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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爱的美丽与疼痛(4)

“只要两年!那些孩子学会了普通话,未来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他们的世界能一下子放大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这也让我想起三十多年前去兰屿。

“看!我的手!”几个兰屿中学的孩子举着红红的双手给我看,“都是暑假去台东凤梨厂打工,被凤梨伤的。但是……”一个孩子笑着说,“明年,我还要去。”

老师则过来说:“一去宝岛,兰屿就留不住他们了。”

也想起有一天在兰屿溪边看见一个少年在刷牙,嘴里全是牙膏泡沫,旁边则聚了一群大人和孩子,指指点点地围观。

“他们没见过牙膏。”少年对我说,“像我以前一样,好可怜!”

读美国《世界日报》,引述国际心理学大会的调查结果。每年有四千多名中国婴儿被美国白人收养,起初半年,那些婴儿只有百分之八身心正常,另有百分之三十四出现严重的“适应不良”与“反应迟缓”。

但是三年之后,百分之九十三都正常了。

令人惊讶的是,这些被白人家庭领养的华人孩子,比美籍华人的亲生孩子“更像美国人”,也更能接受“美国精神”。

他们成了百分之百的美国人。

电视里播出有关伊拉克的新闻,一群孩子拿着棍子站着,另一个孩子被蒙着眼睛跪在前面,孩子们先大吼大叫,再一挥棍子,砍在前面孩子的颈子上。

前面的孩子则装模作样地倒在地上装死,接着翻身跳起来,跟着大家有说有笑地跑走。

原来他们在模仿恐怖分子杀害人质的砍头画面。

孩子多像种子啊!把他种在哪儿,就在哪儿生根、发芽,只要条件许可,他就要长大。长在平原的沃土、水边的沙地,或岩石的缝隙。

同一棵母株生的种子,因为掉在不同地方,能有完全不一样的命运、长成不一样的树、结出不相同的果。

想起一位医生的话——

“小孩比较不怕痛,因为他们的神经系统还没发育好。这是上天的意思,使他们到这个自己无法选择的世界,能适应、能吃苦,而且人在苦中不觉苦。”

每次到干旱地区,看见孩子笑着、跑着,在下雨天抱出大大小小的盆子接雨水;看见战火中孩子拿树枝做成玩具枪,打打杀杀,玩得十分开心,我都既欣喜又心酸。

我也常想起那澳大利亚电影。

白人错了吗?还是不让白人带走孩子的毛利族妈妈错了?

当克拉格姐妹在灌木丛中摘野果子的时候,她的表弟会不会正坐在悉尼的歌剧院?

谁比较幸福?

还是,生于斯、长于斯,不去想、不去比,就是一种幸福?

奉献的树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适者”不一定是占有者、胜利者,而是能与周遭生物“共荣共存”的。

最近台湾有个很有意思的新闻。一个建筑商为一所研究院建农业科技大楼,因为弄死了一棵三十年的老樟树,不得不赔偿二十万元。我觉得这个消息很有意义,因为研究院在跟建筑商签约的时候,特别列了“护树条款”,显示他们对树木的爱护。樟木,就算百年的老树,在台湾也处处可见,但是如同该院一位名叫陈章波的研究员所说:“如果我们连一棵树都照顾不了,如何照顾学术?”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我家院子里也有一棵百年的老树,我常爬到树上玩。邻居小孩把球扔进院子,也常翻过墙头,攀着那棵老树,到我家捡球。有一天,家里不知为什么,把大树砍了。我看着那剩下的半截树干好伤心。过了几天,更伤心的事发生了——家里失火,一下子烧成平地。

后来,一位会看风水的朋友对我母亲说:“都怪你呀!好好的,为什么把树砍掉呢?树长得不对,可以坏风水;长得好,可以养风水。你家里的气,全仗这棵大树聚着。供还来不及,怎么能砍呢?”

对他这种迷信的说法,我很是反感,只是觉得看惯了的大树,一下子空掉,很不舒服,也有点不安。倒是另一位朋友说得比较有理:“树石、花鸟,跟人都是息息相关的。我们一天到晚生活在当中,我们的‘气’感应了它们,它们的‘气’也感应了我们。经过长久的相互呼应,不适合有大变动。你以为只砍一棵树,其实树上的小鸟没了窝,各种昆虫没了家,下面的苔藓没了遮阴,习惯于树荫的房子少了遮蔽,连你的眼睛都不习惯,这影响可就大了。”

最近美国联邦政府对自然生态做的一项调查,也说出类似的道理。做调查的生物学家说:“我们不只失去几种生物,而是失去一大批、一大批的生物。”他说的正是那种“连锁效应”,因为一种植物或动物的死亡,会造成连锁的影响。

美国国家地理频道也曾经拍过一群生物学家,他们用绳索垂降到夏威夷的悬崖上,拿着收集花粉的刷子,为一种植物的花朵进行“人工授粉”的工作。这原先应该是昆虫做的事啊!想想,一只小虫,从这朵花飞到那朵花,多简单?何必劳驾这群人,冒着生命危险,在几百米甚至几千米的悬崖上劳作呢?只因为那种昆虫已经永远从世界上消失了。生物学家如果不做,那稀有植物也会很快消失。

今天人们错误的一小步,常要后人的一大步去补救。问题是,我们能这样做多久?又能做多少呢?因为人类的贪心,而让生物永远消失,是我们的耻辱。更严重的是,很多为植物传递花粉的昆虫,像是蜜蜂,这两年都在快速地减少,别以为它们是小东西,要知道没了蜜蜂,很可能造成农业减产的灾荒。

最近在美国公共电视上,看见有关骆马(Llama)的报道,也让我很感慨。骆马是生长在南美洲安第斯山的一种动物。它们有着长长的颈子、小小的头和细细的腿,又因为肺功能强,使它们能生活在五千米的高山上。印第安人认为骆马是上天的恩赐,因为它们不但肉可以吃、奶可以饮、毛皮可以穿,而且能帮人驮东西。有意思的是,生物学家说,骆马的嘴长得很特殊,它们在吃草的时候,不会伤到植物的根,使那些草能很快地再生,也使它们总有的吃。电视里还介绍了骆马软软的蹄子,说那蹄子也长得巧妙,既能爬山,又能不伤到山上的植物。使我联想到我家院子里的麻雀。当我春天种菜,把种子撒下去,麻雀立刻飞来吃。可是过几天,种子发芽了,它们就再也不碰。我常隔着窗子偷看,看那些麻雀,在我的苗圃间跳来跳去,发现它们居然能不伤到嫩芽。等嫩芽长大了,结了籽,它们再飞来吃。

难道骆马和小鸟,都懂得“留一手”吗?它们为植物留一步“生路”,也为自己留一步“后路”。这或许也是骆马和麻雀能历经千万年,存续到今天的原因。“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适者”不一定是占有者、胜利者,而是能与周遭生物“共荣共存”的。孟子说:如果不把细密的网子放进池塘,鱼鳖就吃不光;砍伐树木能找到适当的时节,木材就用不尽。不也是同样的道理吗?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读过谢尔·希尔弗斯坦(Shel Silverstein)的童话书《爱心树》(The Giving Tree):

一棵高大的苹果树,荫庇着一个孩子成长。孩子在树下睡觉、捉迷藏,到树上摘苹果,还把名字刻在树干上。孩子长大了,找树要苹果去卖钱。树给了全部的果子。孩子要盖房子,找树要木材。树给了全部的枝子。孩子要到远方去,找树要大块的材料造船。树给了整个树干。孩子年老归来了。“我已经一无所有,”树说,“倒还有个剩下的根,可以给你当椅子。坐下来休息休息吧!”

如果地球像那棵树,是“奉献的大地”,我们会不会是那个人,总是向大地要东西,要到彼此都一无所有?又或者,我们从小小的年岁,就该知道“怎么拿”?

各位想想,让我们小时候攀爬的、给我们遮荫的,甚至给我们果实吃的那些树都还在吗?我们为什么一边种下小树苗,天天浇水照顾,一边在改建房子的时候,又毫不怜惜地把老树砍掉?如果被弃养的孩子,能有人收容,我们是不是也能找个地方,专门收容被弃养的树木,使那些在树下玩耍的孩子,有一天大了,甚至老了,还能去寻访童年的老朋友?我们是不是也能学台湾的那所研究院,在改建房子签约时,要求建筑商留给我们的“老朋友”一条生路?

在那些老树给我们荫庇之后,也让我们荫庇它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