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宫心奇谋:长恨歌Ⅱ【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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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红袖湿(2)

至亲的母后毒杀至爱之人,无论是谁,都会万念俱灰,甚至崩溃癫狂。湘君公主能够撑到如此,已属难得。左臂或是右臂,断臂终究是残了,她曾经拥有的繁华锦绣已经崩塌,惟余苍茫。

杨策突然开口道:“今日午时,皇后娘娘搬至香木堂静修。”

宁歌仍是恍惚地笑着,似乎并无听闻身旁男子的声音。陡然间,她被狠狠地拽起,被迫抬首望向那微怒的眉目。

杨策拖着她打开门扇,站在廊上,站在淅沥雨中,任凭雨水冲刷。

他沉声低吼道:“陛下已经去了,倘若公主生不如死,便追随陛下而去,臣决不阻扰。倘若公主万念俱灰,臣便要说,公主并不想追随陛下,即便公主身受煎熬。”

冷雨浇灌,绡衣透凉,两日来颓靡昏胀的心绪顿然清醒,却似晴天霹雳,惊彻全身——她并不想追随而去,她根本不想轻生,即使她痛彻心扉。

如果有心追随,早于二哥驾崩当日黄泉相伴,不会犹豫再犹豫地延至今日。

由他点醒与道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心中滚沸,惊讶,羞耻,哀戚,死灰……曲曲绕绕,纠纠葛葛。

杨策明白她的震惊与羞惭,握紧她的双肩,犀利的目光直抵她的心间:“公主与臣历经千辛万苦走出沙漠,臣费尽周折将公主救出深山,臣所作的一切,是臣的本职,然而,臣希公主珍重自己。如果公主无法承受生离死别的煎熬,臣不阻扰,这就送公主上路。”

语音方落,一泓寒光乍起,接着便有一柄长剑塞入她的手中。他的手掌握紧她的手,雨水浸满掌心,她仍觉出他掌心的暖意。

滴嗒,嘀嗒,滴嗒。

雨珠滴落剑身,晶莹透明,似泪,汇成水流,滴落青石宫砖。

宁歌缓缓抬眸,凝视长剑半晌,猝然望他:“是,我自欺欺人,我惺惺作态,你满意了?”

墨睫盈珠,不知是雨水或是泪水,眉目间却是凄楚,婉然欲泣。

杨策的颊边竟浮上丝丝笑意:“公主,臣不许你轻生,否则,臣曾经允过的承诺,便要食言。从今往后,公主要高贵地活在皇城,再不许有丝毫轻生的念头。”

宁歌惊震地盯着他,不明所以。

他眼神坚决,似要吸附住她的三魂六魄:“因为,你是湘君公主,也是大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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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艳阳高照,琉璃瓦上光芒熠熠,浮金夺目。

香木堂乃皇城最北的一处绝迹院落。越往北,越是荒芜。朱墙灰影斑斑,堂门朱漆剥落,跨入前庭,但见长草荒凉。参天古木的枝荫蒙密蔽天,绿意沉沉,凉意幽幽。树下却有凤羽华盖鸾仪静候,宫娥四名,侍卫八名。

宫娥侍卫见之,欲下跪参拜。宁歌挥手制止,凌冽目光一扫而过,凌霄殿宫娥与侍卫皆垂首噤声,不敢惹恼湘君公主。

轻步拾级而上,宁歌跨入大堂,掩身于圆柱背后,静听内堂动静。

“此地不祥,母后不该来。”瞑寂内堂里,秦弦的嗓音寂灭如死。

“明日陛下入葬皇陵,皇后不送陛下一程吗?”华太后悠缓道。

“臣媳听凭母后懿旨。”秦弦静静道。

“倘若皇后不去,皇家德仪何在?宫规何在?”

“如此,臣媳遵旨。”

华太后轻呵一笑:“皇后倒是好性子,去不去,你自己拿主意便是,我一个老婆子,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她的声音猝然尖利,“往后你要在此修生养性,抄抄经书,念念佛经,也无不可,不过,你置我的清誉于何地?”

秦弦幽冷道:“臣媳愚钝,望母后明示。”

华太后缓了语气:“陛下驾崩,文武朝臣疑我毒杀陛下,皇后搬至此处,天下万民又会如何看待我?说我赶尽杀绝?说我心狠手辣?”

日光炎热,秦弦的声音冰冷得讥诮:“母后也怕吗?”静默须臾,复又响起她冷酷的声音,“当日母后送予臣媳相思香与焚心散,怎会没有料到今日呢?母后向来心思缜密,该是早已想出法子堵那天下悠悠之口,哦?”

什么?母后送予她相思香与焚心散?是秦弦毒杀二哥的?怎会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歌心口猛跳,掌心潮热,湿汗渗出。

华太后闲闲道来:“要怨,只能怨你自己蠢,相思香与焚心散单独用着也无妨,并无毒性,是你太过贪心,才会着了我的道儿。”

秦弦冷笑一记:“是啊,要怨也不能怨旁人,是臣媳贪心、蠢笨,才会沦为母后戕害皇室、毒杀亲儿的棋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秦弦并不晓得相思香与焚心散合用而生的致命毒气,因此,二哥驾崩当日,她才会昏厥。

是虐?是孽?

到最后,才发现是自己下毒害死夫君,秦弦该是如何的惊痛?又该是如何的悔恨?想来,她的煎熬比己更甚!然而,宁歌的心口一片冰凉,凶手竟然是她,是二哥的妻子,是皇后!

如果要复仇,是不是要算上秦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