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智谋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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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管仲,春秋第一霸的幕后推手(2)

管仲所说的向山海要钱,实际就是“盐铁政策”。盐,人人都要吃,一个万乘大国,一个月就能卖出六千万钱,相比收人头重税,却只有三千万钱。一个国家实行盐的专卖,没有收税,却拥有两个国家的钱。至于铁,女子用针和剪刀,农民用犁和锄头,木匠用锥和锯斧,都离不开铁,国家控制铁而适当涨价,就能赚取比税赋更多的钱。

齐桓公指着管仲笑道:仲父明着不收税,暗里却多拿了钱,真是精明呀!

管仲抱拳道:都是给君上赚钱,臣下没有中饱私囊。

君臣大悦。于是推行。

齐桓公即位后,齐国是诸国中征税最少的,大约为他国的五十分之一,但齐国却因管仲的富民之策,一跃成为东方大国。除了“山海之策”,管仲下大力气保障各国商旅的权益,境内每隔三十里设驿站免费提供食宿,并给商人们提供良好的市场经营环境,搞活了市场经济。于是商旅云集,财富像流水一样涌向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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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国之后就是强兵。管仲推行了“寓兵于民”的政策,这一政策被后世不断抄袭,就连盛唐时实行的“府兵制”也大致如此,就是平时老百姓下地耕种,战时拿起刀枪上阵杀敌。寓兵于民,节省了军费开支,又动员全民皆兵,使整个国家具有武装动员的属性,变得牢不可破。

管仲的具体做法是:五家为一轨,十轨为一里,四里为一连,十连为一乡。令每家出一人当兵,一轨五人为一伍,一里五十人为一小戎,一连二百人为一卒,一乡两千人为一旅,五乡一万人为一军。每年春秋训练两次,常备军队三万人(三军)。

军队建设曾是齐桓公心头的痛。在他继位的第二年,曾发动兵马攻打鲁国。管仲当时劝阻他不能动手,但齐桓公不听。结果,鲁国启用平民曹刿为将军,齐军在长勺(今山东省莱芜市东北)大败。这个曹刿就是提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牛人。齐桓公不服,同年夏再联合宋国攻打鲁国,结果也是无功而退。

经过这两次挫折,齐桓公才真正重视管仲“图霸业致力于德而非致力于兵”的策略,首先使邻国亲信齐国。于是,齐桓公用管仲的政策,重新审查疆界,把侵占邻国的土地还给他们,还送给邻国财物以示交好;采取“轻其币而重其礼”的方法,对来访的诸侯国使者予以厚报,使小国、穷国十分依赖和尊敬齐国;最大限度地与各诸侯国进行经济交往,开放关卡,只规范市场而不征税。这样,齐国在商贸流通中得到了好处,还赢得了声誉和威望。

但是,管仲的主要目的不是搞慈善。一系列政策的背后充满了智谋。他不主张武力强夺,但智取的法门层出不穷。有个叫鲁梁的小诸侯国,传统手工艺是织绨。绨就是一种厚实的丝绸,属于高级的服装面料,是鲁梁的支柱产业。管仲看到这个现象,就发动齐国人,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都穿这种面料做的衣服。结果,这种面料供不应求。为加剧鲁梁的生产,管仲亲自到鲁梁边界,告诉鲁梁的商人说:你为我运来一千匹绨,我给你三百斤黄金;运来一万匹绨,我给你三千斤黄金。这个消息传到鲁梁国,国君认为既然齐国那么喜欢绨,市场潜力无限,就下令全国人民织绨,把原先耕种的田地都用来植桑。齐国则全部田地都用来种庄稼,不植桑。过了几年,齐国与鲁梁已经形成了以粮换绨的常态局面。管仲见时机成熟,下令全国改穿帛料的衣服,关闭与鲁梁的通商口岸,不许出口粮食给鲁梁。两国商业的断绝,使鲁梁拥有堆积如山的绨料而没有解饥的粮食。因为其他国家的人不穿绨服,曾是鲁梁国经济命脉的绨成了一堆废品。鲁梁的粮食卖到一石百钱,而在齐国,一石粮食才卖十钱!几个月后,鲁梁的百姓饿得直打晃。活命要紧,于是一年之中有十之六七的百姓归附齐国,三年后,鲁梁国君扛不住了,向齐国投降。

这是对小诸侯国。对大诸侯国,管仲也实行了这种商战手段。齐桓公当时准备伐楚,但担心楚国强大而不胜,又向管仲请教。楚国盛产鹿,管仲让齐桓公以高价收购楚国的活鹿,并通告楚国商人,贩鹿到齐国可以大发横财。利诱之下,楚国几乎是全民总动员,男女老少都放弃了耕种来捕鹿,而齐国则全民皆耕种,年年有丰收。当楚国因连年不耕种而缺粮时,管仲突然下令不再收购活鹿且决不卖一粒粮给楚人,曾经珍奇的活鹿变得一文不值。这一战的结果是楚国降齐者达十分之四。

对付代国,管仲的“粮食战争”同样适合。代国出产狐皮,管仲命人到代国去高价收购,造成代国人放弃农业生产,成天在山林中捕捉狐狸的局面。由于搜狐行动太过频繁,狐狸越来越少,结果狐皮没弄到,农业生产也耽误了。没有粮食吃,导致北方的离枝国乘虚侵扰。在此情况下,代国国君只好投降齐国。齐国一兵未动而征服代国。

纵观以上三大商战,都是以“粮本位”为核心的。管仲认为,粮食才是国家的根本,因为绨衣、活鹿、狐皮这些东西,都属“附加产品”,有也可,没有也行,不会饿死人。只要肚皮填饱,民众就不会闹事。管仲治内先治粮,使齐国成为诸侯国中存粮最多的国家,甚至可以左右天下的粮价。“粮食战争”作为一把软刀子,迫使许多诸侯国归附了齐国。特别是齐国会同其他诸侯国平定了宋国内乱,借机灭掉了鲁国北边的小诸侯国遂国,使强大的鲁国如芒刺背。

齐、鲁两国明争暗斗由来已久。齐桓公五年(公元前681年),齐桓公应鲁庄公之约在柯地盟会。管仲劝齐桓公不要去,齐桓公不听。结果,在会盟之际,曹刿用匕首劫持了齐桓公,要他退还侵占的土地(可见曹刿真有几下子)。齐桓公只得签了条约才安全回国。回来后,齐桓公咬牙切齿,要起倾国之兵追杀曹刿。管仲及时制止了他的鲁莽行动:既然君上签了盟约,就要守信。起兵只图一时之快,其代价不仅是士兵的性命,更重要的是必将使各诸侯国对齐国不再信任。齐桓公听了管仲之言,把曹刿三次战败所丢失的土地还给了鲁国。诸侯闻之,都认为齐国守信,归附者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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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齐国国力与日俱增,管仲开始谋划在“国际”上的影响,发动了相当于“关贸总协定”的中原大国会盟。齐桓公七年(公元前679年),齐、宋、陈、卫、郑五国峰会在鄄地召开,由管仲起草的“关税协定”成了本次会盟的核心议题,主要内容是:田租只收取5%,市税只收取2%,关税只收取1%。这是一个低税协定,由于齐国是工商大国,这个盟约对齐国十分有利,但对其他国家则没好处,所以其余四国都不同意这个约定。不过,当时的形势不容这些国家有更多话语权,只有签协议的份儿。至此,黄河下游的主要国家除鲁国外都顺服齐国,管仲在七年前所描述的“霸主”地位初具雏形。

管仲是历史上最早的“世贸组织”领袖,在“国际”上拥有话语权和制定规则的权力,这比占有他国土地更具影响力。用经济的纽带巩固大国地位,用贸易的砝码平衡各国关系,到现在仍然实用。

但是,仅仅是经济上的制约还不足以成为真正的霸主,因为各国之间的武装冲突发生的概率越来越高,齐国要想当老大,还要担起“维护世界和平”的责任。郑国与宋国有世仇,郑国攻打宋国,齐国就联合宋、卫两国迫使郑国认错屈服;鲁国一直不服齐国,齐国便联合宋、陈两国把鲁国制服;遂国发生反叛,齐国及时派兵歼灭。在这些反反复复的摩擦中,齐国始终扮演了协调人的角色。其间,齐国还远征北地,历尽艰辛深入瀚海(北方草原),为燕国解除戎族的祸患,燕国自然加入了齐国的联盟集团。

由于鲁国与齐国结怨很深,对齐国明服暗不服,齐桓公想兴兵伐鲁。管仲劝谏道:讨伐远国而攻打近邻,邻国就不会亲近我们,就算完胜,鲁国也会投靠楚国,引发新的事端。齐桓公问:怎么办?管仲说,我们征伐山戎所获取的珍宝器物是中原所罕见的,不如分一些给鲁国,这样,鲁国必然惭愧而感激我们,天下诸侯也会亲信我们。齐桓公采纳了他的意见。果然,鲁国国君收到齐国用生命换来的珍宝,既惭愧又感激,派兵支援齐国攻打莒国,又派人为管仲的封地铸城。天下诸侯听闻,都表示愿意听从齐国的号令。后来,鲁国国君死后,国中混乱,齐国帮助鲁国确立了百姓拥戴的新君。

管仲经过数十年的苦心经营,终成齐国霸业,齐桓公几乎成了周天子的代言人。在齐桓公三十五年(公元前651年),齐国达到了极盛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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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公四十一年(公元前645年),管仲八十岁,终于病倒了。齐桓公去看他,问:仲父走后,谁可以为相?管仲反问:君上认为谁可以为相?齐桓公问:易牙可以吗?管仲说:易牙煮自己的儿子来讨好你,天下最亲的莫过于父子,这种人不能用。齐桓公问:开方可以吗?管仲说:开方是卫国的太子,却来齐国服侍你,这种人只知利益,不懂节操,也不行。齐桓公问:竖刁可以吗?管仲说:竖刁自宫变为太监就是为了亲近你,对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必有图谋,断然不能用!齐桓公问:鲍叔牙是寡人的老师、仲父的朋友,总可以吧?管仲摇摇头:鲍叔牙太过正直,见不得别人的过失,无法通融则不能协调复杂的事情。齐桓公最后问他:究竟谁可以为相?管仲向他推荐了隰朋,认为隰朋心胸宽广,不耻下问,能够发现人才而又不事事包揽,公私分明,事君不二。临终,管仲再三向桓公谏言,一定要疏远易牙、开方和竖刁这三个人,否则将会对国家造成危害。

从管仲荐人才所讲的道理可以看出,重要的职位一定要交给真正能干且没有私心的人,而考察一个人的才品,可以从他过往的经历中觉察出来。遗憾的是,管仲死后,齐桓公没有按他的意思去做,仍然重用了易牙、开方和竖刁。结果,不到三年,齐桓公这位名震天下的霸主就被这三个人害死了,死前身边没有一个人——五个儿子为了君位正在相互拼命。齐桓公死前流泪忏悔:圣人的见识真是远大啊!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仲父?

但直到战国末年,齐国仍然是东方大国。这是因为管仲的国策已经在齐国根植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