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完带有家族印记的照片墙,骆頔勤就带乔曦去了自己房间,一个满载梦幻与活力的少女世界。她的房间并不是只有粉红色的公主床幔和芭比娃娃,书柜里不仅有安徒生和奥斯丁,还有弗洛伊德和莎士比亚,墙上还挂着与世界级乐团共奏的合照和有费德勒签名的网球拍。每一样东西仿佛都在透露她的一个小秘密,不过乔曦的目光很快就被吸引到了墙角一排24寸的大箱子上。
“你要出远门?”
骆頔勤瞟了一眼,脸蛋上轻轻浮起了绯色。“是啊,出远门。”
她才第一次见乔曦,还不知道乔曦不但对别人的私事缺乏兴趣而且天生没有八卦的热情。原本是想等她问才要说的,没想到木讷的乔曦压根没准备问她要去哪里。想了想骆頔勤还是憋不住,就拉着乔曦坦白道,“我要去非洲了,下个月就走。”
“去非洲?”乔曦很是诧异,她一个女孩子去非洲做什么?不论是支教、援建还是红十字会,看起来都跟她这样的富家小姐扯不上关系。
骆頔勤脸上的绯红又增添了几分,衬得她越发明艳动人。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勇敢又愉快地宣布道,“为了去追寻我的爱情。”
追寻爱情?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为了某种信仰而远走他乡的人,有人为了使命,有人为了理想,有人为了赚到更多的财富,也有人为了奔向更好的前程,还有人像乔曦这样只是为了潜意识里一些模糊的难以定义的神秘向往。没有什么比爱的召唤对年轻女子来说更有吸引力了,但乔曦却难以想象,真的有人是为了爱情。
“他是我爸爸公司的职员,很有本事的建筑设计师。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骆頔勤微微笑了下,“以前我妈跟我说她和爸爸一见钟情的时候我其实并不相信,两个陌生人怎么可能因为一次照面就爱上对方呢?那不过是以貌取人罢了。可是当这奇妙的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我就不得不信了。”骆頔勤的声音轻快又明媚,就像她这个年纪的晨光和花蕾,有一种自然坦诚又充满生命力的希望。
可是乔曦却不很明白:“为什么是非洲?”白马王子不是一般都来自神赐的大地欧罗巴么?
“因为他去非洲了啊。”骆頔勤答得理所当然,“他申请参加了厉氏集团和神奇宇宙联合发起的‘地球村计划’,去非洲参加援建。其实我当时就想跟着去的,不过那时我还没毕业,我爸不同意,就没去成。好不容易等到今年毕业了,终于可以去见他了!”
骆頔勤毫不掩饰的欣喜也感染着乔曦,可是如此冒险的举动听起来还真的有些疯狂呢。
“现在你爸妈同意了?”
“我爸没赞成也没反对,但是我妈妈同意呀。我妈说了,女人这一辈子一定要为爱情勇敢一次!”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从她明亮的双眸中粲然蹦出,“乔曦,你会支持我吗?”
这样年轻无畏的心,乔曦也曾拥有过,不过不是为了爱情。但是又有什么妨碍呢?重要的是她们都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努力拼搏、积极争取,虽然前路未卜,但她们贵在足够勇敢,足够坚定。
“当然,我会支持你!”
骆頔勤正要拥抱她的时候,骆启凡走了进来,“支持什么?”
不等乔曦开口,骆頔勤先抢了白,“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你们没关门。”骆启凡微微敛眉,“怎么,这么快就结成姊妹团了?还有我不能知道的秘密?”
“嗯!”骆頔勤将乔曦拉到自己一边,“我正在教她怎么对付你呢!”
“怎么对付?”骆启凡饶有兴致。
骆頔勤嫣然一笑,“撒娇啊!”
“那就算了吧,”骆启凡轻轻一嗤,“她可比你会撒娇多了。”
“啊?”骆頔勤难以置信地望向乔曦,她怎么看也不像会撒娇的女孩子啊!
乔曦的脸蓦地红热起来,忍不住拿眼睛去瞪骆启凡,“我哪里有撒过娇?”
骆頔勤瞧她这样子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你现在就在撒娇。”
乔曦窘得不知道要躲到哪里去才好,还是轻笑着的骆启凡为她解了围,“去吧,二叔叫你去他书房谈点事情。”
乔曦正讶异的时候,骆頔勤倒是反应机敏,“谈什么?该不会是要提亲吧!“
乔曦一惊,又抬头看了骆启凡一眼,他还是满面春风的样子,乔曦却开始觉得不安,不会真的是要提亲吧?
骆震霆的书房在二楼正中间,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宽阔的红木桌前,低头翻阅着桌上的文件。
“您找我?”乔曦想了一路,还是没好意思叫“二叔”。
“嗯。”骆震霆取下眼镜,开门见山地问,“之前听启凡说你想推荐一个朋友来担任这支广告的代言人?”
乔曦又是一惊。想帮罗淇找**会还是年初的事,那时候她天真地以为只要多拍几支广告就能作为平衡差距的砝码,哪里晓得其实秤盘上根本不需要个人的光辉与荣耀,它需要的是身份,是背景,和这两者底下的人脉关系,这是无论拍多少支广告都无法达成的。不过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反正无论罗淇变成怎样的罗淇,姜耀生还是那个姜耀生,就算真的结了婚,谁又能保证她的幸福呢?所以有时候成功未必就比失败要好。
“怎么,现在没档期,还是没这个想法了?”
“不是……”这下乔曦倒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了。当初也不过就是随口问了一下齐思朗,怎么这会儿消息就已经传到骆震霆这儿来了?答案只能是骆启凡。可是骆启凡跟齐思朗真的好到没有秘密吗?就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要分享?
骆震霆见她为难,恐怕其中有变,也不追究,“这样吧,反正这个机会我还是给你留着,如果到时候还有这个意向,就直接去公司试镜。”
乔曦想了想,说“好”。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妥。当初她是以策划者的身份来提这个要求,理由当然很充分,可如今以骆启凡女朋友的身份再来说显然就有些不合适了。
她这点小心还真是很难让人猜得透,骆震霆却哈哈笑道,“不要紧,跟比稿一样,我也只能给一个机会,能不能胜任公司自有专业人员去评判。”
乔曦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对了,下个月群芳社要举办慈善晚会,頔勤问我她是吹长笛好还是跳探戈好,你说呢?”
她说?她压根两个都不懂。
乔曦愣愣地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骆震霆又问了,“那你呢,你准备要表演什么?”
“啊?”
看她这一问摇头三不知的模样,想必是骆启凡自有安排。有时候,就连骆震霆也觉得骆启凡对乔曦太过保护,关键是她并不需要这种保护。所以,是不是有时候我们对于越在乎的东西抓得越紧,反而就是限制得越厉害呢?如果女儿有了真心想要追求的东西,他是不是也应该尝试放手学会成全?
“你知道頔勤要去非洲了么?”骆震霆突然又问。
乔曦点头,“嗯,刚才听她说了。”
“你要是我,会同意吗?”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而且还涉及到父女之间的感情,乔曦本想找一番推辞,就像以往她回避任何事情那样。可是认真想了一想,她又笃定地答道:“会!”
骆震霆微眯起眼睛,示意她继续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不管这幸福是一个人,一件事,还是一样东西,哪怕只是一个没有终点的目的地。人生在世,财富也好,声望也好,甜蜜的爱情也好,成功的作品也好,每个人的心里肯定都被某种声音召唤着,这就是他们的梦想,或者说使命。人就应该跟随着这召唤,才不会在这浮华乱世里被各种**迷了眼睛。”
乔曦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并不像是闲聊,反而像是具有神圣使命感的宣言,煽动鼓舞着每一个人去追求自由和梦想。已过知天命的年纪,骆震霆完全理解她口中所谓的这种追求的意义,但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会有这样深刻的洞见。“所以呢,你的使命?”
被这么一问,乔曦反倒又不好意思起来。从小到大,每个阶段都要谈一次梦想。小学的时候,大家的梦想无非是想要当警察、老师或者科学家。到了初中,开始有人想做明星,有人想当主席,还有人想成为模范丈夫,虽然那一时之间成为了一个美名远扬的笑话。高中的时候大家开始变得成熟,唯一的目标就是考上一个好大学去挣一个锦绣前程,当然也有一些花季雨季的小女生更想要隔壁班男生的一个电话。大学要毕业的时候,男生们的梦想无非就是奔驰宝马开公司,女生的愿望就是结婚生子有房子。随着年纪的增长,每个人都变得越来越理性越来越现实,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更好地与世界相处,才能获得社会标榜的那种完满的幸福。相比之下,乔曦的梦想说起来真是幼稚得停留在学前班,一手撑着头一手望着蓝天碧草做的白日梦:她想要去建立一个王国。
第三次,听到的人没有嘲笑她。
第一次是罗淇,那时候她们才上小学一年级,乔曦说要去建立王国的时候,罗淇还眨巴着她的大眼睛说“好”,说将来一定会跟她的白马王子一起住在乔曦建造的王国里,其实那时候她们单纯得什么是王国什么是白马王子都不知道。第二次是骆启凡,乔曦不知道骆启凡是怎么知道她这个白日梦的,但是骆启凡并没有轻视这个梦,反倒是时时处处帮她添砖加瓦,修缮矫正,避免她把金字塔建成空中花园。第三次就是骆震霆了,当他听到这个可笑的梦想时非但没笑出来,反而敛眉问道:“那你想建立怎样的王国呢?”
建立怎样的王国?乔曦不清楚,也想不清楚。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位慈祥的长者。
骆震霆摩挲了一下他的金丝眼镜,仿佛那镜片在不经意的转动中就折射出了耀眼的光,他垂目望着那丝变幻不定的光线,平静地说:“如果你在中东,就要去建立一个石油王国;如果在南非,就应该是宝石王国;如果是在迪拜,那么就该是一个创意的王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所有的梦想成型之前,你的脑海里应该有一副完整的蓝图。想想你现在在哪里,将要往哪里去,怎样才能真正过得去?”
骆震霆抬眼看她的瞬间,就像是仙人的灵光点开了她混沌的第三只眼。所以,她要的王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