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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退为进之谋(1)

1.三十六计走为上

萧剑平被下派到清溪镇一个多月后,才仓皇地回了一趟清水市。导致萧剑平这次仓皇出逃的原因,是镇人大例会没有通过他由“代理镇长”转为“镇长”的会议提案。

本来,萧剑平在清溪镇挂职当镇长,是市委组织部下的文件。但是按照程序,还需要镇人大会议履行一个通过他正式担任镇长的提案。这次镇人大年例会计划开两天。主要议程是审议、讨论、通过镇政府和公、法、司等部门的工作报告,最后是表决通过萧剑平的镇长职务的提案。前面各部门的工作报告都顺利通过了,没想到轮到他的职务的提案时却卡住了。一轮投票没过半,只好投第二轮,谁想第二轮仍然没有过半。相反,原本不在提案的副书记马仕龙和副镇长黄明亮却得了不少的票,党政办主任关云山还上了副镇长的提名大名单。

这不是故意玩萧剑平难堪吗?这样的结果不仅萧剑平没想到,就连党委书记何玉芳都始料不及。何玉芳当时立即下令休会,宣布晚上召开班子扩大会议,研究解决这一问题。

萧剑平没有参加当晚的镇四大班子领导扩大会议。他不想也不会去参加这样的会议。人大会上的意外情况已经令他颜面丢尽,更让他明白了镇党委、政府机关干部对他的极大抵触情绪。这一发现,更加印证了萧剑平在班子接头会上和接风酒宴上的猜想,也预示着他今后在此开展工作的艰难程度,更让他想起了临来清河前赵逸兵为他饯行时说的预言:下派任职的日子也不是好过的。看来真是这样啊!尽管如此,萧剑平也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的当务之急,是如何面对眼下的尴尬,做出自己应有的姿态与回应。

人大会议休会之后,萧剑平灰溜溜回到自己的住室,坐在靠椅上忍着懊恼冥思苦想,却一时想不出任何应急的良策。萧剑平此时觉得自己好可怜:烦恼无人倾诉,遇事无人求助。后来,他想急想烦了,心一横反而有了孬主意:就用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走为上”。此计以守为攻,以退为进,直接将皮球踢给了何玉芳:看你这个党委书记咋办吧!

何玉芳的办公室在二楼的另一侧。萧剑平气呼呼地走过去推了推,门在里边关着。她不在里面?此时不会。萧剑平正要举手再敲,里面忽然传出激烈争吵的声音。他立时就待在门口不动了,先听听里面吵些什么再作对策!

里面传出何玉芳的声音,不管咋说小萧是上面派来的,咱们总得给人家点儿面子吧!

黄明亮的声音充满不屑,上面派来的咋啦?来报到都是坐班车来的,单位连个车都不派,能是个啥子大萝卜头儿?说不定是撵下来给别人腾位子的哩!

萧剑平心里不禁苦笑了:这是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原本这次下派报到,曾局长是要安排专车送的,而且还要办公室主任赵逸兵陪着前来,谁想自己非要按照组织部的指示办,要树立新风,厉行节约,还自诩为坐班车体验生活和民情,曾局长这才改变了主意。如今让人家抓住了把柄,误以为是被撵下来给别人腾位子的,真是可悲可怜哪!但是事已至此,又能怎样?还是听听其他人怎么说吧!

马仕龙的话里满是激愤,哼,一开始你就不该答应让他来咱们镇当镇长。

何玉芳的声音争辩道,这是县委组织部安排的,我有啥办法顶得住?

关云山道,叫我说,咱们就是不叫他通过,还叫组织部把他退回去。

何玉芳说,老关哪,你以为这是买东西,不想要就能不要啦?

黄明亮问,那何书记你说咋办吧?

何玉芳说,还能咋办?好办得很。晚上班子扩大会,你们三个带头表态,先统一思想,然后班子成员分头深入各村代表团,一定要消除不利影响,保证明天大会这个提案的顺利通过。不然,我们几个都交不了差。

沉默了一会儿,关云山率先表态,既然你书记这样决定了,我们还能说啥哩?

黄明亮于是跟着表态说,你书记发话,我也保留个人意见吧!

只有马仕龙还是不服气,哼,反正我就是对这事儿有意见,也对你何书记有看法。

何玉芳对马仕龙说,仕龙你也别说怪话了。人家不就是挂职两年嘛,两年后不就又走了!他一走,这镇长不板上钉钉还是你的吗?

萧剑平再也听不下去了,不禁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忍不住挥起拳头重重地擂起了何玉芳的房门。门开了,一股浓烈的烟味儿涌出来。萧剑平挺胸阔步走了进去。

何玉芳木虎着脸坐在办公桌后面。马、黄、关都满脸通红地坐在长沙发上。四人见萧剑平一脸怒容而入,都一脸尴尬地站起来。何玉芳对马、黄、关说,你们都先回去吧!

马、黄、关三人红着脸对萧剑平点点头,先后鱼贯出去了。何玉芳让萧剑平坐下,满是遗憾地抱歉道,小萧你看这事儿!都是大姐我工作没做好。

我刚才还在收拾他们哩……

萧剑平立即截断何玉芳的话,冷笑着道,何书记,我现在不想说这事儿。

我只是来给你请个假,正好快要周末了,我想回清水市休息两天。

哦,是这样。不过……何玉芳沉吟片刻,又立马呵呵笑起来,应该,应该,你是该回去看看啦!再不回弟妹就该说你忘情负义了,我不叫你回也太不通情达理了。

萧剑平面无表情地附和,谢谢书记关心。

何玉芳却敛了笑脸正色道,小萧,这事儿你不要在意啊!我一定会给你安排好。你下星期来上班,一切都会让你满意的。

萧剑平知道何玉芳说的是真话。他也相信何玉芳能把事情办妥帖。因为自己是上面派来的,手里握有“尚方宝剑”,不把事情办好她怎么给上边交代啊?

何玉芳说,你这次回去路途远,又是首次回市,就坐我那辆捷达吧!

萧剑平说:谢谢书记的关心!说着握了一下何玉芳的手。他知道现在镇里两部小车,一辆旧普桑和一辆捷达王。何玉芳是书记,家又住在县城,几乎每天都要回去的,所以捷达王基本上就是她的专用车,这已是不成规矩的规矩了。若非同路或一起开会什么的,镇长只能坐普桑的。现在何玉芳把捷达让给他用,可见对他还是尊重的。还有“镇长提案”这件事儿,若不是何玉芳做工作,他萧剑平可怎么下台阶呢?

从清溪镇回到清水市,已是夜里九点多钟了。打开房门,见家里空无一人,地板和家具上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萧剑平这才想起老婆苏亚玲在岳父岳母家里住着呢!

萧剑平想留司机小李在家吃饭,歇息一下明天再走。小李说何书记明天还要用车哩。

萧剑平也就顺水推舟不再强留,让小李立马回镇了。

2.帷幕后面的故事

当晚,萧剑平将苏亚玲从娘家叫回来,两人过了一个不很成功的“周末”。

次日上午,萧剑平从疲累困乏中醒来,见家里已经静寂一片,知道苏亚玲又回娘家照顾生病的老母去了。于是自己起来洗漱完毕,吃过苏亚玲留下的早餐,刚想到今天怎么打发呢,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

萧剑平赶紧抓起话筒,里面赵逸兵咋呼道,老兄,你回来咋不给老弟言声呢!

萧剑平松口气,“噢”了一声说,我昨天回来太晚了,没敢惊动兄弟大驾啊!

赵逸兵嬉笑,怕你跟嫂子久别胜新婚,春眠不觉晓,所以现在才……

萧剑平不禁哈哈笑起来,都老夫老妻了,哪还有久别胜新婚的感觉啊?

赵逸兵压低声音说,嘿,老兄,跟你说个正经事儿,我打听清楚你这回下派挂职的原因了,正想给你报告哩,你正好就回来了。

你说啥,我下派还真有什么原因哪?

老兄真不知道原因吗?还是知道原因不想告诉我?

天地良心,我咋会知道呢?你知道了赶快给我说说呀!

赵逸兵这才开始叙述,你知道为啥叫你下派呀?其实是……

萧剑平紧握话筒聆听着,不时地点头插话。随着赵逸兵的叙述,萧剑平忽然想起了发生在月余前的一件尴尬事儿。他的眉头不禁紧皱起来——

事情的发生纯属偶然。那天清水市委宣传部召开办公会,研究市直宣教系统各单位副处级提拔干部下派锻炼名单。会议开到一半,市委刚调来不久主管宣教的姚书记和曾局长出来小解,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宣传部的小会议室,来到楼梯口处的洗手间,掏出裆里的“水龙头”开始放水,岂料想刚放到一半,萧剑平会突然一头撞了进去。

姚书记和曾局长见萧剑平进来,都吓了一跳,以为是上访群众瞅空堵人呢,水儿没有放完就禁住了。待看清是萧剑平,都松了一口气。曾局长还狠狠瞪了萧剑平一眼,你咋恁没眼色啊,没看见我跟书记在这儿方便吗?之后,两人再接着放那一半水,却没有原先那么麻利了。两人因为“水龙头”零件老化了,抖擞了老半天,那一半水就是死活不肯出来。于是,两人就十分不爽尿犹未尽地蹬在那儿,好一阵子拉不上裤口拉链儿!

当时,萧剑平看见姚书记和局长,也先是吓了一大跳,紧接着窘了个一大红脸。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忌讳。有句社会流行的顺口溜说得好:“别跟领导一起赴宴——害怕替酒?别和领导一起如厕——不好意思露丑。”平常自己挺注意啊!这回咋叫我撞上了?但是既然撞上了,总不能立马回头就走吧?自己的闸门已经松开了,不放就走岂不是就尿裤子了?

既来之,则安之。萧剑平故作镇定地先向姚书记问好,然后和曾局长点头打招呼。姚书记和曾局长也分别和他点了个头。萧剑平一边点头一边排水,尽力加快排泄速度,毕竟年轻人气盛力足,顷刻间就将废水排放完了,只是放完水慌张得忘了家伙抖三抖,更顾不上和两位领导打招呼,就转身掉头逃走了,弄得好几滴废水都滴到了皮鞋上。

萧剑平仓皇失措地逃到一楼,头上早已惊出一头虚汗:我咋会跟姚书记和曾局长在洗手间里撞上了呢?萧剑平本来今天没有事情来宣传部,他来部里是因为局里台宣科科长急着有事要出去,非叫不是太忙的萧剑平帮个忙,将一份材料送到宣传部的外宣办。这主任平时跟自己关系挺不错,广电局离市委大楼也就隔一条街,萧剑平就乐于助人答应了。宣传部的外宣办和会议室一层楼。萧剑平送完材料走出来,忽然就觉得内急,就鬼使神差地去了楼梯口的洗手间。谁料想会和姚书记、曾局长撞上呢?要是事先知道会这样,他憋死也不去那个卫生间。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以上情况是萧剑平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姚书记和曾局长办完事儿,相跟着走出洗手间,姚书记忽然扯了一下曾局长问,老曾,刚才的那个年轻人,好像是你们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