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病倒多时的许葭貌老爷子身体突然好转,沉寂多时的许府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整个许府里的人似乎都在忙碌着,一时间仿佛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他们去做。这些人中,最忙碌的恐怕还要数许尽孝了。招募矿夫、重开金矿、逐个拉拢在夏家矿上送货、进货的各路客商,这些事情纷繁复杂、千头万绪,直把并无太多经商经验的许尽孝忙晕了头。幸好有许葭貌老爷子在背后时常指点,许尽孝这才勉强把这些差事都应付了下来。
这一天午后,许尽孝正在老爷子房里请安,许贵跑进来禀报,说磁山镇孟凡海老爷遣人给老爷子送来一封书信。
老爷子让许贵把送信人带进房来。老爷子从送信人手里接过书信,拆开,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吩咐许贵点亮油灯,老爷子把书信放到灯火上燃着,亲眼看着书信化成一撮灰烬,这才抬起头,朝着送信人说:“回去告诉你家孟老爷,老夫我手抖的厉害,无法提笔写字,就不给他回什么书信了,过两天,我会派犬子尽孝亲自登门拜谢。”
说罢这话,老爷子让许贵去账房,给送信人包了十两银子,然后才将送信人打发回磁山镇。
送信人走后,许尽孝有些不解,问:“爹,磁山镇的孟凡海跟咱们有什么交情?怎么您老人家跟他这么客气?”
许葭貌笑了,说:“孟凡海是我的后辈晚生,我跟他父亲倒是多年故交,三十年前,他父亲突然患上恶疾病故,当时孟凡海还年幼无知,于是他父亲留下来的煤窑,便被他的叔父给霸占了,后来,孟夫人托人带一封书信给我,请我为他们孤儿寡母主持公道,念在多年老友的份上,我便帮了他们这个忙,遣我一个门生从京里赶来,找到当地知县,替他们讨回了煤窑。”
“这么说,爹还是这个孟凡海的大恩人。”许尽孝说。
“三十年前我于他有恩,三十年后他于我有恩。”许葭貌若有所思地说。
“爹的此话怎讲?”许尽孝又是不解了。
“你可知道夏敬候是怎么死的?”许葭貌突然反问。
“孩儿原先以为是这个畜牲造下的桃花孽债太多,这才被人毁了尘根,暴尸于床,现在听爹这么一讲,莫非……莫非跟这个姓孟的有关。”许尽孝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说。
许葭貌又笑了,说:“正是如此,你二哥遇害未过几日,孟凡海便听到了消息,他也听说过你二哥为了开金矿,与夏敬候结下了梁子,”许葭貌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说,“于是他就在一个深夜悄悄来到咱们府上,找到了老夫,他问老夫想不想替儿子报仇,如果想,他倒有一条现成的妙计,那就是他府上的奶妈小月儿,孟凡海养有五个女儿,都是这个奶妈一手带大的,这个奶妈原先是夏府的丫环,受过夏敬候的祸害,一直恨他入骨,而夏敬候恰恰又死了夫人,找不到续弦,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都明白了吧?”
许尽孝连连点头。
“孟凡海这次给我写信来,是告诉我他已经帮咱们查到了杀害你二哥的凶手,这个消息是夏府管家夏八赖去孟凡海家报丧时,孟凡海将他灌醉了酒,才从他口中套问出来的。”许葭貌压低了声音说。
“杀害我二哥的凶手是谁?”许尽孝紧张地问。
“是夏敬候花重金聘请的五个跳梁小丑,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就好办了,老夫会找人除掉他们。”许葭貌缓缓地说。
许尽孝知道父亲的为人,若是老爷子说可以除掉的人,那么这个人便无疑等同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所以,许尽孝便不再去打听那五个人是谁,而是颇有感慨地说:“这个孟凡海倒还真是位知恩图报之人。”
“是啊,所以我才要遣你亲自去登门拜谢,”许葭貌认真地说道:“过两日闲了,你便去一趟孟府,到了那里就说是我说的,三十年前,我有恩于他,三十年后,他有恩于我,知恩图报真君子,从今往后,但凡他孟氏子孙到了夏家河,便永远都是我们许家的座上宾。”
随着夏敬候的暴死,夏家河悄然改换了新主人,许氏家族开始处处为难起夏氏子孙。丧失了主心骨的夏家人再也无力与许家分庭抗礼,未过多久,夏家老夫人便收拾起家中金银细软,封了金矿,带着夏敬停留下的一对小儿女夏鸣青与夏黛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坐着管家夏八赖的马车,悄然离开了夏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