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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龙之祖(3)

与“炎帝多世说”基本上得到认可有别,“黄帝多世说”一直未得到足够的重视。许多人都在着述中认同、延续“黄帝一世说”,即《史记·五帝本纪·集解》引晋人皇甫谧之语:“(黄帝)在位百年而崩,年百一十一岁”。其实,这样的说法大可质疑,因为按上述考古鉴定提供的数据,黄帝不大可能活到111岁。即使黄帝是位大寿星,也不可能执政百年。按《五帝本纪》所言,黄帝是代炎帝为部落联盟首领的,如果执政百年,黄帝就是11岁时称帝了。一个小孩,能指挥并取胜于与炎帝、蚩尤争夺天下的阪泉、涿鹿大战吗?显然不可能。

比照炎帝十七世的情况,我倾向于黄帝十八世;也参照炎帝每世31.18年的平均数,可算出黄帝族团大约传承了560多年(31.18乘以18)。

——这个数字当然属于推测性质,未必准确。——年代久远、资料不足,也难以准确。同样的原因,要搞清楚每一世黄帝的具体情况困难重重,但大体上可以断定,西北黄土高原,即黄河流域上、中游,至少是第一、第二世黄帝的出生地和发祥地,之后的若干世黄帝,则沿着黄河流域,甚至越过黄河流域多处迁徙,所谓“迁徙往来无常处”、“抚万民,度四方”(《五帝本纪》)。

六蚩尤

在中国的远古人物中,蚩尤的情况尤其复杂,他既是一个历史人物,即部落联盟——九黎族的首领,又是一个神话人物,是所谓的“战争之神”、“兵器之祖”。

蚩尤与龙的关系,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分析:

首先是蚩尤之“蚩”。《说文》将“蚩”释为“虫”。在古代,虫既指一般昆虫,也指“裸、毛、羽、鳞、介”各类动物,即一切动物的通称。龙的容合对象包括诸多动物,尤其是有鳞类动物,有“有鳞之虫三百六十,而蛟龙为之长”(《大戴礼记·易本纪》)之说。《管子·水地篇》言龙“欲小则化为蚕蠋,欲大则藏于天下”,蠋是蛾蝶类的幼虫。这样看来,将虫,从而将蚩,列为龙的容合对象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其次,有史籍认为蚩尤是炎帝的后裔,“蚩尤姜姓,炎帝之裔也”(宋罗泌《路史·后纪四·蚩尤传》)。前面我们讨论过,炎帝是其母女登感应了神龙首后生下的,是一个“龙种”。蚩尤作为炎帝的后裔,当然也是“龙种”了。

第三,《龙鱼河图》(《太平御览》卷七八引)云:“蚩尤兄弟八十一人,并兽身人语,铜头铁额,食沙石子”。《述异记》云:“有蚩尤神,俗云:人身牛蹄,四目六手。……秦汉间说蚩尤氏耳鬓如剑戟,头有角,与轩辕斗,以角觝人,人不能向。

今冀州有乐名蚩尤戏,其民两两三三,头戴牛角而相抵。汉造角觝,盖其遗制也。太原村落间,祭蚩尤神,不用牛头”。可见蚩尤神的显着标志是头上长有牛角,而牛,正是龙的容合对象之一。安徽含山凌家滩遗址就出土有牛首玉龙。

第四,龙本是主管雨水的神灵,而在汉代,则有将蚩尤作为雨水之神的记载,所谓“夏求雨……其神蚩尤”(《春秋繁露·求雨》)。可见,在古人心目中,蚩尤与龙具有同一性。

第五,《大戴礼记·用兵》言蚩尤“愍欲而无厌”,《路史·后纪四·蚩尤传》谓蚩尤“贪虐”,《史记·五帝本纪》称“蚩尤最为暴”。

《神异经·西南荒经》记:“西南方有人焉,身多毛,头上戴豕,贪如狼恶……名;饕餮”。《左传·文公十八年》正义引《神异经》载:“饕餮,兽名,身如牛,人面,目在腋下,食人”。《龙鱼河图》记蚩尤被黄帝诛杀后,“天下复扰乱,黄帝遂画蚩尤形象,以威天下”。根据这些记述,人们有理由将蚩尤与良渚文化出土的“神人兽面纹”及商周青铜器上的“饕餮纹”联系起来思考,认为这些纹象或许就是蚩尤的“遗像”。学术界普遍认为“神人兽面纹”是“原龙纹”的一种,而“饕餮”则被归入“龙子”之一。

九黎族最初活动于中原至山东一带。蚩尤被黄帝打败后,九黎族的一部分被黄帝部落吸纳、融合,另一部分则不断南迁,最终至西南山区,成为后世的苗族之祖。

七颛顼

颛顼位居五帝之列,一说他是黄帝的孙子(黄帝生昌意,昌意生颛顼),一说是黄帝的重孙(黄帝生昌意,昌意生韩流,韩流生颛顼)。总之,是属于黄帝的后裔。那么,说黄帝为龙,也就意味着说颛顼也是龙。

《山海经·大荒西经》讲有蛇化为“鱼妇”——半鱼半人的神,而颛顼“死即复苏”,也化为“鱼妇”。从中不难看出颛顼与蛇、与鱼、与龙的关系。

——蛇、鱼都是龙的集合对象,龙取材于蛇、鱼,又常常以蛇、鱼的面目出现。

河南濮阳是颛顼一族的主要活动区域,史籍说他建都濮阳,死葬濮阳。那么,将颛顼同濮阳西水坡大墓出土的距今约6400余年的龙虎蚌塑联系起来作一番考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西水坡大墓的内容是龙虎蚌塑夹墓主人尸骨,其墓主人的身份多认为是巫师,或巫师兼部落首领。龙和巫的关系大墓本身已做了形象化的展示:龙是通天神兽,巫是祀天神人,龙摆在巫身边,巫乘龙升天。

史籍载颛顼“依鬼神以制义”、“洁诚以祭祀”(《史记·五帝本纪》),说明颛顼本人就是一个大巫。又言“颛顼乘龙而至四海”(《大戴礼记·五帝德》),龙作为颛顼的乘御工具似无可置疑。

西水坡大墓龙虎北侧有一组用蚌壳和两根人腿骨构成的图案,有学者认为这是北斗,进而断定此墓构图是目前发现的中国最早的天文星象图。北斗七星位于北方天际,是古人崇拜、敬祀的北方天神。而颛顼在古人的心目中,是“北方之帝”、“北方之神”,所谓“颛顼,水德之王,立于北方”(《国语·周语下》韦注)。

以上种种,说明龙与颛顼的关系是亲密的,不同寻常的,甚至是可以互相转化的。作为炎黄部落联盟的首领,颛顼的活动区域在黄河中下游一带。在位期间,东征东夷部族,南驱九黎部族,北战共工部族,发展民族联盟;重视人事治理,努力发展农业;首倡“绝地天通”,使人神分开,社会有序;定婚姻,制嫁娶,研究男女有别,长幼有序;作历作乐,是一位“继修黄帝之功”的远古帝王。

八唐尧

史载尧时江河洪水泛滥,中原地区五谷欠收,猛兽频繁出没,伤害百姓,再加上四方野蛮氏族反叛,天下动荡不安。尧即位后,加强华夏集团内部的团结,制定各项法律制度。命令羲和掌管历法推算和日月星相的观测。又大胆起用虞舜和夏禹,命夏禹继承父业,继续治理江河,终于将肆虐的洪水治平。接着,尧任用虞舜做自己的助手,开始向四周征服。“流共工于幽陵,以变北狄;放獾兜于崇山,以变南蛮;迁三苗于三危,以变西戎;殛鲧于羽山,以变东夷”(《史记·五帝本纪》)。经过不断地征伐,平定了四方野蛮部族的反叛。之后,尧咨询“四岳”,推选舜为继承人。

唐尧与龙的关系,见《诗纬含神雾》所言:

“庆都与赤龙合婚,生赤帝伊祁,尧也。”民间传说称,尧的母亲姓伊,名庆都,本是天帝的女儿,生得十分美貌。某日,庆都独自一人在一河边游玩,忽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雷鸣电闪之际,一条巨大的赤龙突然缠到庆都的身上,庆都吓得昏了过去。昏迷之中,庆都恍惚感觉到神龙竟在与自己交合。此后不久,庆都果然有孕。十月怀胎之后,顺利生下一子,便是唐尧。

唐尧在位之时,属于考古学上的龙山文化(约前2600年-前2000年)时期。这个时期是最早的国家形成的时期。1980年,山西襄汾陶寺墓地出土了一件朱绘蟠龙纹陶盘。专家们断定此陶盘属于祭祀礼器,而祭祀的对象,很可能就是唐尧,或包括着唐尧。

九虞舜

舜是黄帝的七世孙。黄帝是龙,后代自然也是龙。虞舜为龙还有几个比较切近的佐证。一是他的前任尧,被认为是赤龙之子;二是他的接班人禹,被认为是一条“虬龙”;而他自己,则是其母“见大虹,意感而生”,一生下来便“龙颜大口黑色,身长六尺一寸”(《宋书·符瑞志》),或“龙颜重瞳大口”(《孝经援神契》)。虹是龙的取材对象之一,舜母生下龙子当在情理之中。

传说中的舜还曾化游龙逃生:其父鼓叟同舜的异母弟象密谋,让舜去淘井,然后断绳填石,予以加害。舜穿着娥皇和女英为他准备的“龙工”

衣,危机关头,化作一条鳞甲闪闪的游龙,钻入黄泉,然后从另外一眼井里钻了出来。相传舜去世之后,老百姓感念他,便刻了一块重三千斤的龙碑。

有两头大象,在一群白鹤的带领下,用长鼻子将石碑带到湖南九嶷山舜源峰,安放在一座形状像龙,龙角龙眼龙须龙牙俱全,山下还有两眼龙泉的大石岩下。

舜幼时即失亲娘,其父鼓叟续娶生子名象,鼓叟同继母爱象嫌舜,对舜百般虐待,还数次欲致舜于死地而后快。身处如此艰险的家庭环境,舜没有丧失生活的勇气,他“耕于历山,陶于河濒,渔于雷泽”(《墨子·尚贤下》),克己奉公,受到百姓拥戴,后来被四岳推荐,成为尧的接班人。继位后,他不但举贤用能,使禹平水土,契管民生,益掌山泽,等等,先天下忧,后天下乐,勤政爱民,鞠躬尽瘁,是为“善龙”之典范。

舜,号有虞,名重华,史称虞舜,传说中的五帝之一,炎黄部落联盟首领。

十夏禹

相传其父鲧治水失败,被天帝殛杀于羽山之野。鲧死后,精魂不散,尸体三年不腐。天帝派神人用“吴刀”剖鲧腹,其尸体遂化为黄龙,潜入羽(。而在鲧腹剖开之际,一条无角虬龙蹦了出来,这便是大禹最初的形象。

虬龙禹吸取了父亲的教训,改堙塞为疏导,他“尽力沟洫,导川夷岳”(《拾遗记》),三过家门而不入,堪称为民造福的“善龙”典范。

相传夏禹在凿龙门时,曾与“蛇身人面”的伏羲相遇,伏羲曾把一把玉简授予夏禹,禹就拿着这把玉简“度量天地”、“平定水土”(《拾遗记》)。而在其治水的过程中,应龙充当着开路先锋的角色,加上其他神龙的帮助,大禹终于平定了漫漶天下的水患。禹因治水有功,被舜选为继承人。代立后,自奉菲薄,注意农时,尽力于沟洫之利。相传在他创立夏朝的时候,蟠龙从藏身的地方纷纷跃出;立国之后,青龙跑到了都城的郊区。

闻一多先生曾从“鲧死……化为黄龙,是用出禹”(《归藏·启噬》)的神话中,推测出“龙是原始夏人的图腾”,是夏人的“一种制度兼信仰”(《闻一多全集》第1卷《龙凤》,三联书店,1982年版)。《说文》释“禹”

为“虫”;林义光《文源》认为金文禹字为虫名,“皆象头足尾之形”。那么,禹是什么虫呢?不少学者理解为“长虫”,即蛇。蛇是龙的主要的容合对象,蛇身与龙身同一。说禹为蛇,自然是神话,但也透示出夏禹族与蛇、与龙的关系——起码是崇蛇尊龙的。

上面提到的陶寺蟠龙纹陶盘上的蟠龙纹就多取蛇的成分。而陶寺所在地,正好是所谓的“夏墟”,即夏禹开国的地方。这样,陶寺蟠龙纹陶盘便成为国家起源的一个象征,具有了“国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