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就落入了第二个梦境之中。
梦里的场景,貌似是一间卧房。屋子方方正正的,布置非常简单,正中间是一张床,窗户边上是一张书桌,旁边是书架,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阳光和煦,年轻时的我伏在书桌上,似乎正在写着什么。
我想要过去仔细看看,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只能充当一个看客。
屋子里渐渐腾起黑雾,转瞬后凝聚成人形,悄无声息地飘到“我”的背后。而“我”仍然全神贯注地伏案写作,毫无察觉。
黑影的手上,幻化出了一把刀。
“小心啊!”我忍不住叫喊,声音却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沉闷的声响。
梦里的人,全都听不见。
“当啷……”
短刀落在书桌上,梦里的我吓了一大跳,瑟缩向墙角,颤声问:“你……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黑影低声冷笑,森寒的嗓音仿佛自幽冥深处传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那个小男朋友人,到底是什么人。”
“三零三号……他、他怎么了?”梦里的我陡然紧张起来,急急地说:“你别伤害他好不好?求你了!”
黑影自顾自地说:“你怀孕了。可你知道孩子他爹叫什么名字吗?”
“我”的神情僵了一下,咬着嘴唇不说话。
很显然,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弥渊的身份。
黑影的笑声愈发嘲弄:“告诉你吧,他叫弥渊,是这里老板的儿子!”
“不、不可能……你骗我!他也是实验体!跟我一样!”
“不信你就自己去问他。”黑影抬手指向桌子上的短刀,冷森森地说:“等你发现自己真的被骗了,如果气不过,可以用那把刀小小地惩罚他一下,呵呵呵呵……”
伴随着一连串的冷笑,黑影重新化作雾气消失了。
梦里的我脸色惨白地跪坐在地上,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气力。
而就在这时,弥渊从外面闪了进来,见到“我”狼狈的样子立刻扑过来,急急地问:“小棉你怎么了?没事吧?”
梦里的我答非所问:“三零三号,我都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你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什么吗?”
“我……”弥渊迟疑了一瞬,言不由衷地说:“我没有名字,就叫三零三号。”
“哦,这样啊。”
梦里的我似乎信了,默默地起身,跟弥渊聊了几句不相关的闲话,随后询问弥渊最近有没有再被拉去做实验。弥渊表示没有了。
如此聊了一会儿,弥渊准备走了。他是偷偷溜过来看“我”的,不敢逗留太久。
梦里的我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出声叫了句:“弥渊,等一下!”
“嗯?”弥渊条件反射地转身,随后马上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小棉,你、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梦里的我惨笑连连,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妈告诉过我,开展这些实验的是个特别有势力的大公司,叫弥纶集团。这家公司的老板就姓弥……这个姓氏这么罕见,你可别告诉我你只是凑巧跟大老板的姓撞上了。弥渊,我虽然从小就被当成试验品,从来没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但我不是傻子,你别把我当白痴一样骗!”
弥渊泄气地说:“我承认,弥纶集团的老板就是我爸,在外面别人都叫我弥家小少爷。可是在这里……我就是受体三百零三号。我是真的跟你一样受尽折磨,我没骗你!”
梦里的我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父母不一定会疼爱孩子,但你可是弥纶集团未来的继承人,你爸就算不疼你,也不应该这么折磨你。难道他就不怕把你折磨死了,以后没人继承他的公司?”
“谁告诉你我是继承人了?”弥渊自嘲地说:“我还有个大哥,他才是继承人,是我爸的心肝宝贝,至于我……呵,就是个多余的,我死了他都不可能掉眼泪。”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梦里的我终究还是相信弥渊的。
比起不知道是鬼是妖的那团黑影,任谁都会选择相信自己心爱的人。
那把短刀,被梦里的我藏进了书桌抽屉里,估计是打算留着以后逃跑的时候用。
画面一转,梦里已不知隔了多少个月,“我”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
“我们……逃不掉了……”梦里的我双手握着短刀,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那里已经堆满了所有能找到的东西,但是很明显抵挡不了太久。外面的人太多,很快就能撞开门闯进来。
弥渊闷声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小棉,你后悔跟我在一起吗?”
梦里的我轻轻摇了摇头,眼睛仍然死死盯着门口,以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冷绝态度说:“既然跑不掉,那就干脆拼了吧,杀一个够本,杀俩咱们就赚了!”
弥渊试图把刀拿过去:“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做吧,女孩子手上沾血就不漂亮了。”
梦里的我不肯放手,固执地说:“不,我一定要亲手杀一个!我受了那么多折磨,不亲手拉上个垫背的,我死都不甘心!”
门缝里,忽然涌出大股浓烟。
“我”和弥渊全都呛得直不起腰。
“糟了,他们……想直接熏死咱们!咳咳……真卑鄙!咳!咳咳!”梦里的我艰难地说。
弥渊也咳得够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止住,用力抱住梦里的我说“咱们恐怕是没有拼命地机会了,与其这么痛苦,不如,不如干脆自己来个痛快的……小棉,下辈子,咱们一定还能在一起!”
梦里的我郑重地点头:“下辈子,你可要记得来找我啊。”
说完,她挣脱弥渊的怀抱,举刀刺向自己。
然而弥渊却截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带,刀就刺进了他的心口。
弥渊勉强挤出笑容,抬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轻声说:“我先下去,替你探探路,这样……你就不用害怕了。”
“傻瓜……傻瓜!”梦里的我泣不成声。
弥渊的笑容定格在脸上,身体向后仰倒,重重摔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梦里的我失声尖叫,跪在地上抱紧他的尸体,痛哭流涕。
门,在那一刻被撞开了。
“我”毫不犹豫地举刀,刺向自己的肚子……
梦醒了。
我冷汗涔涔地坐起来,不敢相信当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刀子是我捅的没错,但那时弥渊抓着我的手腕捅进去的!我没想杀他!
我没有对不起他,也没有对不起孩子,一切都是绝境之中万念俱灰的选择。
我们自始至终都深爱着彼此,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对方。
如果不是那个神秘的黑影故意给我灭魂刀,弥渊和孩子根本不至于魂魄溃散,更不需要在三途河里承受那么多年的折磨。
是那个黑影故意害我们!后来的一切悲剧都是他造成的!
那个黑影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
我再也睡不着了,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也恨不得马上飞到弥渊身边,告诉他我从来就没有伤害过他和孩子!我什么罪孽都没有犯过,反倒是他冤枉了我。
我瞪着眼睛熬到天亮,迫不及待地想让苍言送我回江城。可是我又不知道他住哪个房间,只能屋里屋外地来回乱飘,度秒如年地等着他起床出门。
万幸,我终于等到了。
“苍言,快送我出去,我现在就要回去!”我扑到他面前飞快地说。
他怔了怔,瞬息间已经感知了我昨晚梦见的一切,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自言自语地嘟囔:“不应该啊,安魂香是宁神安魂的,怎么反而让你一直梦见过去呢……”
“哎呀,这个不重要,快点送我回去!”我心急如焚地说。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娇柔的声音……
“你现在不能离开谜山!有人偷偷打开了地狱之门,放出了十八层地狱里的所有恶鬼,并且命令他们要你的命!现在所有的恶鬼都在找你,除了谜山,对你来说人间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说话的是个约莫十八岁左右的女孩子,鹅蛋脸,高鼻梁,俏皮中透着三分英气,是个气质非常特别的美人儿。
苍言被她的话惊得完全忘了应该先做介绍,而是冲着那个女孩急急地问:“消息可靠吗?是谁那么大胆子,连地狱之门都敢打开?!”
女孩不高兴地说:“我亲自下去问的,你说可不可靠?”
“抱歉,我没有质疑你能力的意思。”苍言立刻道歉,随后又问:“那你打听到开启地狱之门的人是谁了吗?”
“没有。那个人很厉害,守卫地狱之门的阴差全都被他打晕了,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线索。我还偷偷去找过地藏王菩萨,但是很可惜没见到他,只看到了谛听神兽。我问它了,它什么都不肯说。”
我忍不住插话道:“……你们能不能先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苍言一拍脑袋:“忘了给你介绍了,她叫东歌,也是我们守护者的一员,能力是穿梭阴阳界。”
名叫东歌的女孩冲着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随后就打着哈欠说:“我知道的都说完了,现在要回屋睡觉了,好累,拜。”说完就走了。
“你别多想,她就这脾气,对谁都这样。”苍言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