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杜之薇能与安后相争的便是这个独一无二的子嗣,竟然不是她所出的孩子,犹记得那孩子当初在昭月台暗自哭泣,我还在好生奇怪明明是天下间众人的宝贝,为何独自哭泣,莫非就是此种原因?
我微闭上双眼,迎福满脸的惊讶,她在宫内多年竟都不知道这个隐秘,喜福依旧满脸的不屑,跟随在鈭谦身旁的后宫,他怕只看得上寄柔一人。
“怎么回事?”听我轻声问道,他亦惊觉自己的失言,忙闭口退到一边。
良久不曾听到他回话,我才慢悠悠地睁开双眼,轻描淡写地扫过他一眼说:“不说也说了,若你将事情原原本本没有丝毫隐瞒告知我,我还能装作不知道,若是被我发现有一丝隐瞒,我必定按宫规处置于你。切莫说你是陛下跟前的人,就算是太妃身边的人也知道在宫里乱嚼舌头根子是个什么样的刑罚!”
他闻言忙跪在地上求饶,迎福随即朝他说道:“事到如今你快将事情原委告知娘娘吧。”
他的目光在我与迎福身上游离片刻,终于开口:“此事宫内知晓之人甚少,还望娘娘到时为我保命。”
我点点头,晚间的凉风丝丝吹入屋内,夹杂着院内芙蕖的清香。又是一年的夏季,却失了那个我愿为他下池摘荷叶之人。
喜福磕了磕头,仍趴在地上将事情娓娓道来:“先皇曾经下赐过一个女官沈莲给陛下,教习陛下男女之事。一月后陛下迎娶安相之女为正妃,杜将军之女为侧妃良娣,沈莲便回到宫中。谁知两个月后她竟然身怀有孕,先皇怜她平日素来乖巧又善解人意,便让当时的秦贵妃今日的秦太妃代为照看,直至皇长孙的出世。先皇初次得孙,甚为高兴,亲自赐名昱泓并让陛下将沈莲母亲接回东宫。
沈莲到东宫后行事单调,与人无所交集,又因其还是女官身份,故知晓她的人并不多。同庆三十八年陛下微服出巡遇刺,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到年节前才匆匆赶回京畿。待年节之后方才得知沈莲已在冬月里病疫,陛下欲追封她为侧妃良娣下葬却为安后断然拒绝。安后称沈莲出身低微不足为良娣,陛下无奈只得以女官身份下葬,也因此帝后感情逐渐不和。陛下转而专宠杜贵妃,并将沈莲所出的皇长子昱泓交由杜贵妃养育。
因皇子年幼,陛下严令宫内所有人等均不得告知其身世,以顾全皇长子与杜贵妃之间的母子情深。”
原来这中间还夹杂着这么一段恩怨,安后聪明一世,却在此事上让杜贵妃白捡了个大便宜,失去了鈭谦的心。
我有些乏了,挥手让他二人都下去,独自躺在床榻上思索着。此事外人不知,但安后定是知晓皇长子并非杜贵妃所出,虽说是一个弱处却也能成为一个有利的武器,以此来牢固自己的地位。
这深宫里,确实有太多的尔虞我诈,我手抚在腹部,想当年也许沈莲也同我一般,仰望着床帏长声的叹气。孩子,不知你出生在皇家是福还是祸,不过娘却希望你能远离纷争,做一个游历山水的悠闲王爷或者亲自选一户好人家,让你平平安安地过一生一世。
不管你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寻得一个真心人待你便此生无忧。
为了他将来的安稳日子,我知道接下来的路更加难走,我要成为与安后、杜贵妃鼎足而立的强者,才能护卫我孩儿的周全。
风吟,不知你看到今日的平萱,还会认识我吗?也许你正在忘川河畔拈花微笑,对不起,我无法再履行我们的约定,你是那般善良的人会去西方极乐世界,而我注定会双手沾满血迹,被埋入十八层地狱。
天气越发的热起来,我躲在屋内,连钓鱼台也懒得去了,身子也有些沉重,胃口倒是好上了许多。
美人靠前的池中,芙蕖正开得娇艳,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手边是顾嬷嬷刚送上的糕点,吃不得凉性的,只得将东西都用温水煮过一次,自然味道差些,可肚里的小家伙似乎很喜欢,总是饿得快极了。
迎福与迎平打趣定是位皇子,将来征战沙场,扬名青史。我微微一笑不置一评,含笑看着她们陪在身边做着手上的活计。全是给小家伙准备的东西,小小精致的衣服,还是小小的鞋子,小小的帽子。搁在手掌的时候,显得那般的可爱,也许当初亲娘在有我的时刻也是这般幸福的心情。
突然很想快点看见他的模样,若是有一双如鈭谦深潭般的眼睛,定是俊逸非凡,美丽无双。
正当我又拿起一块糕点时,喜福匆匆而来。自打那夜他无意间吐露出皇长子的身世,便对我似乎有所改观,会有时告知我关于鈭谦的趣事。
他自小便净身进宫,又是在东宫当差的,陪伴在鈭谦身边的日子是我们都不能相提并论的。在他的口中,我才知道原来鈭谦并非我所见到的那般淡定沉稳,他竟然也会爬树去数星星,会躲在某个角落让找不到他的宫人们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会在母妃过世时,看着盖着她的白布偷偷哭泣……
“娘娘,”他看看迎福等人,靠在我身边低头附在我耳边悄悄地说:“杜将军回京了,不过有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此刻正在朝上要陛下立皇长子昱泓殿下为太子。”
不改立皇后,而是立太子,明里是不与安相相争,实际却是一样的目的。
我蹙眉,让迎福等人都下去,待她们走远才问:“那陛下的意思?”
“陛下现在只说立太子一事是大事一件,并非三言两语便可定论,需再考虑斟酌一番。”
我点点头,此刻也只能用拖字诀,但十万大军压境,不由得他不作出决议,不知安相可有后着否?
“那陛下现在何处?”
“陛下现在独自一人在龙乾殿,发下话来谁也不见。”
“你下去吧,多留意着点,这几**跟前不用你服侍。”我朝喜福嘱咐道,并非我信任他,而是现在的他被我握住了把柄不由他不听话。
我暗自思索起来,不知鈭谦今次要如何化解此事。此事甚为棘手,朝内武将大部分均出自杜开巍门下,长期以来的经营几乎将亲信安插在实权的位置上,正如安相所掌控的户部、吏部、工部等。
安后没有子嗣,那是明摆着的,子先以母贵,抛却昱泓的身世真相,凭杜贵妃的出身,再加上杜开巍的十万大军,鈭谦想不同意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那般的人岂肯屈膝于一介臣子?
想必这几日都会独自歇息在龙乾殿,正思索时闻得迎福突然来报,说是安后有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