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局长不由一愣神,说,是啊!姚书记你咋——认识他?
姚书记不置可否地继续道,他是不是你们局里的文艺科长?
曾局长更是吃惊了,说,是,是的,姚书记你……
姚书记仍然不动声色地问,你们这回报的副处级下派干部,里面有他没有呀?
嗯——曾局长不禁窘住了。曾局长没想到姚书记会问他这问题,一下子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了。本来曾局长这次报的副处级,是业务科和外宣科的俩科长,根本没有萧剑平的份儿。可是现在书记这样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姚书记跟萧剑平有关系?还是萧剑平走了姚书记的门子了?
曾局长不置可否,难下决断,想来想去,最后还是顺从了姚书记的意思:看来只有临时变名单,把萧剑平的名字换上了。就弄巧成拙回答道,有,有的,咋能没他?我们就是报一个副处级下派对象也是他啊!
姚书记似有似无地笑了笑。曾局长却心里好一阵乱扑腾:我的天,好在还没轮到我们局介绍下派人员的情况呢!要是姚书记晚说一会儿就糟了。嘿,这回便宜萧剑平这个小子了!只是——这个萧剑平和姚书记到底什么关系呢?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宣传部小会议室门口,又一前一后进去了。于是,上帝闭了左眼睁右眼,一切都重新改变了。萧剑平就是这样糊里糊涂,“撞”上了下派任职的好事儿!
赵逸兵的故事讲完了。萧剑平心里却像吞了一把蝇子,感觉难受得只想吐。
赵逸兵问,怎么样,听完后老兄有何感想啊?
萧剑平不由骂道,他娘的,想不到幕后还有这样的事儿啊!
这会儿你还说没有人压你吗?
你是说……我总算认识曾某人了。
姚书记算是你的恩人了,不是他,你恐怕难有出头之日呢!
真是的。只是——姚书记他咋会帮我说话呢?
老兄你也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咋没有帮助别人说话啊?
谁知道啊,反正我跟姚书记根本没有关系的。
你跟姚书记有没有关系关我屁事!我又不让你向他引见我。不过我觉得你没有给我说实话,你跟姚书记即使没有铁关系,最起码也有特殊感情吧?
萧剑平认真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自己不禁笑起来:是不是那件事让姚书记注意了我?并从哪个侧面了解到了我的一些情况呢?只是那件事情太不值一提了,也根本拿不到桌面上。他现在不能也没有必要对赵逸兵讲。于是,只能对赵逸兵含混其词道,老弟你别有想法呀,我跟姚书记真不认识啊!
赵逸兵说,哎,你不想说也算了。该说说你在乡下的情况了吧!
萧剑平叹了口气,唉——别提了。就把下乡一个多月的感受,简单给赵逸兵讲了一遍。
赵逸兵听完就笑了,你是鸠占鹊巢嘛,没有抵触才怪呢!
萧剑平也有些烦躁,算了,咱们不扯这些了。你没事儿来我这儿喝两盅?
赵逸兵道,说哩吧,要喝酒也是老弟我请你啊!这样吧,看来今天不行了,有几个中青班同学找我玩儿。明天我约几个兄弟给你接风洗尘吧!
萧剑平还没有回答呢,那边赵逸兵就把电话挂断了。萧剑平坐那儿好一会儿没动弹,心里自思自忖道: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想不到曾某人真是个阴毒记仇的家伙哩!
但是如何对待曾某人?萧剑平却又心里踯躅了,想了半天才定位:知道了此人啥样就行了。表面上还得维持现状啊!人家毕竟是一把手,自己命运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3.旧梦却难圆
在家歇了一天,次日,赵逸兵果真喊几个哥们儿,跟萧剑平好好醉了一回。
两天来,苏亚玲晚上回来尽“老婆职责”,白天回娘家尽女儿责任。周日这天,苏亚玲又领着潇潇回娘家了。萧剑平在家正愁闷着干什么,正好何玉芳电话催他了。
何玉芳说,小萧,这两天在家休息得还好吧?
萧剑平赶忙接话,还好,谢谢书记关心!
何玉芳笑说,小萧,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了,以后可不能光说客气话。
咱不说笑话了。你家里还有啥事儿吗?没事了我明天上午叫小李去接你,咱俩后天得去县里开会哩!
萧剑平巴不得何玉芳说出这话呢!萧剑平险些就要说出“没事儿了,来接吧”的话来了。赵逸兵讲的“故事”让他凉透了心?他也真不想在市里再待了。但是萧剑平最后没有说出那句话。因为他又记起“镇长转正”这件事,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儿的结局呢!
何玉芳见萧剑平没接话,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啥,急忙接着话茬儿说,嘿,我只顾叫你快来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儿!你那个“转正”的提案,第二天就顺利通过了,根本没有再费什么事儿!都是马仕龙煽动关云山、黄明亮瞎闹的,我把他们都整趴下了。你也赶紧过来进入角色吧!我一个人忙得都快招架不住啦!
萧剑平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禁冷笑起来:他妈的不是要把我退回来吗?你们怎么又通过啦!萧剑平没有马上答应何玉芳。“镇长转正”之辱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我还需要端端架子哩!于是,就支吾着回答何玉芳,只是我……
你……还有啥事儿没有办完吗?
哦,是——我回来那天感冒了,现在点滴还没有打完呢!
何玉芳沉吟片刻道,那这样吧!你明天就再休息一天,我叫小李后天下午去接你。你一定得准时赶回镇里,不能耽误了后天县里的扩大会。县里会议开罢,咱们还得开党委扩大会,传达落实县里的精神哩!萧剑平这才装作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星期一,萧剑平专门回局里拜望了几位局长和同事们。他当然先去拜望了曾某人。
曾某人依旧出人意料地热情,寒暄让座,递烟倒水,关切地问萧剑平镇里的情况。
曾某人说,小萧,怎么样啊,这一阵子在镇里适应吧?
萧剑平忙将脸上堆满笑容,还行吧!就是情况尚不十分熟悉呢!
曾某人说,刚到新地方都这样,慢慢就熟悉了嘛!说完话锋一转,好像不经意地问道,哎——你去姚书记那里没有啊?
萧剑平不由一怔,明白曾某人在试探他,哦,我——刚从他那里出来呢!
曾某人语重心长道,姚书记很关心你的进步呢!那你们——
萧剑平觉得曾某人太工于心计了:他是在打破砂锅问到底啊!可是他萧剑平该如何回答曾某人呢?正踌躇间,忽然想起姚书记刚调来时,他在宣传部新闻科听到的一个小道消息,说姚书记调来之前,是省城高新区的书记,而在当高新区书记之前,还当过中州大学团委书记、某县的宣传部长和县长,等等。他当时听过之后一阵激动,但又很快凉了下来:人家当过什么跟你什么关系啊?虽然说姚书记当过中州大学团委书记这件事儿,似乎跟自己有些联系,因为自己也是中州大学毕业嘛!但是姚书记在中州大学当团委书记那会儿,自己才刚刚考上大学,还不知道人家是校团委书记呢!而且等自己知道了,人家也很快调走了。所以,他听过这个消息,就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扔了。现在曾局长一问,萧剑平不由又忽然想起这件事儿来,就赶忙编筐捏箩头胡编乱造道,哦,是——我们早就认识呢!
曾某人果然上钩了,你和姚书记早就认识?
萧剑平厚着脸皮道,那当然,十几年前我在大学当过学生会主席,姚书记那时是我们学校的团委书记,我们一块儿搞过好几回活动呢!真没有想到,他会调来清水市当副书记。
萧剑平横竖豁出去了,也知道曾某人轻易不会去找姚书记证明这件事儿,就瞎话当成了真话讲。现在社会上还有多少人在讲真话呢?反正说瞎话谁也不报税。
谁想曾某人当成真的了,故作恍然大悟说,哦,怪不得呢,我说他咋会……说到此可能觉得不合适,又急忙转换语调道,好,好,只要有姚书记关心着,你的事情就好办了。你以后有啥事儿尽管跟我说。
萧剑平心里一阵冷笑:哼,你曾某人不是一直压我吗?现在怎么不压啦?你是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看来还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当得愈大愈好啊!萧剑平虽然心里这样想,表面却一脸是笑说,其实您对我一直不错的,而且往后还得您一如既往关照呢!
曾某人哈哈笑着站起来,走过去拍拍萧剑平的肩,看你小萧说的,咱们谁跟谁的关系啊?我不关心你谁关心哪!
从曾局长屋里出来,萧剑平又到各科室转了一圈儿,最后来到文艺科。
薛玲玲看见萧剑平进来,高兴得什么都忘了,笑着握了萧剑平的手,热烈欢迎萧镇长……不,应该是老科长回来视察工作啊!
萧剑平也忍不住笑了说,这一段科里一切还好吧?
薛玲玲说,还好呢?你走了可把我忙坏啦!要不是局里给我调了人,说不定我早累死了。说着,指着她的对面道,这是小于,是从电台文艺科抽来的。
萧剑平这才看到自己原先坐的位置上,一位俊俏的小伙子正朝他微笑呢!不禁心里想:我说薛玲玲半个月不给我联系呢,原来又有新欢了!虽然心里这样想,萧剑平还是十分热情地走过去,和小于紧紧地握了手,然后就又去和薛玲玲说话了。
你来我往闲扯了几句,时间就到了十一点。薛玲玲就对小于下令,小于,不干活儿了,走,咱请萧科长吃饭去!小于红着脸扭捏道:你们老熟人,一起吃饭说话呢!我就不去了吧。
萧剑平巴不得小于走,也好跟薛玲玲叙叙旧情,说不定还能旧梦重圆呢!谁知薛玲玲佯怒道,今天小于不能走,咱们科全家福聚一聚多好啊!小于这才不响了。萧剑平于是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薛玲玲去了“小天鹅”。
这顿饭自然吃得没滋没味儿,远没有上次的“二人会”尽情又尽兴。但萧剑平还是很感谢薛玲玲:她还没有忘记昔日相处的情分哪!唯一让萧剑平感到的一点不畅快,就是面前有了一个“第三者”,让他千言万语难出口啊!
当然,萧剑平心里还记着柳絮的事儿,忙里偷闲先后给市文化馆、曲艺团等几家文艺单位的熟人打电话,询问是否需要柳絮那样的人才。正好碰上市艺校的书记说,他们有一个弹拨老师“下海”了,可以抽时间叫柳絮来面试一下。
这位艺校书记是文化局下去的,过去在局里跟萧剑平一个宣教系统的,而且年龄相当,两人一年之中出差、开会,总要见上几回,互相之间十分熟络。除此之外,两人还一起上过组织部开办的中青班,还算有过一段同窗之谊呢。
艺校书记的慷慨相助令萧剑平很感动,心里忽然想起社会上流传的一段名叫“四大铁”的顺口溜:“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萧剑平和这位书记,也算属于“四铁”中的“一铁”吧!
从艺校出来,萧剑平高兴了好一阵,因为他回去可以给柳絮交差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