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山庄春秋(高平作家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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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准备返滇(2)

“哥啊,别的事不说可以,我和妮的事……”

“咳,我的好兄弟,咱不说了好不好呢?咱们不说了,扯远了怪没意思的。

唉——旧社会害死人,旧社会的那种毒瘤总是先往妇女们身上安,遭罪的总是女人们。老弟啊,这个教训咱们要死记一辈子。”

“妮没能和你出去团聚,我占一多份,我……”

“怎么又说,弟妹和庭庭不在家?”

“翠花被我打发到柳村我姑姑家帮一户人家做寿衣还没有回来。你回来的这些天庭庭一直没有下过地,正收秋忙活活的,农事不等人。今天,庭庭领人下地干活去了。”

“老弟,翠花弟妹贤惠得很哪,你和她生又养了个好孩子,你也该知足才好啊。”

“老哥,你说得不错,跟上翠花我的福也算享尽咯;庭庭这孩子还行,我也很满意。就是跟上他俩,我才觉得自己柳暗花明,总算还活得像了一个人的样子。”

“泡弟,这不就对了嘛。我回来的这近一个月,把全村人忙得够戗,在收秋前,刚好把我家的两件事情都忙完了。我真该好好地感谢感谢父老乡亲们才对,更应该感谢你们一家人。”

“嗨,金哥,一个村份上,原来本就是一家人嘛,不能说两家话。什么感谢不感谢的,快别那么说。唉——我——我该怎么说我才好呢?我……”

见李泡很丧气,李金不想把说着的话题一直往下继续:“泡弟,刚才你拿的那个皮筒子是我早些年在新疆乌鲁木齐开西北、西南边防治安会议时托人买下的。早早就准备着回来,总不能成行,外面的老婆孟祥馨操心保管了十来年,我还不知道是啥样。你把它从竹筒里抽出来,咱看看。”

李泡的脸上挂上了笑纹,乐得开了花。李泡伸手从竹筒里抽出了皮筒。这件豹皮背心筒子做工精细,皮面柔软润泽,豹毛柔滑鲜艳,托在手里轻飘飘的,天然的光泽特别耀眼。在豹皮光泽的映照下,屋子里顿时金光闪闪。

李泡从来还没有见过这么样的好东西,惊喜得手足无措:“老哥哥,我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享此大福太过分。”

“嗨,它不过就是个做背心的皮筒子嘛,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小弟,你怎么总说见外的话呢?你……”

“泡爷爷,金爷爷在你家吧?该吃晌午饭啦,今天他该轮到我家吃饭啦。”

院子里是一个男孩的声音,打断了李金的话。

“不啦,今天你金爷爷在我家吃,我都准备好了。”李泡往外高声喊。

“不行,明天才能轮到您家。排好了的,东方祖爷爷说不能变,要不没有规矩。”

孩子一点不通融。

“行啦,算你小子有种。进来吧,别在外面大呼小叫的。”

李泡没奈何地往外又喊了喊。

进来的是上村外头院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

李泡当着男孩子的面,也不嫌丢人败兴,不住地摇着头,又跟李金唉声叹气:

“我的好老哥,我是切切实实地折腾不起啦。今后,我如果再要有个什么闪失,一定上吊。我是再也丢不起人啦。”

男孩等得很着急,童言无忌地呛呛:“泡爷爷,你心烦不心烦嘛?你净跟金爷爷穷捣鼓些没用的话,你觉得有意思吗?”

“不说啦,不说啦,真的不能再说啦。哥,这些天看惯了,你走路不像刚回来时那么跛了。”李泡站起身送李金往屋外走。

李金挺着腰板在前面一颠一簸地走:“那是,这些天我都不让小王打针,也不吃药啦。你看,我的人都胖了吧?”

临离开柏村前头一天的中午饭李金是在东方老人家吃的。红面圪条,浆水菜。

还把郑产良、王欣欣也叫来了。

王欣欣边吃边兴奋地和李金说:“伯伯,高粱面不好消化,你少吃点。不过,挺香的。这种饭我回到柏村是头一次吃,我得吃个肚儿圆。”

东方老人乐不可支:“闺女,你可真是个好闺女,入乡随俗的,一点也不装腔,懂事理又识好歹,将来肯定有大出息。孩儿,你回到云南可不敢把我老汉给忘到脑门后哦,如果有机会的话,瞅时间跟你伯伯再回来。”

“爷爷,那是一定的。”王欣欣拖腔拖调地说。

郑产良吃得也满口香甜,他吸溜着面条说:“李叔,各家各户送的高粱面、粉豆面、软小米、黄小米堆了一大堆,不让公社或是县里来送送,咱三人恐怕拿不走。”

“看把孩愁的,满打满算也就二百来斤,大队连这么点事情也办不成还叫大队吗?咱可不能惊天动地的再那么样做,对你们首长没好处。金孩,回去后,你也要把回来的事情跟你的上级前前后后说说清楚,汇报个够。如今的人不好说,什么样的都有。要是有人不操好心,磨道里寻驴踢,要暗里给你捅刀子,就会拿这件不上执数的事情小题大做,小题不小,叫人咬住能入木三分,让你哑巴有口却很难向人说得清楚。金孩,我的话你千万别不当个事情不好好听,对于你来说,因为跟上这么件小事让人揪住再有个什么闪失划不来。当然我说的这一堆话指的是那些不算人种的货们经常好干的事,正经人不会有这种小人之举。

小郑、小王,你俩回去后也不要乱说,我的话你俩能理解吧?”

郑产良和王欣欣不住地点着头。

东方老人唠叨着,反反复复叮嘱李金回家乡被迎接的事情,李金听着听着,有些上心了,他郑重地向老人表示:“大伯,您老的话我记着哩,我一定不大意。

我们回去时路过昆明,在昆明,我立马就向云南省委作出一个口头汇报,然后再形成一个文字材料报送省委。”

王欣欣貌似天真,却机警得很,东方老人的话,她也十分在意,对东方老人倾慕地也表示:“爷爷,您老的目光看得准,虑事远,您老提醒得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爷爷,回云南后,我会提醒伯伯,请您老放宽心吧。”

李金朝王欣欣点了点头,又面朝东方老人儿女情长地说:“大伯,您老也要多保重,再活上二十年,我盼着咱爷儿俩能多见它几回面。大伯,我是要落叶归根的,您老要相信我。那件皮筒子还行吧?”

“正合适,正合适。你的孝心我领了,我领了。”因为说着动情的话,东方老人的泪水涌了出来,他赶紧用手背抹,“孩子们,多少年下来我都没有这样过。

今儿我现丑啦,在孩子们面前我真的现丑啦。”

郑产良没有说什么话,他在思索着别的事情……

李贵和王欣欣扶靠着李金,刘翠霞和郑产良搀携着妮,从上村往下村走,他们是去新房院。上村人有不少也尾随着走。木匠师傅们正做着房子竣工后门窗的细致活;油漆匠们油漆着顶棚、大梁、房檩和屋棚。

李金招呼工匠们:“师傅们,说过去就行啦,别慎抠细磨的瞎耽误工夫。”

妮不住嘴地说:“顶棚和檩梁还刷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欺祖哩。弄点烟灰和上点墨刷一遍不白乎乎的就行了。这事整的实在欺祖,真欺祖。”

一位匠人从条案上取过“杀敌英雄李金”的牌匾问:“大伯,这块牌匾明天就能把玻璃镜框做好,挂在正门上吧?”

李金摆摆手:“不用了,拿块布裹住把它放到楼上吧。这赖好是历史的一个见证,留下是对的,但不能再张扬。”

王欣欣提建议:“伯伯,咱们把它带走吧,送给云南革命历史博物馆。”

郑产良摇摇头:“太大,不好带。路上要毁坏了怎么办?太可惜了。”

东方老人站在人群外高声喊:“听我家金孩的,用白棉花擦干净,四周两面再铺上两斤棉花,用几层红布裹好,外面再用报纸包几层,等房子不潮了才能放到楼上。我要是有口气见谁毁了它,我跟谁拼命。”

夜里,李金跟妮、李贵和刘翠霞三个人商量着说:“两件事办完后,小郑说还有几千块钱没动。你们留下两千块,其余的给村上男女长辈们每人二百块,困难户多给点,余下的家家给到。我走后,你们看着情况办事情吧。”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点着头。

李沟河大队只有四匹大牲口,三匹马一匹骡子。二匹驮行李,剩下的李金骑一匹,另一匹郑产良和王欣欣只能轮换着骑。牲口们事先早已经安排人赶在了李金他们走时的柏村土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李金不想惊动乡亲们,一大早起来吃过饭,一伙人悄没音地往下村村边的土坡下走。突然,他们发现下村的土路口已聚集了全村的人。

李金忙忙地迎上去,一一向他们告别完之后,几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可亲可敬的乡亲们。在离村几百步后才骑上牲口,离开了生养他的故乡,缓缓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