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扶住她,“发生什么事了?”
“……七爷,是七爷!”小蝶一脸仓皇。
“七爷?七爷怎么了?”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七爷被拦在回程的路上了!”铁生接小蝶的话,“我早上才开门见商队经过,说什么苏州城下了好大的雪,如果不是他们提前过来,现在也就被拦在了苏州城外了!”
“苏州城外?是下雪封路了吗?”我追问。
“听商队的人说是的。我想着七爷正在回程的路上,就上去打听了一下,结果他们说苏州城外驿道遇山体滑坡,大雪封住了去路,现在所有人都被拦在了驿道上,进不来出不去,如果不是他们早一天,现在也就赶不回来了!”
“滑坡?”我惊呼,“那有人受伤吗?七爷呢,有没有他的消息?”
铁生摇头,“我打听过了,回杭州的商队今天已经全到了,七爷不在回来的名单上面……”
我猛得攥紧拳头,不受控制地去想滑坡的场景,“那滑坡有没有人受伤?”我问。
铁生为难的摇头:“商队的人说不知道……他们也不清楚……”
“小姐……”小蝶无措的开口。
我深呼吸两下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我不能着急。我要把事情好好理一遍。
铁生和小蝶看我神色,都自觉地没再说话。
从苏州到杭州,以现在的交通来看,最起码要两天的时间。他允诺过十天之内赶回来,也就就是二十五之前回来;今天二十一,那么他现在一定在苏州城范围之内,不然他赶不及在二十五之前回来。
回来的商队说现在没有回杭州的商队了,那么他一定被拦在了苏州城外!
思此我立刻对铁生道:“再去回来的商队打听一下,多问几个人,确定苏州驿道是不是被大雪封了,是不是没有回杭州的商队在路上了?再把王成叫过来,我有事吩咐他!”
“是,夫人,我马上去!”铁生立刻应了声,转身小跑就出了去。
我又看向小蝶道:“把刘妈叫过来!”
“嗯!”小蝶知道我已有主意,赶紧去找刘妈了。
我立在原地来回踱步,心里不住地想到慕容轩,滑坡、大雪……
慕容轩,你千万不要有事!
门口铁生匆匆出了去,王成关上门紧着步往后院来,看见我先行了礼:“夫人!”
当下完全顾不上其他,我立刻对他说:“我有事交给你办,去雇一辆马车,我现在要出城去苏州,找个熟悉路的车夫,多出点钱无所谓!另外,去买盐,一定要多买些盐,越多越好放在车上一起带着,一定要快,马上去办!知道了吗?”
王成也知道大雪封路的事,慕容轩又是自己老板,此刻他也同样心急,立刻道:“是,夫人!”
王成前脚刚走,小蝶和刘妈就来了。
“小姐!”
“夫人!”
我心急如焚,顾不上跟她们多说什么,转身就进了屋,“你们跟我进来!”
我一进屋就脱了长裙,苏州我是去定了,穿这身衣服太不方便,小蝶见状虽不解为什么,但立刻就来帮了我。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边脱边道:“去拿身短服来。”
小蝶虽疑惑,但她很懂我心思,知道我着急半点废话也没有,立刻去取了衣服替我换上。
我边换边对站在一旁的刘妈说:“刘妈,我要出城一趟,王成、铁生我都要带着,府里只留你和小竹两个人,我走后你就把门锁起来,跟小竹呆在府里不要出门了。”
“是,夫人,我一定照做!”刘妈立刻应下来,小蝶已经给她说了情况,她又道:“只是夫人千万不要着急,七爷肯定只是暂时回不来而已!”
我知道她说的不无道理,可我完全没有慕容轩的消息,又是滑坡、大雪,我无法不担心他,我一定亲自去一趟找他才放心。
我对刘妈点头,“这个我知道,我会注意。另外留你在府里还有其他事,我无法跟七爷联系上,万一七爷回了来,你告诉他我去了苏州,沿途我只会在客栈住,会留下口信,这样就算七爷到了家又来寻我,我跟他也不会错过知道吗?”
这个没有互联网的时代,我必须想到一切可能性。
刘妈点头,“夫人放心!我一定记住!”
此时小蝶已经给我换我衣服,我还没说话,小蝶先开了口:“小蝶一定要跟着小姐的!”她一脸坚定。
其实我也早想到了,本来也是要带着她一起的。
我对她点点头,又对刘妈说:“那刘妈你先下去吧,然后带着小竹一起到门房去。”
“好,夫人!”刘妈领了是马上退了出去。
刘妈一走,我立刻又对小蝶道:“去库房拿钱,拿银票方便带,快去!”
小蝶明白我是故意支开刘妈,取了我放好的钥匙就往库房去,我随手拿起两件披风就往门房去。
我和小蝶已经在等,刘妈和小竹也已经在一旁,王成不见踪影,远远地铁生跑了回来。
“夫人!”铁生喘着粗气跑回来,出了一头汗。
“怎么样?”我问。
铁生又喘了两口气,我不好再去催他,只听他道:“……我打听了好几个人,是真的,他们是早一天离开苏州的……后来就听到消息封路了,后面也绝没有入杭的商队!但有没有受伤,他们说没听说,具体也不知道情况。”
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既然能听说封路却没有听到受伤,那么很可能并没有人出事,慕容轩一定被拦在了苏州城外。
我一定要去找他!
我又对铁生说:“去屋里拿两件厚实的衣服,我要出城,你跟王成跟我一起去。”
铁生点了头二话没说小跑进了屋,拿了衣服一副待命的模样。
着急间王成驾着马车进入了视线,马车前头还坐了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皮肤黝黑,一双眼精神却和善,穿得一身厚棉袄,手里拿着扬鞭,抽在马耳边放出声响。
“夫人!”王成看见我立刻下了马车,“找到车夫了!”
我笑着点头,和小蝶对视一眼准备上马车,不忘对刘妈嘱咐道:“刘妈,府里交给你了。”
“夫人放心,老奴半辈子都在慕容府,这是我另一个家,我一定看好!”她说。
我放心地对她笑,开口道:“我相信你,千万我记得我交待你的事,如果七爷回来,不要忘了我说的话。”
“夫人尽管放心!”
我和小蝶坐在马车里,王成和铁生轮换着在外面跟车夫一起驾车。此时铁生在车里坐着,不多话的样子。我掀开车帘,两边的屋舍不停地向后掠去,这已经是很快的速度了。
马车车厢里放着很多盐,王成直接麻袋装搬了三袋上车,加上人的重量,再多就不好赶路了。
小蝶看出我的忧心忡忡,轻声道:“小姐,七爷一定没事的!铁生都打听过了,没听到受伤的消息,而且七爷说不定还没到苏州呢……”
说着对铁生使了个眼色,铁生立刻附和道:“是啊,夫人。”
我知道小蝶的心思,勉强笑了笑,“我知道,是我太心急了。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如果不去看一看,心里始终放不下心来……”
小蝶握住我的手,冲我笑:“小蝶知道!”
车厢外王成掀开帘子,扭头对我说:“夫人尽管放心,我们马上就要出城了,明天一定能到苏州,最晚后天就能到驿道!”
“七爷是个大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夫人放心,老天爷会保佑七爷的!”那个车夫突然接了话。
车厢里三人尚不知情况,王成开口道:“他是马车夫,姓马,前几年被恶棍打伤了腿,是七爷当时救了他,我今天一去车行找车,他一听就主动要来了!”
王成一开口,他呵呵笑了,手里扬鞭却没停,“当时若不是七爷,我现在恐怕都不在世上了!”
“此话怎讲?”我开口问。
“七爷是善人。”他开口就夸了慕容轩,又兀自回忆起来:“前几年我因为不交保护费被恶棍打断了腿,七爷不仅出钱给我看病,还将那些人统统送进了官府。后来我伤的腿好了,也再没有人来找我麻烦了。七爷的恩德我一直记着,不然我也没有现在,还能做做活拉生意,更别提成家生子了。”他说起来语气仍然是伤感的。
我也不禁感叹,哪里都能听到夸他的声音,他不仅是个商人还是慈善家。大过年的谁愿意出来跑出来这么远做活,如果不是慕容轩曾经自己做的善事,只怕现在还找不到马车出城。
焉知一切不是老天早安排好的。
一路再无话,马车一路疾驰,只下午便出了杭州城,将近晚的时候在杭州往苏州去的驿道停了下来,人不休息马也要休息,否则第二天连路都走不了。
驿道上有客栈,王成和铁生在客栈里打点好了,才来通知我和小蝶下车。一下车就被灌了满口的风,跟白天的温度差了几千里,飘飘洒洒的还有几片雪花落下来。
五人总共开了两间房,我和小蝶一间,王成、铁生和马师傅一间,马师傅将马牵进马厩里,安顿好了才进到客栈,约好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我和小蝶进到屋里才觉得暖和一点,正值年关,客栈里也没多少人,小二热情的上了热水,端了些吃的也就下了去。
“小姐,吃点东西吧,一天都在赶路,别把身子熬坏了。”小蝶对我说。
我笑了笑,“一起吧。”
两人吃点东西,洗了脚便熄了灯,小蝶睡得也不太安稳,夜里搂着我的胳膊,我心里惦记慕容轩,怎么也睡不踏实。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头却晕沉了起来,我转头去看看小蝶,发现她脸色也不太好,面上潮红的一片。
我伸手探上她额头,发现她发烧了。
“小蝶、小蝶,醒一醒……”我摇她的肩膀。
她昏昏沉沉睁开了眼睛,开口嗓子已经哑了:“小姐……”
“别说话,你生病了,肯定是昨天赶路路上着凉了。”我起了身替她掖了掖被子,“我去找王成他们,看客栈里有没有药,你这样可不行。”
“小姐……小蝶没事。”她说着拉住了我就要起来,“我们还要去苏州,找七爷……”
我看了看小蝶不好的脸色,思索了之后又把她按下去:“你不是也说了吗,七爷他们没事,只是暂时赶不回来而已。你发着烧,这样怎么赶路?好好歇着。”
“小姐……”她仍挣扎着要起来。
“听话!”我又按住她,“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们再赶路,不准再说话,快休息!”我命令道。
她这才老实,看了看我抱歉的模样,满头的虚汗。
我替她擦了擦汗,对她笑了笑才转身出去。
自己脑袋却也昏沉得很,我揉了揉眉心,走过去去敲王成他们的门。他们也已经起了,听到敲门立刻就开了,马师傅不在去喂马去了,王成和铁生在房里。
“今天赶不了路了,小蝶生病了。王成你去跟马师傅说一声,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再赶路。铁生,去掌柜那里问问,应该有治风寒的药,煎一副给小蝶。”我嘱咐道。
“是,夫人。”两人一起应道。
我想了想又道:“再让掌柜熬点姜汤,大家都喝一点驱寒。”
我走回房里,小蝶昏昏沉沉地睡着。我摇摇头想驱走不清醒,撑着桌子坐下来,暗叹果然天天‘养尊处优’惯了,只是坐了一天的马车,人居然倦成这样。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锻炼才行。
我强撑着没有睡着,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铁生敲开了门。
“夫人,这是药,还是姜汤。掌柜说这药很管用,不严重的吃一贴就行,出了汗再歇歇就能恢复。”铁生站在门口端着药跟我说。
“好。”我伸手接过药。
“马师傅也说夫人不用担心他,他什么时候都可以,说是让小蝶好好休息呢。”铁生又道。
我笑了笑:“好,你回去歇着吧,有事我再叫你!”
“是!”
我端着氤氲着热气的汤药,自己先喝了姜汤,趁热逼出了一身汗,人果然清醒了一点。
又端着药轻轻摇醒小蝶喂她吃药。
“小蝶,醒醒,把药吃了。”
小蝶乖觉地张开嘴,吃完又睡了。我穿上披风靠在床边,刚刚清醒的脑子又有点不清醒,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七爷!”成刚穿着厚厚的蓑衣,大雪夹着风吹得他快要睁不开眼睛。
“七爷,驿道这里风太大,还是跟着商队先退吧!”成刚大声道。
慕容轩也穿着蓑衣,眼前的滑坡还有大雪完全阻挡了去路。如果能放晴勉强还能行走,但眼下风雪不停,已经在原地停了三天,再不退回他们已经没有食物了。
慕容轩这才回了头,对成刚点了点头:“走吧,让商队原路退到汉关,在那里补给休息,等风雪停了再走!”
“是!”成刚应了声,忙跑到长长的队伍中间交待起来,一时间各个马车里都走出人来,纷纷掉头行走。
慕容轩看一眼被阻的驿道,转身随着商队往回行走。
我睡得昏沉,隐约在有人走动。半天才睁开眼,是小蝶,她已经下了床在收拾炉火。再看看自己,不知道何时已躺到了床上。小蝶听到我的动静立刻来看我。
“小姐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她关切地问我,自己脸上的潮红还未完全褪去。
我撑起身子问她:“你怎么样?”
小蝶笑了笑,看样子像恢复了精神,“我没事了小姐,已经不烧了,头也不疼了,除了没什么力气其他都好,真的!”她认真道。
她的病起得急,去得快也正常,我以前也有过。再看看她神色,不像强撑我才放下心来。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摇摇头,“昨天没睡好,就觉得有些累……怎么这么暖和?”
小蝶看一眼炉火,“这是掌柜的送来的,要不小姐你再睡一会儿,等吃饭了我再叫你。”
“好。”我有些无力,被她扶着又睡了。
一觉睡到下午,小蝶特意晚了一些叫醒我,吃过饭后才觉得恢复了一些。
外面没有下雪,但风仍然很大,小蝶从掌柜那里多买了几件厚衣服放在车里,供后面赶路用。一下午我和小蝶都懒懒的,彻底地睡了一觉,两个人才觉得都大好了。
第二天一早又接着出发,路上却都是大晴天了,临近苏州城也没有下雪。马师傅特意走了外道,虽远些但没什么人,路上加快一点也是一样。
我对苏州实在没什么印象,倒是小蝶,暗暗对我骂了一遍那些亲戚,当初我们落难的时候没一个伸援手的。
我沉默不语,小蝶以为我不开心便没再提。我望向窗外,不去想小蝶说的话,那和我无关,现在没有往来倒是好事了,我苦笑,又希望赶紧赶到驿道。
马师父车子驾得稳且快,当天傍晚的时候就到了驿道前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