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乔曦喝完第五盒牛奶的时候，一种反胃的感觉就没有停止过。她现在也觉得从胃到舌尖全部都是牛奶的味道了。但是一种更深的无奈却掩盖了这种味觉。
灵感它就是不肯来，即便她这样坚持，但它仍然不肯现身。骆启凡已有了微微倦意，乔曦只不过是想了三个小时已经精神不济了，何况他已经在这里呆了整整两天。
强求灵感本来就是违反规律的事情，他自己坚持已经觉得很愚蠢了，可是有人比他更执著。支撑着的他不再是思考，而是好奇心。他好奇的是她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
乔曦两臂抵着桌子，双手撑着越来越重的脑袋，眼睛盯着面前这最后一盒没有开封的牛奶。她真不想把它喝掉，一是因为她实在喝不下去了，二是如果她喝完了还是没有好点子就必须放弃。而放弃，意味着她错失了一个机会。
“可爱的牛奶呀，给我一点灵感吧！我不贪心，只要一点点就好！”
在静谧的夜里听到这样的声音，仿若呓语。骆启凡睁开微眯的眼睛，看着她那虔诚的模样，不会是在祷告吧？
乔曦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对面还有另外一个人，目光仍然聚焦在牛奶上。
“牛奶啊牛奶，你叫什么名字？”她开始自言自语了。说实话，上完了一天的课，乔曦已经觉得很累了，想了两三个小时的方案又都被骆启凡否定掉。她的思绪实在有些混乱了。
“我叫牛奶战士。”骆启凡无聊，随口答道。
“哦？牛奶战士，你来自哪里啊？”
“我来自内蒙古的牧场兵团！”
“牧场兵团？那是个什么地方啊？”
“……”
不知不觉，灵感在两个人的一问一答之中产生了！
乔曦突然像触了电一般坐直了，语气里充满着兴奋的愉悦，“我有新构思了。我们把新产品模拟成一个牛奶人的形象，然后编写一个关于这个牛奶人的故事。故事可以从牛奶人来到幼儿园的餐柜开始，从一个陌生人的自我介绍到和餐柜里的其他食物成为好朋友，再到成为幼儿园小朋友最喜欢的饮料，我们可以做一个系列的广告。故事跟随产品的周期慢慢展开。”
骆启凡迷离的眼神好像受到了光线的照耀又变得明亮起来。显然，他对这个构思有兴趣。
看到他肯定地笑容，乔曦的心忽然也就安定下来，被一种满足感包裹得满满的。
“我来设计牛奶战士的形象。”
“我写故事。”
两个人各自开始埋头苦干，偶尔会询问对方的意见，就像上一次的配合那样默契。
构思的过程总是异常艰辛，而灵感一旦来临，时光便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时钟指向了三点半，骆启凡的形象初稿已经完成，乔曦的故事大纲也已基本敲定。
“好了，我送你回去。”煎熬了两天，骆启凡终于松了一口气。
乔曦却有点舍不得，“不用完善细节了吗？”
骆启凡看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与之前的那种困倦截然不同，就像是突然上紧了发条充满了电一样，精神焕发。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不会剥夺你的劳动成果的。”
乔曦“嗯？”了一声，不知其意，但还是跟着骆启凡走出了办公室。
乔曦是那种一旦灵感被激发就文思泉涌的人，自从“牛奶人”的概念得到了肯定，她的脑海里就不断地生成有关这个牛奶战士的脉络，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骆启凡原本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闭上眼睛就再无声响，没想到一路上乔曦绘声绘色，滔滔不绝，越讲越来劲，就连分开之后，她在电话中也依然兴致勃勃，高谈阔论。
骆启凡认真地倾听着，在最恰当的时候给出最恰当的评价和建议。他总是如此精准，有时候只是一两个词语便能刺激乔曦开拓全新的思路，所以最初孑然一身的牛奶战士很快便拥有了复杂的背景和丰富的阅历，原本单薄的故事也渐渐丰满起来。
虽然星城的夜生活向来丰富，但到了凌晨四五点，整座城市也变得万籁俱寂。骆启凡将车拐进地下车库的时候，乔曦正讲到高.潮处，于是他也就安静地坐在车里没有下来。
他们你来我往，有问有答。都不知道聊了多久，耳机里乔曦偶尔还在说话，但偶尔又是长时间的静默。骆启凡知道那是她在思考，便也耐心等待。
思维放空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女主角每次进入工作模式时就会转变成和生活中完全不同的状态，执着而疯狂。也许现在就是乔曦的工作模式，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小助理转瞬间就变身成了凌厉霸道的女战士。想到这里，骆启凡的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
目光瞟到仪表盘上的电子时钟时，已经是凌晨六点。骆启凡这才发现耳机里已经静默了很久，于是试探地问了句：“然后呢？”
耳机里没有人回答。
“乔曦，还在吗？”
完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睡了？”骆启凡依然温和礼貌，但仍旧无人应答，“那我也挂了啊。”
“那好吧，晚安。哦不，是早安。”他这才有些无奈地微微摇头，拔下车钥匙，下车上楼去。
乔曦醒来的时候还是昏昏沉沉的，因为整晚保持握着手机的固定姿势，右手微微发麻。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了，也就记不得跟骆启凡讲到了哪。只是连梦里思绪也未曾停歇，关于“牛奶战士”的故事仍然在自动编写。她有种想要立刻打电话给骆启凡的冲动，但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昨晚最后一通电话结束在凌晨六点时，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她又生怕自己清醒过来就会忘记一些重要细节，只好立刻爬起来飞速输入电脑里。这一路仿佛特别顺畅，文字就如同流水一样潺潺而出。其实她此刻还是迷迷糊糊的，并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就好像是神灵附体了似的，一切都是如此轻而易举。而当她停下来的时候，就跟梦游人一样没意识地又倒在了床上，只留下电脑屏幕在黑暗中始终散发着微弱的光。
有的事情就是这样，久等不来，而一旦降临就变得无法抗拒。
而在旋风国际，骆启凡刚刚送走他们的超级VIP客户，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下来。
总算是过了有惊无险的一关。本来是临时想来的应急方案，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好。
其实在骆启凡的经验中，这种交稿前一天还没有满意方案的情况并不罕见，但对市场运作了如指掌的他早已能够在公司的商业效益和自己的艺术要求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他只是没有想到这次竟然是在最后关头逼出来的灵感。
乔曦这个女孩子，似乎总在他的意料之外。
现在方案已经通过了，剩下的就是完善细节，进行拍摄。既然是乔曦的构思，骆启凡还是想让乔曦来做，一方面这是他的原则，另一方面他也直觉地认为由乔曦亲自做脚本会完成得更好。可昨晚几乎是通宵加班，他也已经主动给乔曦批了两天假，所以现在也只能单打独斗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向来风云不扰的心里无故多出了一种怅然若失的孤独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