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照例由放学回来王德福到郑备胜家里送信。郑德胜一听,满心欢喜,这样不但省了一笔费用,还少了不少麻烦事。
第二天,老郑家里精心准备,中午两家人坐一起,高兴的商量着结婚的事。
老王家哥几个里,有文化的算是老八,老九到东北来后上了几年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习不好,成家后好吃懒坐,种地也稀里糊涂,两口子三天两头的吵。
席间,郑德胜话里话外透露出对老王家的轻视。老二老三老九不觉,老八却不自在。有心想冲撞两句,一想到大局已定,怕节外生枝,也就只当耳旁风。
男方还是按SD的规矩,把一些大件买完后先拉到女方家里,结婚的时候,再由送亲的队伍送到男方家里,外场上显得女方家里有面子。
这些细节的操作,王德高一概不知,王德福与他在一个学校里,也未曾向他透露过,待到王德高放学回家,看到家里突然多了一些沙发、洗衣机之类的东西时,他才知道姐姐要出嫁了。
一想到姐姐最近的表现,一想到东西是男方家里买来充门面的,王德高的自尊心又一次受到打击,所以他决定不参加姐姐的婚礼。
王德秀对此不解,商量了好几次,王德高也只是默不作声离开,不在意姐姐的委屈。
结婚那天,按规矩,女方父母是不能参加的。
亲戚们都兴高彩烈的来了,王德田、王德利也喜于颜表,现于手足,嘻嘻闹闹的等着男方迎取的车队。
当不成娘家亲的,也都来凑个热闹,沾点喜庆。
王厚柱两口却怎么也乐不起来,王德高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主动的喂牛喂羊,给猪添食。
当迎亲车队把这些人接走的时候,王厚柱的泪禁不住流下来。
赵老师等几个人在一旁劝着。
“德高,你一会好好劝好你爸,这是喜事,怎么能哭呢?按老话虽说是嫁出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但你姐走到哪也是你们老王家人啊,人家三天后还得回门呢,你好好劝劝他。”赵老师转向王德高。
“没事,一会就好了。”王德高不知道怎么劝,也不想劝。
“现在学习怎么样?天冷通勤遭罪啊,不行你还得住宿啊。”
王德高毕竟是赵老师的学生,连名字都学是老师给起的,所以,赵老师对王德高就显得格外亲。
说了一会话,来人陆续都走了,家里只剩下老两口和王德高。
王厚柱的情绪也慢慢平复好转,再怎么这也是喜事一桩,虽说姑娘走了,家里少了一个栋梁,但这是早晚的事,也不能让姑娘在家里出一辈子力吧?
那样也不公平。
王厚柱出出进进的没活找活干,马春芬倒没表现出太大的悲伤,姑娘在家的时候,忙时她做饭,农活不忙的时候,基本都是姑娘做饭,马春芬倒显清闲,往后这样的日子不可能有了。
她得侍候这四个老少爷们,心里一阵失落。
对于父亲的哭,王德高还是意外的,没曾想父亲会为姐姐的出嫁而哭,而且当着外人,哭的那样的放肆。
一个坚强的父亲的形象,在王德高的眼里崩塌,王德高走进西屋,这里曾是姐姐的闺房,以后就不是了,天天可以安静的在这个屋里写作业,不用怕耽误姐姐休息了。
想到这里,王德高心里高兴起来。
不禁细细打量着这个房间,黑乎乎的棚,不,没有棚,房架上横着的木瓣子,木瓣子上面是用掺着草的黄泥抺的,木瓣缝的黄泥清晰可见。
时间长了,木瓣变黑,晚上即便打开灯,屋里也不亮,这也跟灯炮度数不高有关。
不管怎样,以后,他可以住在这个屋里,想学到什么时候就学到什么时候。
转而又想到赵老师的住宿的建议,这个可以考虑,现在通勤实在很遭罪,早上,早早吃完早饭,骑车上路,妈妈给做的棉裤太厚笨,一直没穿,只穿了线裤和姐姐给织的毛裤,手上戴的也是姐姐给织的毛线手套,头戴粘帽。
刚出家门的时候,倒还没感到冷,待到出了榆树屯的地界,道两边没了树,风肆虐的刮着,手会象猫咬的一样疼,风吹透裤子,裆部冻得如针扎一样。
每到这个时候,他不得不下车,推着跑一段路,待身体热度上来了,再上车骑行。
有一回,老师让他到前面的黑板答题,他在往前走的过程中,清晰的听到膝关节嘎嘎响,相信全班的同学都听到了。
因为在他走的过程中,全班静得出奇。
王德高抬起自己的手看看,指间的骨节都明显的比别人粗,想必就是长期受风吹冷冻导致。
如果住宿,不但免了受冻之苦,还可以有更多的学习时间。
快放寒假了,现在选择住宿不合时宜。
转过年来,天暖和了,也就不用住了,要住宿也得是上初二的时候。
也好,以后有自己的屋了,可以享受一下。
王德高顾自想着自己的事,不管也不去问外面的事。
待到下午,送亲做席的娘家亲都回来了,一些人聚到王厚柱家里,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挑男方招待不周的,有说男方没瞧起女方的,有担心王德秀在那边的日子不好过的,乱了一阵后各回各家。
王德田、王德利哥俩也不议论,进进出出的兴奋劲还没消。
除了在龙河煤矿的王厚梦一家外,这场婚事,是老王家的第一桩喜事,也是前后二沟的老王家人,能普遍参与的喜事,小哥俩不管大人家那些事,只知道这场面挺好,到那里有好吃好喝的,当了一天的大爷。
王德高也不打听,只是到了晚上,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拿到西屋,王德田也跟着过来了,那就意味着,以后不是一个人,而是他们俩住在这个屋里,王德高虽不情愿,但这也实属无耐,哥哥过来也理所当然,好在他晚上都会出去疯,不会影响他学习。
姐姐选择礼拜天结婚,为了就是照顾上学的弟弟,没曾想,王德高死活不去。
第二天,王德高还得冒着严寒上学,马春芬也尽量早上做点好菜,让一个上小学一个上初中的儿子带着,但与班里的其它同学相比,还是显得寒酸。
在虎洞乡十五中,榆树屯的学生还是小心翼翼的,怕当地的学生找茬挨打,即便这样,也有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时候。
一次,班里的两个本地学生课间闹着玩,王德高从他俩身边路过,想要回到自己的坐位,
“你撞我干什么,怎么地,不服啊,不服出去遛遛。”
赵维国的责难让王德高怒火骤起,明明离得很远,怎么就撞到他了?再说撞到他自己怎么会感觉不到,明明是找茬。
“遛遛就遛遛,你说上哪?”
王德高一脸的愤怒和不服。
赵孝志赶紧过来,扯着王德高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去。
“上房后。”赵维国看着有人拉,以为王德高不敢去。
出乎他的意料,王德高甩手冲出教室,
“走,******谁怕谁啊,我今天就撞你了,怎么地。”
看着王德高不吃他那套,赵维国马上换一副嘴脸,
“哈哈,跟你闹着玩呢,你还当真了。”
并上前搂着王德高的脖子,做一些亲近的动作。
以前,赵维国跟侯宝臣在班里横膀子晃,谁也不敢惹,赵孝志看到王德高把赵维国振住,暗生敬佩之心。
放学的路上,赵孝志问王德高,
“你知道赵维国他爸是干啥的吗?”
“不知道”
“他爸可历害,是乡里的领导,要不他能在班里横冲直撞吗?”
赵孝志的消息要灵一些。
王德高暗想,“今天,赵维国跟侯宝臣完全可以到教室的后面打自己一顿,他没那样做,难道是让自己的气势给吓住了,再者说了,自己的反应都是正常的,平白无故的找茬,要是个哑巴也得气得说话了,看来这些人也是外强中干,狐假虎威。有些时候,我们不是让困难吓倒的,而是被自己吓倒的”
一个胆小如鼠的人,居然让他们给逼得胆子大了起来,王德高对这个社会有了个重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