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泾阳城还沉浸在浓浓的年味里,家家门口大红灯笼高悬,街上不见多少行人,一溜儿的小商铺都大门紧锁,丝竹已经第一个领命出发去普陀山了,白英派她去见辞官归隐的前江宁太守贺怀安,这一路上只有雪狸相伴。路过向阳居时,丝竹扯住马缰踌躇了一阵子,想到在此初遇段谨之与宋安然,仿佛只是昨日,不料一回首却已是年前之事,如今已算是过回了各自原本的生活,只剩些许回忆,在面对旧景时还会浮现的特别清晰。雪狸扯着马缰跟在丝竹身后,马蹄嘚嘚嘚的来回踏着脚下古砖铺的老街道,丝竹突然一个策马,马蹄再度卷起风尘,呼啸着向前驰去,雪狸也跟着一扬马鞭,随着身后一串爆竹噼里啪啦的脆响声,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正月初十,丝竹与雪狸抵达江浙境内,杜宣也不曾想竟会在此地碰到她们,恰巧大家又都同宿在了镇子上最大的客栈里。把马匹交给门口的伙计后,丝竹与雪狸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店里,杜宣一眼便识出这主仆二人。年关上,店里显得比较冷清,此时做生意的小贩尚未出门,杜宣也是因为接了这趟特殊的活计,今年出来的早了些,如今他已押送完镖,正在归途,却不想这天门三小姐,如今也是风尘仆仆的到了这里。杜宣掐指一算,从泾阳到江浙,少说也得初三四便动了身,于是他暗下猜测,到底是何大事,使她二人如此紧迫。
丝竹也顺势看了这龙威镖局的少公子一眼,心里却并不惊讶,想他们走镖的人一年四季都在外头,即便年关上出来,估计也是因为熟人给特殊活计罢了。
由于天气寒冷,大家都选择围着炉火较近的桌子落了坐,因此座定后,丝竹竟和杜宣刚好形成隔桌相望的态势。小二快速上了酒菜,丝竹与雪狸并不多话,二人只先各自饮了几杯酒暖身。丝竹无意一抬头,刚好对上杜宣那双打量过来的眸子,她倒是并不戒备,坦荡荡的举起桌上的酒杯,对杜宣做了个敬酒的示意,接着便将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杜宣心里自是一惊,随即便定了神,做了个回敬的动作,跟着干了一杯。
“外面天寒地冻,年气都没散尽,杜公子这么早就出来做生意啦?”还是丝竹先开了口,语气既不亲昵也不冷淡,就只像遇到一个熟人略微寒暄几句的这么一个开头。
杜宣心里惊诧,他与这姑娘并不熟识,只是常年走江湖的人自是明白,金浆玉液当前,大可不必讲交情、论邪正,继而见他淡然一笑道“应故友要求,人情的事情没法回绝,让姑娘见笑了。”杜宣言语间拱手施了一礼,此为新友相交之礼。
“岂敢!龙威镖局在江湖中如此地位,如今还肯为一个义字而奔波,难怪这江湖上的人宁肯花千金也要求得龙威镖局出山以得心安。丝竹佩服!”言语间丝竹同样拱手还了一礼。
“姑娘谬赞了。吃我们这口饭的,没了信义便没法在江湖上立足。”杜宣说着朗声一笑。“只是不知姑娘何故这么早也流落他乡了?”
“公子可能不清楚,像我们这般没有家的人,也便没什么讲究了,年在哪里都是能过的,四处无家四处家罢了。”话毕丝竹隔空再敬一杯,杜宣连着回敬了一个,二人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次日清晨丝竹与雪狸早早便上了路,杜宣思考一夜,最终还是写了封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去给段谨之,把在江浙偶遇丝竹之事简单告知于他。
根据信里给的地址,丝竹和雪狸没怎么费劲便找到了贺家府邸,房子建在普陀山的半山腰上,是个独院儿,门墙砖瓦尚且很新,似是落成不过两三年的样子,只是府上此刻却是大门紧闭,显得有些异样冷清。
雪狸上前叩门,过了好一阵子门方才打开了一个缝儿,一个伙计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见是两个姑娘便开口问道“二位姑娘有事吗?”
“劳烦进去通报你家主人一声,就说信已收到,有人前来拜访了。”雪狸说着拱手一揖。
“二位是?从泾阳那边过来的?”那伙计匆忙的问道。
“不错!”雪狸应道。
“二位姑娘快请进!我家老爷已经嘱咐好多遍了,若是泾阳那边有人过来,不必通报,直接带进去便是了。”那伙计匆忙开了大门把丝竹和雪狸迎了进去。
一路行去,贺家府邸并不是很大,三人走了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正厅里,丝竹四下打量一遍,见屋子里盛设简单典雅,并不似其他官宦人家那般颓靡奢华,便暗下思量,江宁一带乃富庶之地,但凡私下拿取一些便可衣食无忧,仅从这房屋陈设来看,贺大人倒像是个清官的样子。不时已经有丫头奉茶上来,丝竹和雪狸在左手边两张椅子上依次坐了下来,静待主人出现。
不一会儿功夫,听闻门外一阵匆忙脚步声,转眼便见一个年轻的公子扶着一个身体孱弱的老汉出现在了门口。那公子神清目秀,身上透着那么一股子浓重的书卷气息,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文雅,老汉似是久病不医的样子,整张脸都已经瘦得脱了相,只剩颧骨高高耸起,他瘦小的身体包在银灰色袍子里,衬的那袍子极不合体。
“贺大人身体无恙吧?”丝竹试探的问了一句。
“你们都下去吧!”那老汉匆匆挥手打发走了所有下人。“我这把老骨头不打紧的。”老人慌忙上来握着丝竹的手问道“王爷呢?他身体还好吧?他可还惦念着我这把老骨头?”说话间老人已经是老泪纵横。
“爷爷,爷爷您不要急,慢慢说。”那公子抚着老人的背劝慰道。
“我师祖……他已过世十几年了。”丝竹的话语极为沉重。
“什么?什么?你说王爷他…….?”老汉那原本昏浊的双眼显得更加迷离了,他似是极难接受如此事实。
“我未见过他老人家的面,我去苍狼山的时候,据说他刚刚仙逝不久。”丝竹内心极为同情眼前的老人,因为他的悲痛如此真实。
“我一直想见他一面,可是以前我身系朝廷,怕会给他带去麻烦,虽然我知晓他人就在苍狼山上,却一直不敢去寻他。如今我倒是干净了,可他却不在了,枉我还撑着这把老骨头一路从京城颠簸至此,又在这里隐居了两年多,直到理清了与世人的全部联系,我这才敢放心的写信给他啊,可是他怎么就不在了呢?”老人显得极度悲痛。
“爷爷。”那公子抚着老人的背,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劝慰他。
“十二年前有一群江湖中人冲上苍狼山,从山上带走了一些东西,自此之后师祖气结不愈,没过多久便去了。据说他病重时曾念叨一人,甚想见他一面,我也是才知道,那个人便是贺大人您,今日见您也这般挂念他老人家,我想师祖定然是知道的。”丝竹此言不过也是想要这老人心里好过些,不料那公子闻言后竟是向她投来感激一瞥。
“我知道他是不会忘了我的。”老人说着竟像个孩子似地呜咽了起来。“我自少时与他相识,此生引他为我知己,只可恨命途不济,我虽曾与他共荣华,却未能与他共患难,此为怀安终生之憾呐!”
“贺大人,丝竹不知该如何劝慰您,还请节哀!”
望着眼前瘦小悲痛的老人,大家一时皆静默无语,无人能够讲出一句劝慰的话来。
老人暗自神伤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赶忙问道“我听闻前些日子在苏州,你们天门与江湖中人出手大打一场,还带走了崇文金鼎,不知那崇文金鼎,可是当年十七王爷的那一个?”
“正是!十二年前那次事端,师祖带上苍狼山的那些东西几乎给人洗劫一空,近些年我们从各地陆续寻回一些,只是尚未找全。”丝竹答道。
“那小郡主呢?她还在苍狼山上吗?姑娘你能否带我见她一面?”老人哀求到。
“师叔她…….她二十年前违反门规,执意一人下了苍狼山,如今依然不知去向。”丝竹迟疑许久,最终还是如此讲了出来。
“小郡主……”老人没有再说下去,只又默默流下了眼泪。
“贺大人,师祖曾交代过我师傅,说自从上苍狼山那日起,他便不再是什么王爷了,现今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师祖的真实身份,并且他也已经归了江湖,名号玉虚散人,还请贺大人往后谨慎一些,只怕消息走漏出去的话,天门又将面临一场新的浩劫。”
“老朽知道,老朽知道。”老汉默念道,忽见他回头对身旁的公子交待一句“尹儿,我累了,你仔细招呼二位姑娘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看他那瘦弱的身躯好像马上要垮塌下去似地。
“公子还是照顾贺大人前去歇息吧。”丝竹对那公子说道。
“劳烦二位姑娘稍候,我先送爷爷回去再过来招呼二位。”
“公子不必拘礼,只管忙你的吧,有事的话我们自会烦请人通告的。”
那公子闻言点了点头便扶着老人出去了。
丝竹即刻回头对雪狸吩咐道“雪狸,你去城中打探一下看有没有其它消息。”
“知道了,三小姐。”
雪狸领命即刻出门,跟贺家的下人交待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傍晚时分,丝竹独坐于不远处的山崖上等待雪狸回去,天气微寒,夕阳已经失去了温度。
贺汀尹站在丝竹身后远远的地方看着她,许久之后,丝竹终于回头对他说了句“公子有话要说吗?贺大人身体如何?”
“姑娘果真是习武之人,听觉较之常人似乎要灵敏许多。爷爷他还好,一个人暗自发了许久的呆,这会儿总算睡过去了。多谢姑娘挂念!”贺汀尹说话间往前走,到了丝竹身边。
“行走江湖之人,生活随处刀光剑影,如若没有这点能耐的话,大概也活不到今日的。不过有一点公子倒是说得不对,方才知道公子在我身后并非靠听力,而是凭感觉。”丝竹望着远处,心里竟有些许说不出的无奈。
“哦?这我便有些好奇了。”贺汀尹道。
“人长期生活于一种防备状态,久而久之便会对周围事物敏感,若有人出现在我的身后,无论是否听到声音,我总能感觉到一种阴影的存在。不知……公子从未习过武吗?”丝竹说话时仰头望着贺汀尹,夕阳为二人的剪影镀上了一层金边。
“没有,爷爷对我的要求,一不为官,二不习武,而我向来对他老人家言听计从。”贺汀尹说着话坐在了丝竹身边。
“那我觉得公子真应该感谢贺大人才是。这江湖和官场……”丝竹顿了一下接着道“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地方,一旦染指,便没人能干净离开。于我的生活里,难得遇上公子这样的人,你身上有一种人生而具之的干净,这在武林中人的身上已然看不到了。”
“那姑娘何故选择踏足这江湖呢?”
“并非选择,只是身不由己罢了。”丝竹觉得,眼前的残阳使她些许感伤。
“实不相瞒,纵如姑娘所说,江湖乃是个大染缸,可是自我见姑娘第一眼起,便只看到了姑娘为人处事骨子里的那份率真,并未觉得姑娘有任何阴暗或是见不得光的地方。”贺汀尹道。
“见不着光的东西并非能用眼睛看着,阴暗丑陋的东西绝不在面上,而是藏在这里。”言语间丝竹指了指心口的地方。
“姑娘是说,阴暗是藏在心里吗?”
丝竹只笑了笑,并未作答。
贺汀尹接着道“那我倒觉得是姑娘错了,所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决计不可能不透露一点内心的东西,毕竟面具始终为假,本质方才是真。”
“公子是读书人,我倒真觉得辩不过你。”丝竹像是一个在擂台上认了输的剑客。
“姑娘并非辩不过我,而是闻我所言,自是认同,故而也就不打算再争辩罢了。”
“可是无论公子信与不信,我自曾遇到那样一个人,当所有人对其交口称赞时,独我知晓其表里不一,故而当我与其为敌时却发现竟是与许多人为敌了,哪有人肯信他败德辱行?”
“那不知姑娘所言之人可还活着呢?”
“当然活着。”丝竹一愣后答道。
“那姑娘又岂知他的伪装就一定不会被人识破?或许明日他即沦为人人唾弃的伪君子也未可知。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罢了。”
丝竹闻言后会心一笑。
“我方才还顾虑公子不会武功,怕有一日你会被这江湖恩怨牵连,脱不了身。现今我可是一点都不替公子担心了,因为公子有智慧,足矣。”
“是吗?我倒觉得姑娘才是我所识得的女子中最为聪慧的一个。”
“哦?那公子总共见过几个女子?”
“可以说,这普天之下的女子,我几乎全都见过了吧。”
“那公子可真是过奖了,我还以为公子只见过府里的小丫头,才会觉得我聪慧呢。”
“如此说来姑娘可是小看于我。再说了,要知一个人是否为天下最聪明之人,并非要见了天下人才有所知,而是当那个人出现时,你便清楚她即是了。”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觉得与公子聊天,似有一种参禅悟道的感觉。”
“定是聊天这二人皆是绝顶聪明,故而探讨出一番境界。诚如姑娘所言,与我聊天似是一种参禅悟道。我虽对姑娘所知甚少,但想来于这江湖之上,姑娘乃是行不苟合、心怀璞玉之人,不与尔辈同流合污,自有文人的气节和傲骨。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姑娘是个内心极有主见之人,对这江湖之中些许愚妄之事甚是不屑,说是清高也非贬义,于姑娘而言,只怕连入眼之人都甚少吧,何谈与我这般唇枪舌剑探讨一番,若姑娘真是赞我有所见地的话,只怕姑娘会说“我觉得听公子一番言语,像是在听公子为我讲经说道。”,这便是差别。”
丝竹闻言内心颇为惊诧,不仅是因为眼前这位公子言语实在直率,更甚是今日初识他便将自己内心看的这般透彻,末了她却故作不屑道“公子向来如此自负吗?字字句句皆是暗赞自己聪明。”
“当然不是,我只在聪明人面前说聪明,在糊涂人面前,我向来装的比他们还糊涂。”
丝竹突然觉得,与这个位公子聊天,真乃人生的一种享受。
“聊完人心这般深奥的话题,我们不妨再聊些民风通俗接地气的东西如何?”贺汀尹丝毫不掩饰岔开话题的意图。
“哦?那关于通俗接地气的,公子想聊些什么呢?”
“首先请教姑娘芳名。”
“丝竹,顾丝竹。”丝竹莞尔一笑,心想,这个话题真是瞬间转的够通俗的。
“思竹?那想必是思念的思竹子的竹了?思竹,很有意境的名字。”贺汀尹略带几分玩味道。
丝竹似是一愣,继而道“只怕要让公子失望了,丝乃是丝绸的丝,竹倒是竹子的竹。”
“丝竹…..”贺汀尹默念道“这个意境更佳,丝乃至柔之物,寓意温柔高雅,竹乃至坚之物,寓意高尚正直,丝竹一名更是暗含音律之意,白居易就曾有诗云“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本是说要聊一个通俗易懂的话题呢,可是姑娘这名字未免也太清新脱俗了些,这可完全超越前面那些参禅悟道了。”丝竹突然转头盯着眼前这人,想他何故会说出如此相似的话来。
“姑娘在想什么?”贺汀尹问神情有些脱离当下的丝竹。
“没什么,只是觉得公子极像我一个朋友。”丝竹说着竟微微一个冷笑。
“哦?那姑娘的朋友很多吗?”
“不多。”
“朋友不多却有与我相像的?那只能说在姑娘的标准之下,能得姑娘以朋友相待的,自然都是与我与姑娘皆有几分相像的人吧。”
“大概如此吧!”丝竹笑道“对了,还不知道公子的名字呢。”丝竹即刻调整神态,从容说道。
“贺汀尹,“岸芷汀兰”的汀,尹为人姓的那个尹,名字是爹娘随便取的。”
“是吗?我倒觉得公子的名字可一点都不随便。汀为水中之绿洲,尹又有治理之斜意,治理一方与世隔绝的水上芳洲,过一种与世无争的安逸生活,这不就是人活一世的最高境界吗?不过依此看来,公子倒真没有负了这个名字。”
丝竹说话间,这次是贺汀尹睁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人。“这样的女子本不该生活在杀杀戮戮的江湖上,她本该生在一个大户人家,闲来对月吟诗或者迎风抚琴,她的手里根本不应该拿剑的。”他想。
一段谈话结束后,中间留出了大段空白,两人各自想着一些心事。
“明日我们便下山去了,留在这里太久,若是给那些江湖中人知道了,怕要给你们招来无故祸端。”丝竹终于开口说道。
“姑娘不必介意,人这一生重不在生死,而在于有没有真正活过一回,近日我与爷爷交谈甚多,想他此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与你师祖之间未尽的情谊。今日即有幸交了姑娘这个朋友,又何畏生死?”贺汀尹道。
“朋友?”丝竹突然想起,此话曾经有人说过。“我是江湖中人,或者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或者我的面目并非如你所见,那么,有朝一日,当你看到我杀人如麻的样子,你可后悔今日与我以朋友相称吗?”丝竹自嘲的问。
“自然不会后悔!”
“为什么?”倒是丝竹诧异了。
“面具终归是面具,本真始终是本真!你我今日一遇,好似冥冥之中注定了的,随说与姑娘只是初见,却总觉得你像是我的故友。”
丝竹闻言内心五味陈杂。
“那个小丫头回来了。”贺汀尹望着远处道。
丝竹抬头,远远看见雪狸从山下走来。
“她叫雪狸。”丝竹望着雪狸说道。
“很刁钻的名字,却也极富灵性。”
看着雪狸瘦小孤独的身影,丝竹内心一阵莫名辛酸。雪狸!她仅有的亲人之一,她年纪尚小,却整天奔走于江湖,而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几乎都是为了我自己,丝竹心里清楚,雪狸爱她,而她也是,深深疼爱这个小姑娘。
“贺公子,我还有话要与雪狸谈,先失陪了。”
话毕,丝竹起身像一只轻巧的白鹭一样飞下山涧,那一袭白衣在风中飘扬。看着她稳稳落定在雪狸面前时,贺汀尹起身往院子里行去,同时默吟道“心出是非外,迹辞荣辱中?此之为我幸,还是不幸?”,末了竟是一个苦笑。
“三小姐。”雪狸看到丝竹些许惊讶。
“嗯,如何?有消息了吗?”面对雪狸丝竹却只冷冷道。
“据说半年前是在刘一守手里出现过,后来被一个姓金的人买走了,自此便没了消息。”
“明日我们便下山去,要尽快找出其下落才是。”
“是,三小姐,那要先奏报主人吗?”
“不必了,等东西找到了再说。明日下山后你即刻选调一些天门弟子过来,保护贺家安全,以防万一其中有变。”
“知道了,三小姐。”
“对了,让上山的弟子注意潜隐,千万不要露了行迹,最好连贺家人也不要惊动。”
“雪狸明白,会仔细交代的。”
“行了,回去吃饭吧,别让人久等,即是为客便不可失了礼数。”
话毕二人以轻功代步直往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