这儿,谢晓芸情不自禁地悲怆起来,“国破方知人种贱,义高不碍客囊贫。经营恨未酬同志,把剑悲歌涕泪横!”
“这些诗句是秋瑾女士所写?”涟儿追问道。
谢晓芸悲思旧事,目光黯然道:“是啊,这首《感时》一直激励着我。一叶落而知秋深,秋风秋雨愁煞人。只要一读到她的诗句,都另我无比感慨。可惜天妒英才,秋瑾女士才三十一岁,就光荣赴义……”
“能写出这些诗句的,一定是一位有情有义、为国为民之人。”涟儿惋惜叹道。
光复会的血光惨案,一直是风翼翔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每当提及自己的老师时,风翼翔总会悲痛不已。他如鲠在喉地念到:“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恩师的大仇不报,我此生心愧难平!”
对陆堰而言,谷清明是将自己带入曙光团的先导,也是自己在曙光团认识的第一个人,更曾经是自己在团内最信任的伙伴。然而天津分舵惨遭血洗,谷清明现出真面,另陆堰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欺骗和背叛。他因此失去了数不清的朋友,更失去了一个对他而言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少年痛心疾首地说道:“只恨我当时阅历浅薄,有眼无珠。没能看出这恶人真实面目!曙光团天津分舵的百余名兄弟义士死于非命,如此奇耻大辱、血海深仇,我时时牢记心中!”
风翼翔咬牙切齿地说道:“只期盼我们能早一日亲手除掉恶人,将他千刀万剐!”他此时紧握双拳,关节处吱吱作响。
陆堰面容严肃道:“只是此人的亲兄弟谷言明在前些日子被我亲手杀死,他一定十分恨我。眼下他知我容貌,不知道刚才他有没有注意到我。”
风翼翔全身绷紧,小心翼翼地看看周围道:“看来,我们不能再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大街上了。”
陆堰正色说道:“没错。上海是赤忠会的腹地,我们乘坐两辆马车太过显眼,必会引起密探们的注意。为安全起见,也不能再继续使用。”
风翼翔点头道:“那就放弃马车,我们徒步而行。同盟会已经安排专人接应,你们随我来……”
正当陆堰等人在为下一步计划作准备的同时,坐于汽车里谷清铭,似乎也有所察觉。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开车慢点,注意别撞到人!”谷清明严厉训斥着司机,“上海乃龙虎聚集之地,明暗之间犬牙交错。一举一动间稍不注意,就可能得罪某股势力集团!”
“大人教训的是,属下以后一定注意!”司机马上认错,紧接道,“可大人您是朝廷亲封的‘赤忠伯’,位高权重,谁敢和您过不去?”
“别被封了个大官就得意忘形,朝廷的手已经不像过去那么长了。就在刚才,你若真撞到那名女子,就有可能会惹怒一个不能轻易招惹的人!”
“属下愚钝,还请大人指教!”
“这么跟你说吧……杀死吾弟之人,今日可能会被我撞见。”
“莫非……刚才那几个人中,就有那个杀手?”
“你无需知道太多。”
“是属下多言了。”
“你负责吩咐下去,这段日子全员提高警惕,密切注意上海各个势力的动向。若是有任何不对,直接向我汇报。但凡任何懈怠拖慢之处,被我得知,我必重惩不饶!”
“是!”
曙光团,上海分舵密室内……
“禀报舵主,上峰有紧急密令!”一位曙光团义士双手将书信呈给舵主。
舵主接下书信,拆开看了看,遂急切道:“立即去把各线负责人召集起来,我有要事安排!”
“是!”
一场腥风密战,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