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女子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眼里掠过一丝笑意和欣慰,隐隐泪光闪烁。
“这,小姐,你的绣球……”丫鬟也瞪大了双眼,满脸吃惊,忽然转身就要往楼下跑,“奴婢去把绣球拿回来,就说这次不算,怎么能让小姐嫁给一个乞丐?”
“舒儿,”女子淡淡地开了口,“既然绣球砸到了他,就说明他与我有缘。况且这事岂能出尔反尔,让人觉得我嫌贫爱富,贪慕虚荣,如此我颜面何存?”淡淡的一句话,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舒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愁眉苦脸,“可是小姐,他是乞丐啊。”
“乞丐也是人,有些道貌岸然之徒还不如乞丐。”从头到尾,女子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捧着绣球发呆的人。
“……是,小姐。”见自家小姐已经下了决定,她也只有遵守得份,可是她还是会替小姐不值,不知道小姐怎么想的,非要嫁给一个乞丐。
不一会,楼上下来了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和几名仆人。
“姑爷,请随老奴来吧。”似乎是管家,虽然言辞举止尚算恭敬,但那眉头却没有舒展过。真不知道小姐怎么回事,竟看上一个乞丐,若是老爷夫人还活着,定不会容小姐这般乱来。虽说老爷临终前把小姐托付给自己,但也不知道怎么了,前不久生了一场大病后小姐的性格与之前判若两人。以前的小姐虽然也有自己地主见但还是会听他的话,如今简直可以说是固执了,谁的话都不听。
那人一愣,看了看手中的绣球,缓缓递了出去,“你们可能搞错了,这个绣球不是我的。”
老者一愣,没想到还有人会推开到嘴边的鸭子,“它既然在你怀里,那你就是我们的姑爷。姑爷,快随老奴进去吧。”
“它是自己掉在我怀里的,我没有去抢,可能是你们小姐不小心扔得远了……再说我是乞丐……你们还是把它拿回去吧。”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从来不会妄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无福消受。不是他喜欢做乞丐,而是他要靠自己的双手起家,不借助别人的力量。
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在楼上响起,“乞丐怎么了,乞丐就不能成亲生子吗?心怀鸿鹄的乞丐比甘做燕雀的少爷更应该得到尊重!”短短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惹得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同样也包括他。
冬日的午后,阳光温暖,一个立在楼上,一个站在地下,一个俯瞰,一个仰视,刹那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温柔的时光里只有他们彼此对视,明明极短的时间,却似过了千年万年。
人群中,锦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嘴角轻勾,“这个小姐挺有意思的,明明看到了你还敢使用法术操控绣球。”
瞥了他一眼,无念沉默不语,只是看了看乞丐和那个女子,目光里多了探究。
“姑爷,走吧。”见他看着楼上发愣,老者心中一叹,出声提醒。
一场绣球招亲就这般结束了,但结果则惹来众多唏嘘,替秦家小姐不值,也怀疑她是否脑子有病,不然怎么会坚持嫁给乞丐?毕竟秦家也算有头有脸的大户,虽然秦老爷秦夫人死得早,但她们的女儿却一点不比她爹差,独自一人撑起偌大的家业,怎么说也不可能这般糊涂。
但猜测归猜测,不值归不值,晚上的婚宴却是没有落下,宾客纷至,人声喧嚣,戏台高建,好不热闹。
满堂红绸喜烛,热情的颜色驱散了寒冷,一身喜服的新郎身姿挺拔,容貌俊朗,半点没有下午乞丐的样子,倒更似那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频频引来惊愕的目光。毕竟,没有人会想到乞儿也会有这样特别的气质。
随着众人的欢呼,凤冠霞帔的新娘款款而来,身形娇柔,莲步轻移。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女子脚下一绊,踉跄着摔到了新郎怀里,顿时惹来哄堂大笑。
突如其来的柔软让男子脸上一红,他轻声问:“你没事吧?”
盖头微动,她摇了摇头。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咯!”随着礼官一声高喝,俩人分别牵住送到手里的红绸,并排站在堂前。
“一拜天地!”
俯身下拜,盖头下的容颜笑容满面,带着夙愿得偿的喜悦。
“二拜高堂!”
转身,秦家二老的牌位尊于高案,男子神态恭敬。
“夫妻对拜!”
面对面,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对方的注视,他一直平静的心忽然像被投入了一枚石子,泛起涟漪,异样的情愫油然而生。
一颗水滴落在绸带上,悄然无声,晕开小小的一点,不甚清晰。红盖头的遮掩下,女子双眼含泪。终于,终于嫁给你了,终于可以与你结成夫妻,终于可以告诉你,我,喜欢你了。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银亮的闪电划破苍穹,照亮一方天地。黑压压的森林,树叶被无根之水压的抬不起头,噼里啪啦的雨声仿佛急促的鼓点,每一下都似敲在人心上,挑起最紧张得那根弦。雨夜下,悉悉索索的声音更让人背脊发凉。
仓惶的神情,形容狼狈的女子在林中穿行,快得不似常人的速度,节奏也有些奇怪。定睛看去,她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蛇一般,夜色中看去黑沉沉的,快速摆动着,眨眼便前进一大段距离,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便是由此发出。
“快点,别让她跑了!”远远地,那声音响起在女子耳边,犹如催命地号角,更让她极速前行。
深夜的密林看不清路,月亮也被乌云遮挡,前方一片黑暗,唯一的好处,便是这倾盆大雨冲刷了气味,毁掉了一切痕迹,让那些人不至于很快追上来。
又是一道闪电,撕破了夜空,白光照耀的一瞬间,女子看清了前面的路,仿佛迷途的旅人看见了出口,深吸一口气猛然冲出了森林!
迟到的“轰隆”声骤然响起,伴随着这一声无比响亮仿佛炸开在耳边的雷声,另一道闪电也同时倏然划过,仿佛警告般成功阻止了女子地前进。
电光下,女子脸色煞白,呼吸急促,瞪着惊魂未定的眼小心地往后退了退,便是这细微地动作,也惹得几颗石子滚落,悄然无声。
远远看去,这座山峰高耸入云,黑夜的掩映下根本看不见女子的位置。不过即便白天,恐怕也是无法找到。
密林之外,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赫然出现,“呼呼”的风从下方吹来,寒冷刺骨,声音凄厉如鬼啸。而她,就在这悬崖边缘!
但也只是一瞬,女子回过神快速环顾了一周,却发现两边都是峭壁,根本无处可去,再看眼前,悬崖万丈,以她目前的状态掉下去必死无疑!
她忽然有些绝望,难道到此为止了吗?她努力了那么久,潜心修炼,提高修为,不甘永远背负着蛇族下等族类的身份,甚至去偷只有族长一脉才能修习得秘法,就是为了能增强法力,成为蛇族人人尊崇的高贵存在,但是却换来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为什么?
无声的闪电划破苍穹,比之前都要明亮,黯淡的眸子骤然瞪大,探身往悬崖下看去,那里,一棵树横伸了出来,刚好有一块凸起挡着,若不是她比较靠近崖边,根本不容易被发现。忽然,她有些兴奋起来。
听着身后传来的呼喊,女子不再犹豫,纵身跃下,瞅准那棵树而去。巨大地冲击让她几乎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剧痛让她险些背过气去,眼前直发黑,唇被咬破都没有察觉,只为了能抑制住到嘴边地痛呼。
她伸出手,把多出来的一截树砍断,从上面看,就好像她跳下去压断了树干一起坠入崖底般。
“她跳下去了?”她听到上面一人不决定地问道。
“这么高的悬崖,必死无疑。”
“哼,活该,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妄想偷盗我们蛇族秘宝,死不足惜!”
听到这充满鄙夷轻蔑得声音,女子蓦然握紧了双拳,神色冰冷。
“算了别说了,反正被我们发现了,她也坠崖了,我们回去吧。”
等了一会儿,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女子才探出身子,强行运功,从崖底飞了上去!刚落地,便猛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似乎是一个院子,而这个角度……她在笼子里?她看了看自己,一条细小的青蛇。原来是回复原型了吗。是谁把她带到这里的?不会是想拿她做蛇羹吧?若是如此,她定要那人好看!目光一冷。
正想着,有脚步声传来,她抬头看去,是一个土黄布衣的男子,容貌平凡,神情和蔼,手中拿着什么东西,走到笼子前蹲了下来。
“小家伙,没事吧?幸好我昨天上山采草药看到你,不然你就惨了。”轻松带笑得声音,他打开笼子把她拿了出来,“我来给你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