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社科可可西里的哭泣:真实记录藏羚羊毁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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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北上(1)

晚上有点冷,卜世仁饿了一天两晚没吃饭,实在熬不住了,周青叫我拿了点吃的给他,卜世仁一看到吃的东西,急忙一把抢过去,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说:“兄弟,就你还算是个好人,以后兄弟有难,我这个老哥哥一定帮你,但是要问牛头和丹巴的事,我是打死也不会说的,咱们三个可是拜了把子,说好了生死同关,我不能不讲义气!”

我虽然觉得有些可笑,这些双手沾满了血腥的盗猎者也会讲义气,这只能说是一种无知的表现,我忍着笑说:“行,你够义气,死都不说,佩服佩服!我们明天要北上了。”

“北上?抓丹巴?”卜世仁吃着东西,噎得差点喘不出气来,他梗了一会儿脖子,斜看了我一眼,说,“没用,你们抓不到的,那小子贼滑,每次我和牛头要找他,都很难,妈的,跟个王府千金似的,千呼万唤不出来,就你们这几个人还想抓丹巴?嘿嘿,我看是难!”

“难也得抓,谁让他害死了那么多藏羚羊,还害了你们这帮子把他当亲兄弟看的人!”我说。

“不可能,丹巴怎么会害我们?”卜世仁把最后一块面饼塞进嘴里大嚼着,怀疑地瞪着我,他很奸滑,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

我笑了笑,说:“他骗你们来可可西里赚大钱,骗你们猎杀藏羚羊,干犯法的事,就你们犯的这些事别说关个几十年,就是关一辈子也不冤,他要真讲义气,真对你们这帮子兄弟好,就不该叫你们来这个地方。”

卜世仁不吭声,我相信我说的意思他比我还要明白,只是为了钱,他宁死也不愿意承认我说的事实,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没钱,出去还不是死路一条,于其像条狗一样死在大马路上,还不如风风光光地被你们打死在可可西里,至少在这里没人会因为穷看不起我们……”

“穷并不丢人,拿‘穷’来作借口干伤天害理的事才是真正的可悲!你们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自己就看得起自己了?摸摸自己的良心吧!”我气愤地喊着。

卜世仁愣了一下,身体有些僵硬,他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瞪着我说:“对,就你有良心,就你们这些自愿者有良心,我们这些盗猎的都是恶魔!坏蛋!”他说着,胳膊一挥,倒头便睡。

第二天天色微微放亮,我们拆了临时搭建的帐篷,准备起程北上,行进速度不准备太快,一路上追寻丹巴和其它盗猎者的踪迹,顺便也寻找一下牛头的消息。听卜世仁的口气,牛头可能是和丹巴一起在做羊绒销往境外的生意,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各地的盗猎点收购皮子,然后再转到他们的固定采绒点,采绒之后外销。

因为多了一个人,八个人分乘一辆吉普和一辆大卡车就显得有点挤,我便过去和何涛、杨钦共挤一辆大卡车,驾驶室里坐了三个人,空间有点小,反倒显得暖和一点。何涛说:“一过六月,天气又要慢慢变冷,就是现在,只要天气稍有变化,雪就要飘下来,可可西里这地方倒是空旷,养心,就是天气不待见人,越往北去,气候就越冷,路也不好走,到处是坑,还有沼泽地,稍不留意,车子就要闹意见罢工。

三个人正说着话,车身猛地晃动了一阵,我们集体往左倾斜,何涛的脑袋被结结实实地撞在玻璃窗上,车轮子“嗤嗤嗤”地转动了几圈,车子停了。杨钦气恼地喊:“你小子嘴还真臭,叫你瞎说!停了吧?”

我们跳下车,发现大卡车因为车载物资多,车身过重,被一处土坑给陷住了。吉普车又倒了回来,周青他们几个跳下车子,问:“陷了?”

杨钦点点头,说:“陷得还不轻,你瞧,四个轮子陷了三个半,就那半个还悬在半空,使不上劲,这土有点软,车轮子一转,全部打飞出去了,根本找不到可用的着力点。”

我冲吉普车上招了招手,叫车上的人都下车,一边喊:“哥几个都过来搭把手,把车子推出去!”大家都过来帮忙推车,卜世仁不肯下车,窝在后座上装睡,我们几个铆足了吃奶的劲,从卡车屁股后面使劲往前推,但是根本不起作用,车轮子只是往上稍微动了一下,离挪出土坑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吴凯叫杨钦上去发动车子,前后一起使劲,杨钦说不行,发动车子车轮子也是空转,只会让车身越陷越深。记得我来可可西里时的路上也陷了一次车,但那次陷的是沼泽地,有木板可以搭路,而且只陷了后两个轮子,前面的车轮还可以继续往前开,这次可就不同,一点使劲的地方都没有。

就连周青都过来帮忙,还是没有推动,我们找来绳子,把卡车车头拴在吉普车的尾部,利用吉普车的动力,再加上人力,还是没能把大卡车拽出来。许小乐越推越上火,冲出去照着卜世仁的后脑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睡死过去啦?滚出来!”

卜世仁被许小乐在后脑壳上一记狠敲,身子往前一扑,嘴巴磕在前面的椅背上,两个铲形的大门牙把下嘴皮子给磕破了,他舔着嘴跑下车,又被许小乐照屁股上就是一脚猛踢,跌跌撞撞地直奔我们而来。我拉住卜世仁,叫他在车屁股后面使劲推,也不知道他到底使劲了没有,就看见他抿着嘴咬着牙,脸憋得通红,可大卡车只是晃晃悠悠,还是没挪出那四个坑。

“咋办?”何涛瞪着眼看我们,每个人的脸都涨得像是刚擦了胭脂一样。杨钦走过去,照何涛屁股上就是一脚,说:“叫你小子乌鸦嘴!”

何涛委屈得嚷嚷:“关我啥事?车子要陷又不是我说了算,我要真说了算,那还不成了神仙了,咱们哥几个还吃这苦干啥?”

周青也有些着急,看了看我和马帅,叹了口气,我们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该想的都想了,该使的也都使了,可车子就是拽不出来,在这个问题上耗时间,实在是不合算。几个人就地坐在土路上休息,到处都是荒漠,远处的地方似乎有些绿色,像是一些长得稀疏的高寒草甸,我们喘息着,无力地向远处张望,草甸子上似乎有一群黑点在移动,我慢慢地站起身,想看得再清楚一点。

何涛憋着气,说:“有啥好看的,那是一群野牦牛,那家伙野得不行,千万别去招惹,小心屁股开花!”

听何涛提起野牦牛,我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大个子。大个子是我们救回来的一头受伤的野牦牛,救回驻地的时候,它的屁股上到处是弹孔,头上的角也被撞断了一根,不知道现在的大个子过的怎么样?它有没有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队伍?有没有重新建立自己的家庭?我说:“你们还记得大个子吗?不知道它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没人吭声,可能哥几个都觉得我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去想一头野牦牛,这实在有些可笑,只有卜世仁坐在地上喘气,一边抬头看着我,问,“大个子是谁?”

我说:“大个子是头受了伤的野牦牛,我们救它回来的时候,它屁股上有五、六颗MP7的弹孔,头上的角也被撞断了一根……”

“啥?MP7?不可能!”卜世仁瞪了我一眼,脱口而出,“牛头从来不打野牦牛,他只打藏羚羊,他说其它东西不值钱,只有打羊子皮才能发大财!”

“你说什么?牛头用的是MP7?”我惊喜地扑上去,一把揪住卜世仁的衣领子,猛烈地摇晃着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