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可能傻到走进病房,但我有点纠结,不知道是该按原计划继续往前走,还是立刻掉头回去等着弥渊过来救我。
我现在的位置距离洗手间只剩下不到十米,掉头回去未免有些可惜。而且这里可不是正常的现实世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任何诡异恐怖的变化,就算回到原来那个洗手间里呆着,也不意味着没有危险,再说我也不知道弥渊什么时候才会来。
与其傻坐着等他,还不如我自己先努力找找出路。决定了,继续原计划!
我加快脚步,身后却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那个吊着的尸体落地了?!
“吱呀……”
静可听针的环境里开门声显得格外突兀,我拔腿就跑,连头都没敢回,直接冲进洗手间里用力把门关上!
最后一秒,沾满鲜血的手臂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我使出浑身力气拼命推门,外面立刻响起惨嚎,听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啊不对,女尸。
管它到底是什么呢,反正就是不能让它进来!不然我就死定了!
女尸的力气大得惊人,我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竟然还是拼不过她!很快,她就把整个脑袋都挤了进来,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咬我。我赶紧往里躲,避开她能够咬到的范围,然而这样却更难使力,瞬间就让她把门缝顶得更大!
她的整条胳膊都伸进来了,冲着我的脑袋一通乱挥!
我还是只能躲,哪怕这样会让自己更落下风,因为不躲就意味着会马上被她掐死!
生死关头,我再也顾不得什么仇恨误会,满心里只希望弥深赶快出现,救我!救救孩子!
奇迹发生了。
另一股更大的力量凭空出现,扯着女尸一点点往外拖。女尸抓住门沿试图抵抗,我用力往前一推,门终于彻底关上了!
呼……总算是安全了。我舒了口气,余光瞥见地面上散落着四截断指。不用问,那肯定是刚才关门时夹断的。我忍不住皱了眉,心里有种形容不上来的不舒服,可能是因为医生当久了的职业病,见不得别人受伤。
但那个女尸可不是活人,我在心里提醒着自己。我迅速调整好了情绪,打算出去跟弥渊汇合……能够跑来救我的人,应该也就只有他了吧?
可是门外空空荡荡,连个影子都没有。
不是弥渊?那刚才是什么力量把女尸扯出去的?
我顿时觉得不妙,赶紧关门,可是门上却忽然起了火!
只一瞬间,大火就填满了整片空间,我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疼得倒在地上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这火也诡异,非但不烫反而比冰还要冷,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冻裂了,小腹处更是剧痛难忍。
孩子,我的孩子……
我想起当初被弥渊推入三途河的时候,这个孩子是如何拼尽最后一丝力量也要救我……他当初救了我,可我现在却救不了他,我……我好恨!
为什么偏偏是我遭遇这些恐怖和折磨,为什么孩子的父亲不来救我,为什么!!
我感觉有股强烈的戾气从心底升腾起来,恨意让我浑身发颤,竟然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周围的火焰莫名地消失,亦或者可以说是全都变成了我心底的火……那是怨戾之火,是复仇之火!
我要报复这个让我痛苦的世界,让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全都葬身火海,我要让整个世界都臣服于我!
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占据了我的整片脑海,我完全没有力气去思考,这样的想法是否过于偏激,我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我只知道我恨,我要杀,要烧,要灭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叮铃铃,叮铃铃……”
似曾相识的铃铛声忽然出现,我心中翻涌不休的怒火瞬间凝滞,行尸走肉般身不由己地迈开步子,朝着铃声传来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叮铃,叮铃铃铃,叮……”铃声的节奏变得微妙起来,我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笑容。没有任何缘由,我就是觉得这串铃声特别好听,让我心里暖暖的,好像一下子把所有的痛苦全都忘了。
铃铛声指引着我,像是要把我引入一片无忧无虑的天堂。
半路上,忽然有人凭空出现挡在了我面前,我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人就是我孩子的父亲。
“你为什么……才来……”我僵硬地开口,每一个音节都发得无比生涩,像是突然就忘记该怎么说话了似的。操控身体的感觉好陌生,我不喜欢,我只想随着铃声去天堂。
弥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甚至都勒疼了我。
疼痛让我稍稍清醒了几分,回想刚才心中的念头,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刚才的我绝对被控制了,那段铃声……是烈灵弄的吗?他想引我过去干什么?!
“我们走。”弥渊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似乎带着足以燃烧天地的狂怒。我心里有很多疑惑尚未解开,可是还没来得及问,就身不由己地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始终有一团凉丝丝的气息围绕在身边,让我说不出来地舒坦。我手脚并用地抱住那个人形空调,舒服得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还不时地发出小猫儿似的轻哼。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甚至还做了一个上天堂的美梦。
然而等我清醒过来,看见某个鸡窝头、锅底脸的鬼差时,悔得恨不能一头撞死。
“咳,不好意思,我梦见以前养的狗了,刚好你在边上,稀里糊涂就把你当成它了……”我不自在地给自己找台阶下,其实我根本就没养过狗。
“沐!棉!别以为怀着孩子我就不敢杀你!”弥渊彻底暴走了,压着我狠狠教训了一通,直到我浑身酸软哭着求饶,他还是不肯罢休。
“说!还敢不敢养狗了!”他恶狠狠地逼问。
“不敢了不敢了……”我崩溃地回答,悔得肠子都青了,干嘛非得找那种借口,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呢么!
“哼。”他冷冷地警告:“以后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提狗字,我保证让你后悔这辈子认识那种生物!”
我拼命地点头,欲哭无泪。自己挖的坑,真的谁都没法怪。
见我如此配合,弥渊这才结束了对我的“折磨”,但仍然一副支配者的姿态冲我发号施令:“接下来至少一个月你都给我乖乖待在家里,不许出门,更不许晒到阳光!尤其是中午的阳光!”
“呃,我还要上班的啊。”我小心翼翼地说。
弥渊瞪了我眼,冷冷地说:“我是在命令你,不是在跟你打商量!你要是识相点就乖乖照做,不然我不介意带你回阴间养胎!”
我瞬间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提出这些古怪的要求,恐怕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宝宝伤的不轻,就连阳光中蕴含的阳气都有些承受不住了。意识到了这些之后,我心里又难受又自责。身为母亲,我竟然都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我真的是个不合格的妈妈……
“弥渊,你可以教我一点儿自保的法术吗?”我轻声发问。
虽然他对我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但我能够感觉出来,自从怀上这个孩子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越来越缓和了。一句“为了孩子”,就足以让我们彼此妥协很多很多。
弥渊猜到了我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直接说:“我的儿子我亲自保护就行,你安心养胎别想那些没用的。”
“可是……”我想拿昨晚的事来举例,以证明他对儿子的保护并没有那么周全。然而还没开口就被他霸道地打断了:“昨晚是特殊情况,今后绝不可能再发生,不用再说了。阴间的术法只有鬼魂才能修炼,你身为活人练这个是嫌命长了吗!”
“不练就不练,这么凶干什么。”我不高兴地嘟囔。
弥渊冷哼一声,直接化成烟雾飞走了。我也没怎么在意,毕竟以我跟他之间的复杂关系,事后温存什么的绝不可能存在。他没有故意折磨我,都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故意留情了。
我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心想着好好安胎还是必要的,早点把孩子顺利生下来,也能早点跟他彻底撇清关系。像现在这么纠结复杂的关系,真的是想想就觉得烦躁。
安胎很有必要,可是连请一个月的假简直是天方夜谭。要是郭主任还在世,或许能有希望请下来,可现在神外科的代理主任是钱松!他会准假才有鬼呢!
没办法请假,又不能不休息安胎,这咋办?难道辞职吗?
“辞职……”我低声呢喃这两个字,心里的滋味相当复杂。工作这些年我也没少见到身边的同事因为各种原因离职,有照顾老公情绪回家生二胎的,有觉得工作太累工资太少而不干的,也有被医闹打过之后受不了委屈辞职的……各种各样的理由,然而我一直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需要使用那些理由,因为我喜欢当医生,喜欢救死扶伤所带来的快乐。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的我,想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竟然会觉得激动。
医院里藏着那么多厉鬼,我随便值个班都差点把小命丢了,这样的工作,就算是再有成就感也不应该继续做下去了吧?
决定了,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