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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爱,无须理由(2)

在黑暗中,隔了半天,不知妻睡着了没有,我叹气,喃喃地说:“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像卢修一,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要请假出来,在每个重要的时刻,站在女儿身边……”

认他,是多么伟大的爱

当他犯案、当他失败、当他病重、当他跌倒,当大家都不肯定他的时候……认他,是多么伟大的爱!

少年时读《史记》,最爱《刺客列传》里“聂政刺韩相”的故事。

聂政刺杀了宰相之后,为了不连累姐姐,而用刀剥下自己的脸皮、挖出眼睛,再切腹而死。

韩王认不出刺客是谁,把聂政的尸体放到大街上,悬赏千金,给说出刺客名字的人。

聂政的姐姐聂荣,居然跑去认尸,说:“我怎么能因为怕死,而埋没了弟弟的英名?”接着在哀号中自杀在弟弟的身边。

这段故事,我读了许多遍,每次都想:

多么笨的姐姐!你弟弟为了保护你,死得那么惨,你居然自己还去送死?

但是三十多年过来,今天我重读“聂政”,却有了另一种感触——

认一个人,是多么深情的表现!

去年冬天,陪女儿去参加溜冰赛。说是“比赛”,实际上只是“表演”。每个孩子由老师选曲、编舞,再轮流上场演出。

场内的观众也不多,全是小孩的家长。掌声从哪里响起,就知道表演者的亲人在何方。

我旁边站了一位老先生,看我为女儿鼓掌,也便摘下手套,捧个场。一边说:“下一个就是我孙子了,他溜得好极了,你一定要看。”

果然,我女儿才下场,就上来一个又瘦又小的男生。投桃报李,我也狠狠地鼓掌。

“他看来瘦,但是很结实。”老先生说,“瘦,特别适合溜冰。”

才说完,小男孩就摔了一跤。老先生惊叫了一声。

接着又摔一跤,而且是个“元宝翻身”。

“看!他爬起来多快。”老先生说。

音乐转为快节拍,小男孩拼命追拍子,愈追愈糟,又连摔两跤。

终于结束了,小男孩远远看了看祖父,再低着头,由另一边退场。

老先生像触电似的站起来,弯身抱起一堆厚厚的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我点了点头:

“他很棒,不是吗?他是我的孙子。”

上个星期,在图书馆录像带的架子上,看到一部叫作《第八天》的法国影片。好奇,借了回来。

片子里演的是位患唐氏综合征的孩子,从收容中心跑出来,阴错阳差遇上一个商场男人的故事。

男人带患儿去找他的家,但是早没了。当初就因为孩子的母亲死亡,才把孩子送进收容中心。

男人又带患儿去找他姐姐,但姐夫不高兴,“请”他们离开了。

最后,患儿趁那男人不注意,跑到楼顶,跳了下去……

画面映出患儿母亲在世时,搂着他,说《圣经·创世记》里的故事:

“第一天,神创造了光;第二天,神创造了空气和日夜;第三天……”那母亲露出慈祥的微笑,“第八天,神又造了一样可爱的东西,就是你,你是上帝最完美的创造,你是我的儿子。”

读尚·多明尼克·鲍比(Jean Dominigue Bauby)写的《潜水钟与蝴蝶》。

本来意气风发的ELLE杂志总编辑,从他新女友的身边醒来,先去试他的新车,再准备到前妻那儿接孩子度周末,但是就在孩子要上车的时候,突然中风。

二十个星期当中,鲍比瘦了三十公斤;他的右耳听不到,右眼因为坏死,而被缝起来。他唯一能转动的是颈子,唯一能沟通的方法是眨左眼。他靠人喂食、清洗、翻身、包尿布,蜷缩在轮椅上,如同一个怪物。

但是,当他前妻推着他,带着两个孩子到“海滩俱乐部”的时候,十岁的儿子拿着纸巾,一边走,一边帮他擦嘴里流出的口水;八岁的女儿,只要大家一放慢脚步,就过来,把父亲的头抱在她臂弯里,亲吻着说:

“这是我爹地,这是我爹地。”

近两天,由台北传来一则花边新闻:

一位英挺的男士,困在才女与美女之间。

满版的新闻,载了满版的“小道消息”。才女和美女都说了话,四周相关的人也各自表态。有人猜有利益输送,有人猜是政治阴谋,有人说他应该下台。

男士简单地发表谈话之后,便避不见面;他的前妻也没说什么;正值青春期的女儿,却在这“乱世”中写了封公开信给她的父亲——

爸爸加油!我永远爱你。

认一个人,是多么深的情!

当他犯案、当他失败、当他病重、当他跌倒,当大家都不肯定他的时候……

认他,是多么伟大的爱!

爱是偷偷的陪伴

垃圾婆为了能在每天清晨看见去上班的儿子,

却又不希望打扰孩子的生活,

只好骗儿子自己留在乡下,

却又偷偷住在离儿子不远的角落。

到福州参加祖国大陆的全国书展,一个出版社的老板开车带我四处跑。

“今天下午没活动,我就不陪你了,因为我得回家陪陪我娘,让我娘看几眼。”有一天中午,他对我说。

“好极了。”我笑笑,接着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先说你回去陪你娘,又说让你娘看几眼,不说你去看你娘几眼呢?”

“这不一样啊!”他做出一副很有理的样子,“我把自己的事放下,专程回去,当然是去陪她,可是我并不想看她,是她想看我,所以我是把自己送回去,给她看两眼。”

隔几天,到了北京,跟个朋友提起这有趣的事。

“你陪他还是他陪你,你看他还是他看你,这中间是大有学问的。”朋友居然也发表了宏论,“就好比我最近新买的房子交屋了,我对我爸爸妈妈说:‘一块儿来住吧!这边房子大,又新又舒服,让我陪你们二老享几年福。’你猜我妈怎么说?”

我摇摇头。

“她说她不用我陪,她有一堆邻居陪,一点都不寂寞。”耸耸肩,“后来还是我爸爸会说话,对老太太说:‘不是要她陪咱们,是咱们去陪她,这个老姑娘,没结婚,又是工作狂,咱们要是不陪着她,她非短命不可。’我妈想想,才答应。”

到北大去演讲,走在校园里。

“真漂亮,尤其这些大树,真是‘有乔木之谓也’。”我说。

“您到新生入学的时候来看,更有意思!”一个学生接过话,“大树底下全睡了人,老头儿、老太太都有。”

看我不懂,他继续说:

“都是从全国各地陪孩子来念书的,好多父母从乡下来,把攒的那点儿钱全给了孩子,舍不得住旅馆,又舍不下孩子,干脆就往大树底下一躺,躺在这儿陪孩子,多近!”

“问题是,能躺几天呢?下大雨怎么办?”我说。

“是啊!”学生们一笑,“而且孩子也不会让他们躺,多丢人哪!说是老的陪小的,小的能放心吗?总得从宿舍里跑出来看老的,到后来,哪儿是他们陪孩子?根本是孩子在陪他们!”

一个台湾地区的朋友陪女儿到美国上夏令营。

“那营好奇怪啊!居然不准家长给孩子打电话,”没出发,做母亲的就跟人抱怨,“要跟孩子联络,只能写信,信到了,也已经周末,是孩子可以出来的时候了。”

于是听说那妈妈就住在夏令营附近的朋友家,每天守在家里。到周末孩子可以出营的那两天,只见她看到孩子时搂着哭,送孩子回营时又搂着哭,孩子原本很兴奋地去夏令营,看到妈妈哭,自然也跟着哭,又因为放心不下妈妈,后来竟然说不想回夏令营了。

跟这妈妈比起来,中国旅欧作家欣然写的《中国好女人》中的那个拾荒妇人就高明多了。

那妇人住在离欣然的工作单位不远的地方。有一天欣然从她门口经过,听见垃圾婆正哼着俄国民谣,于是好奇地跟垃圾婆聊起来。

原来垃圾婆的丈夫留学俄国,早死,丢下一对母子。垃圾婆在绝望的时候,曾经想带着幼小的儿子一起跳江,总算一念回转,千辛万苦把孩子带大。

但是欣然问到她儿子的近况,垃圾婆都不说。

直到有一天,欣然参加一个市政新贵的酒会,看见女主人拿出的俄国巧克力,竟然是她不久前送给垃圾婆的礼物之后,才发现原来那市政新贵正是垃圾婆的独子。

垃圾婆为了能在每天清晨看见去上班的儿子,却又不希望打扰孩子的生活,只好骗儿子自己留在乡下,却又偷偷住在离儿子不远的角落。

垃圾婆令我想起以前在台北的一个邻居。

一对富有的夫妇,有个活泼漂亮的小女儿,每天早上都看见他家的女佣送孩子上学。

但是有一天,孩子病了。两夫妻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连那女佣也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匆匆忙忙地买菜,匆匆忙忙地回家,又匆匆忙忙地出门,说是去医院陪她家的小姐。

“多亏有这女佣,跟孩子处久了,有了感情。”那家的女主人有一天对我母亲说,“肾不好,不但不能吃盐,连很多水果都不能吃,全赖我们家女佣一样一样选。”

小女孩后来奇迹似的痊愈了。奇怪的是,女佣不见了。

我后来才听说,小女孩移植了肾脏,那时候抗排斥的药还不进步,非要近亲捐肾不可。她妈妈要捐,医生说不合,最后由女佣捐出了一个肾。

女佣说出了秘密——她是那对夫妇领养的小女孩的亲生妈妈。

小女孩不知道,高高兴兴地又由新女佣牵着去上学。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只约略记得有个很疼她的女佣。

想起听朋友说的另一个故事——

从女儿小时候起,就每天陪读的妈妈,虽然女儿上高中了,还是陪到深夜,帮女儿拧好毛巾、挤好牙膏,看女儿刷完牙上了床,为女儿盖好被,亲一下,道声晚安,再为女儿熄了灯,才去睡觉。

但是接连几天,那妈妈半夜起床,看见女儿卧室灯居然是亮的。终于忍不住,去敲门,才惊讶地发现女儿还在念书。

“你不是睡了吗?”妈妈问。

“没有啊!”女儿答。

“我刚才不是为你盖被,还亲亲你,跟你说晚安,为你关灯吗?”

“是啊!”女儿回头一笑,“那是我陪你睡的啊!我看你安心了,去睡了,再起来读书。”

最近我心里常浮起那几幕——

跑回家让妈妈看几眼的儿子、搬去女儿家住的老夫妇、北大校园里睡在大树下的父母、住在夏令营外守着女儿的妈妈,和半夜又开灯读书的女儿,还有那少了一个肾的女佣。

是谁陪谁呢?

是我们在牵孩子,还是渐渐地,我们老了,不知不觉地把手搭在孩子的肩上?

我们说自己是在陪孩子,也自认为在陪他们,岂知道孩子长大了,早已不是他们离不开我们,而是我们离不开他们。

我们是不是都该学学那垃圾婆,为了给孩子多些自由与空间,刻意保持距离,躲在远处,给孩子一些偷偷的祝福与陪伴?我们是不是也该学那女佣,偷偷陪着孩子,为她奉献、为她牺牲,然后偷偷地离开?

窗外有蓝天

以前在曼哈顿的街头,

见到的总是无忧无虑的纽约客。

但是现在不同了,

表面看,他们依然坐在路边喝咖啡,

躺在公园里……

“老婆毕竟不是血亲,她今天跟你闹翻了,明天就可能成为别人的老婆。”有个朋友冷不防地对我说,“还是孩子好,你再骂他,他跟你再不高兴,还是你的孩子,还姓你的姓,叫你取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我问,“你跟老婆又吵架了吗?”

“是啊!上礼拜有一天,我上班之前跟她吵架,回家发现没带钥匙,按铃,她居然不给我开门。幸亏儿子在家,硬不管他妈拦阻,跑出来给我开了门。”叹口气,“妙不妙?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忘记带钥匙,每次出门之前一定检查,带了,有安全感了,才敢出门。”

一个十一岁的中国男孩,因为钢琴才艺惊人,拿到纽约朱丽叶音乐学院的奖学金,由妈妈带着来美国深造。

没想到,才来不久,他的爸爸就因车祸死了。失去了经济来源,他妈妈不得不出去找工作。

“那孩子真奇怪,一天不知道要打多少次电话到办公室找他妈妈,隔一下就来个电话,问他妈妈在不在。”有一天,他妈妈的雇主对我说。

“这是可以同情的。”我说,“因为他突然就没了爹,他没有安全感,唯恐妈妈一下子也没了。”

一个家在台湾,却总在祖国大陆经商的朋友,对我说的故事就更感人了——

“每次我离开家,八岁的女儿都哭着喊着不让我走。”那朋友说,“我实在受不了那种心痛,也忍不得看她哭,有一次就瞒着她,趁她上学的时候离开家,没想到麻烦大了。”

“什么麻烦?”

“从那以后,每次我回台湾,孩子上学之前都要不断问:‘爸爸今天会不会去大陆?’每次她出门,都回头再回头,眼睛里全是恐惧,好像我一下子就会不见似的。”

看非洲猎豹的动物影片,猎豹妈妈生了四个小宝宝。但是爸爸早失踪了,妈妈要猎食,不得不常常离开洞穴。

就见那四只小猎豹相互依偎着,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冬眠一般。影片的旁白说,小动物都是这样,当妈妈不在的时候,它们缺乏安全感,生怕自己的能量维持不到妈妈回来,所以只好尽量减少消耗。也因此,妈妈不常在旁边的幼兽,总生长得比较慢。

可不是嘛!据说早产婴儿在保温箱里,除了喂奶,还要专人每天戴着手套抚摸,才长得好、长得快。

抚摸,使他们有安全感。

我也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因为十三岁那年,一场大火,不过半个小时,就烧光了我的家。

我的锦旗奖状没了,我最爱的图画书没了,父亲留下的古董字画没了,我宠爱的波斯猫也被烧死了。

从那以后,虽然从台北搬到纽约,又搬到长岛,但是每次离开家,都有几分忐忑;每次回家,看到家门,都有一种“真好!家还在!”的欢欣。

我的母亲也一样,记得孙子才四岁的时候,我们一家去庐山旅行,她晚上居然在旅馆做噩梦,梦见孙子掉下了悬崖,于是第二天坚持不去看瀑布。

“大概倒霉日子过多了,现在日子虽好了,心里却不踏实,还不敢相信好日子真能维持多久。”老母后来对我说,“苦命啊!连有福气,都怕消受不起。”

读哲学大师罗素的女儿凯瑟琳写的回忆录。

罗素四十岁时,有一天,坐在椅子上看书,看一半,把书放下来,站起身,走出门,骑上脚踏车离开家。

从此,罗素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家门,他跟同自己结婚十七年的爱莉丝就这样分开了。

书上说后来罗素又交了个亲密的女朋友,每次罗素看书看一半,站起身,那女朋友都会紧张地问:“你要到哪里去?”

她一直对罗素没有安全感。

遭遇“9·11”恐怖袭击之后,美国人的生活整个改变了。

也许应该说,生活没改变多少,改变的是心情,最起码在纽约可以见到这种心情。

那心情是无形的,深深藏在人们的心底。以前在曼哈顿的街头,见到的总是无忧无虑的纽约客。但是现在不同了,表面看,他们依然坐在路边喝咖啡,躺在公园里做日光浴,但是稍微一些震动,即使是车子爆胎或紧急刹车,都可能引起惊悸的目光。

人们可能不说,但是在许多人的心底,都猜,会不会人群里正有炸弹客?会不会地下铁就将冒出沙林毒气?会不会天上飞过的那架飞机,正要撞向自己的家?

安逸的美国人,失去了过去拥有的安全感。

只是想想,这世界上何曾有过没恐惧的日子?病痛是恐惧,战争是恐惧,父母可能遽逝是恐惧,房子可能失火是恐惧,太太可能不开门是恐惧,连幸福多了些,都唯恐失去。

只要我们不能预知明天,不能预知下一刻,就可能恐惧。谁知道下一秒钟会不会发生八级地震,震碎一切?

于是知道:只有把握现在,看得到、摸得着的最安心。只有把握自己,小心开车,小心过马路,小心保养身体,小心做个好人,有一天发生了不幸,才能没有悔恨、没有亏欠。

幸福总在当下——

窗外有蓝天,多美的日子!窗外有阴天,多美的日子!窗外有雨天,多美的日子!

能看到家、看到孩子、看到妻子、看到亲人、看到朋友,那是多美的日子!

穷妈妈的宠爱

那多半是妈妈从脖子上摘下来的,

虽然穷,但不能让女儿空手去,

于是一代传给一代,

以后女儿的女儿出嫁时,

那金饰又传下去。

坐计程车,那司机好像很不安稳,左扭一下、右扭一下,还直伸手抓屁股。

我虽不解,但没好意思问,他却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