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军事抗日土匪乱世情
419700000007

第7章 清晨的雨水

白云苍狗,时光荏苒,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着。转眼间,辉煌了二百多年的大清王朝已经走到了生命的终点,随着辛亥革命的炮火声,爱新觉罗的子孙们在恋恋不舍之中,不得不卸下压在他们肩头上、其实他们早已经承担不起的历史使命。

伴随着大清王朝这座巨厦的倒塌,接踵而至的便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革命党、保皇派、军阀割据、洋人混水摸鱼……。世道在一日乱过一日的状态下,一天天流逝着。昔日的大清皇土,如今已变成了军阀混战、洋人伺机谋利的泥潭。

与外界的乱世相比,夏家河镇倒是保持了一份难得的平静。镇子上如今已再也觅不到夏姓人家的踪影。曾经辉煌一时,缔造了这座富足集镇的夏氏人家,也如同那爱新觉罗的子孙们一般,当他们日渐柔弱的双肩再也无法担起沉重的历史责任之时,只好神色黯然地退出这片舞台。

夏氏后人彻底迁出了夏家河,留下的金矿如今已经全部改姓了许。只不过,当初支撑起这座金矿的许家老爷子许葭貌早已经谢世,就连他的儿子许尽孝也已成渐生华发之人。

清晨,开始落雨了,夏家河镇的青石板小巷被细密的雨水洗濯后,明亮的像刚刚被打磨一新的铜镜。

许家三少爷骑着青骡,披了一身蓑衣,带着两个长工,冒着小雨出了镇子。今天,许家要来贵客,一大早,许三少便被父亲喊起床,父亲说:“去,到北香堂,找吴老六,弄些野味回来,晚上招待马团长。”

许三少的青骡经过聚仙楼时,卢老掌柜正忙着指挥伙计往下摘合页板,见到许三少过来,便说:“三少,今儿一大早,府上的许贵便来订酒宴,这又是哪儿的贵客要临门了呀?”

许三少坐在青骡上,头也没抬,丢下一句:“听我爹说,是个什么狗屁马团长,谁知又是哪路的神仙,妈的,这年头,团长、司令之类的东西比咱们街上的野狗还要多。”

现在的这位许三少,名字叫许唯民,是许尽孝膝下的第三子。虽然现如今已经改朝换代了,但是作为前朝遗老的许氏家族却依然是威风不减当年,原因是许家又出了两位了不起的人物。一位是许尽孝的大哥许尽忠,这个许尽忠宣统年间一直在四川为官,官阶最高时曾任过正四品的道台。后来辛亥革命爆发,这位许道台倒也识时务,早早便投靠了革命党。革命胜利后,这位许道台摇身一变,成了南京政府军机处的许专员。

许家另外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叫许唯亮,这个许唯亮年轻时曾在大不列颠的几个岛国上留过学,喝过外国人的洋墨水,回到祖国后以笔当枪,投身新闻界,为革命摇旗呐喊。革命胜利后,这位许记者也论功行赏,升任了上海一家知名报馆的主编。

现在的许尽孝老爷子是夏家河许家的主事之人,在乌云山一带,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任谁都得给许老爷子三分面子。

许老爷子共生有五子一女,长子许唯亮,也就是上海那家报馆的许主编。二儿子许唯先,是许老爷子四子中最聪明的一个。许唯先小的时候,伯父许尽忠极看好他,说是要留在身边好好栽培。可惜,许唯先命薄,二十岁那年,去美国留学,所乘的邮轮在大西洋上意外起火,许唯先被活活烧死在坐舱里。

许家的五个儿子里,顶不争气的便要算老三许唯民了,文不成、武不就,只好留在家里帮着老爷子打理闲杂事务。许家最小的第四子许唯新、第五子许唯国是一对孪生兄弟,今年才刚刚六岁,还是顽童。许老爷子的独女许可慧,今年十九岁,前些天刚从冀南女子师范学堂毕业。

事实上,许唯民今天特别不愿意出门。那是因为,昨天夜里,许唯民跟几个族兄弟打了半宿麻将牌,实在是困得要命。早上的时候,他本想多睡一会儿,没曾想却有个什么狗屁团长要来家中拜访。拜访就拜访吧,现如今自称团长的人多如牛毛,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可是偏偏不知为何,父亲却对这个团长格外高看一眼,为了款待此人,居然把自己被窝里给拎了出来,要自己去北香堂买野味来招待客人。

在这样的阴雨连绵天里,许唯民骑在骡子上,一边在肚子里暗骂着那位狗屁团长,一边不情不愿地赶着路。

不过,出了夏家河镇没有多远,许唯民突然又想起一个人,那个人是许唯民心底的秘密,夏府上下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的。

这样的雨天,岂不正适合自己与她见面吗?想到这里,许唯民的心情才总算好转了一些。

这雨可真是恼人,下的不大,落在地上,化成了泥水,湿了薄薄的一层地面,走在上面,格外粘滑。

许唯民骑在青骡上,一步一滑地走着。快到了北香堂的时候,许唯民勒住牲口,扭头冲身后的长工许四儿、段得宝说:“你俩接着往前直走,到北香堂去找吴老六,弄些新鲜山鸡、穿山甲之类的回来,然后再到这里等我,三爷我要到大名府里去办些事情,回头儿,咱们仨在这儿碰面。”

许四儿和段得宝这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两个人蓑衣上早已是沾满了泥浆,远远看去,跟两只泥猴儿一样。许四儿说:“三爷,我俩身上可没带钱,人家能给我们野味儿吗?”

许唯民说:“蠢蛋,先记在三爷我账上不就得了?他吴老六要是敢不给三爷我面子,回头砸了他的王八窝。”

段得宝说:“就是,就是,方圆百里,谁敢不给咱家三爷面子?”

段得宝说着话时,许唯民早已调过骡头,转而向北,奔大名府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