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极品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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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开堂审理

第二章开堂审理

秋末的寒风和着雨点透过洞开的窗户倒灌进来,打湿了地毯。侍立在门口的杂役郑六冷得打了个寒颤,慌忙关上窗户搬来了火盆,整个大厅温暖了起来。

“小六啊,天变了,你娘不是生腿病吗?这两天照顾你娘去吧,不用来我这里了。”桌前坐着的老人和蔼地对着走动的杂役说。

郑六俯身鞠躬,“谢谢大人关心,我娘病情尚好,小人作为大人的勤务不敢擅离职守。”

“哦”老人不置可否,继续捧起了公文。

偷眼看看桌前的老者。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体恤下属、和蔼可亲的老人竟是名震四省的“名将”田甫。大约十年前,北疆四郡遭遇了北胡柔然部的大举入侵,因为平叛抽调了大部南下的靖边军无力阻挡。北胡军一路势如破竹,四省糜烂。当时已四十岁的田甫集合了败逃的士卒,以四千余伤疲之师倚坚城力拒数倍之敌长达半月之久,终于等来了来自冀北的援军,使不复五胡乱华之祸,新平百姓对田甫感恩戴德,建生祠祭拜。就是这样一个英雄却因为擅权而被当时的四省都督所不喜,虽立大功却未得升迁。下属不忿,他本人却淡然处之。“吾为朝廷戍边,自当保境安民,不为功名利禄。”

门外突然想起了脚步声,一员武将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正是吕封镜司马。他走进门来,先用眼神跟郑六打了个招呼,而后对着案后的田甫肃然道:“统制,您吩咐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卑职已和林参赞搭上话了,约定晚间一起去喝酒。只是还未流露招揽之意,待席间提起便是。”

老人微微颔首却默然不语,半晌才道:“今晚不用去了,林参赞怕是要爽约了。”

吕封镜一时没有听明白,“怎么会,卑职观林钰此人眼神清澈、举止文雅,不似言而无信之人呐。”

“非是不想赴约,而是不能,他怕是惹了大麻烦了。你自己看吧。”老人指指桌上的白纸,那是一份来自长阳府衙的公函:

靖边军新平行省第二镇第三营军机参赞林钰于安富街打杀衙役一案有涉,若见其人,从速通知前来长阳县衙。

吕封镜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一张海捕文书。“大人,这怕是不合制度,长阳县衙怎么有权利拘捕林参赞,他还是官身。”吕封镜根本不认为刚才和自己分别的那个儒雅知礼的男子会是什么打杀衙役的恶徒。

“所以才未明说是拘捕。换句话说,即便宋广言真的想拘捕林参赞,谁又能说不行。”

“可是官身犯罪不是应该由御史弹劾,大理寺立案吗?县令是没权利处置的。”

“击鼓鸣冤,开堂审理,有何不妥?朝廷并无律令规定官员获罪一定要交大理寺。”

吕封镜恍然大悟,同时唏嘘不已,他对林钰这个年轻人是很看重的,他总觉得林钰很像年轻时的田统制,深邃的眼神,淡泊谦逊的态度,见到自己时并不因为自己官职高而妄自菲薄或是巴结奉承,有如此品格的年轻人就要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终结仕途,当真十分可惜。“统制,可惜了。只是我们还不是林参赞的直属长官,不好参与进去。”吕封镜望向田统制,却见统制眉头紧锁,不断用手指敲击着桌案。许是和自己一样为林钰感到可惜吧。

吕封镜却不知道田统制考虑的却是另一件事:四郡中文武矛盾尖锐,也有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但双方再怎么争斗也是有规矩的。这次却显得太突然了,长阳县令不顾官场的一切规则,对一位实职的军官下了海捕文书,这合乎律令,却不合乎情理,称得上匪夷所思。这般胆大妄为,定然是有恃无恐。田甫担心宋广言是得到了上面的授意,不知文官系统又要有什么大动作。顿时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后人往往不理解,同为大梁朝的官员,怎么四郡的官员就如此互相提防,互相争斗呢?而其实文武之争在整个大梁国土上都是十分普遍的,究其原因更是可以追溯的立国之前。

西晋之后,五胡乱华,北地俱陷,汉人大部南迁,神州大地陷入无尽的烽火战乱。《梁史》中记载,太祖皇帝梁城寿,起义兵于西平,击败并驱逐了盘踞于此的匈奴河西王沮渠蒙逊,恢复了汉家江山,拯救万民于水火。后来更是数败周围的异族政权,逐渐统一了北方,因其起于凉地,最初国号为“凉”,因两者同音,后改为以姓为国号,至此梁朝建立,并定都洛京,与南朝政权分庭抗礼。

而为人所不知的是梁城寿在起兵之前其实是河西王部下一位颇受信重的武将,凭借着过人的勇武和东征西讨立下的赫赫战功,在当时的河西军中树立了很高的威望,之后发动了政变,顺利夺取了皇位。而即使政变成功,建立了梁朝,梁城寿依旧不放心。当时忠于他的军队中有超过四成是异族人,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太祖皇帝不得不采取各种各样的措施来削弱异族将军的权利,因而“以文御武”成为立国之后的主要政策。也许是为了标榜自己的汉家礼仪之邦的正统性,更可能是为了防止手下如梁城寿一样的将军起兵造反,历代梁朝皇帝都遵循了先辈的做法:重用文臣来压制武官。

随着梁朝疆土的不断向南扩展,位于帝国最北端的四郡:西平、瑞临、固伦、武遂成为了梁朝的北部防线。太祖皇帝本来是决定由各郡刺史自己募兵抵御胡人的,但当时朝廷里的有识之士们认为各自为政的四郡必将不能成为保卫大梁朝北部的坚实防线,必须将四郡在军事上统合起来,相互援助,方能抵御外侮。于是朝廷设四省军务都督,统合四省驻军,保疆卫民。

军务都督权利极大,俨然一镇军阀,所以历来只能由皇族担任。被打压的武官不甘心权利被剥夺,于是纷纷依附四省都督,与文官对抗,大梁朝逐渐形成了文武对峙的奇特局面。

听到自己被通缉的消息,林钰吃了一惊,午时在德顺绸缎庄教训的两个捕快竟然死了一个,当时虽然动了刀,但是并未有人受伤啊,难道是摔倒摔死了不成?

“林钰来了吗?快叫他进来见我!”一个略带愠怒的声音传来。

林钰收了思绪,将军装整理好,快步走上堂去,朝着坐着的人单膝跪下,朗声道:“卑职参见统制大人。

“嗯”第三营统制哥鹰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不耐地拍着桌子,“长阳县衙的人来过了,林参赞,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钰将午间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听罢,哥鹰舒了一口气,慢慢地又再次坐下,“既然不是你所杀,也就不要有什么顾忌了,明日长阳衙门那边要开堂,你只管照实回答,到时清者自清,自然无事。”

“是!”林钰稍有点惊奇,刘治贤可是一直在危言耸听,还帮自己出谋划策,没想到统制派人急急忙忙地找来自己就只是为了问清楚原委,并不做相应的布置。是统制有必胜的把握,还是……

哥鹰前后的变化太快了,从气急败坏到心平气和显得太不自然,既不就此事责怪自己,也没有表现任何不满,这不是身为上司是应该有的表现。不像是在思考对策,而像是在逃避什么,似乎根本就不在意。

难道……难道统制不想回护我吗?思维像闪电一般,仿佛接触到了林钰最不想触及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可怕。失去了上官的庇护,那无疑是灭顶之灾。虽然不敢完全肯定,但林钰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已经被抛弃了的事实。

卑职告退了。”林钰黯然起身走出了统制府。雨越发的大了,狂风和着雨点扑面而来。

崇勉五年十月二十日一大早,长阳显得格外的热闹,赶集的人们自发地聚集到了县衙,据说今天要开堂审理军官呐,真是稀奇。人们议论纷纷。

“听说军队的人滋事,打死了人呢,县太爷拿了人要审哩!”

“哪能啊,现在哪个不是官官相护,官府审军官,怎么可能?”

“那怎么能一样呢,你看这件事,说明我们长阳的县太爷是清官,是青天大老爷。”

宋广言宋知县正襟危坐,板了板面孔,右手拿起惊堂木,轻轻一拍。满意的点点头,生杀在握,意气风发啊。对着旁边的师爷问道:“你看本官如何?”

“那气势真是没的说,比起刺史大人也是不遑多让啊!待会那贼子肯定被您的虎威所慑,乖乖地俯首认罪。”

“荒唐,我怎么能跟刺史大人相比!“宋知县说着,但表情却暴露了他还是很受用的。顿了一下,指着门口,中气十足地说道:“是时候了,让事主上来。开堂!”

伴随着衙役们的声声高呼,一个女子盈盈走了上来,慢慢跪下:“民妇拜见大人。民妇有冤,请大人做主。”

“你是何人?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民妇是南垂人王夏氏,状告林钰在安富街打杀民妇夫婿王重。”

宋知县抖了下状纸,看了几眼。突然大喝道:“大胆刁民,胆敢诬陷朝廷命官。你说我靖边军官杀人,简直是荒谬。你有什么说辞,快快道来,如有不实之言,定然大刑伺候!”

“这宋广言还当真会做戏!”县衙外一位素服公子对着随从低声说,“出海捕文书的是他,现在又为林参赞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其中有什么误会。其实往常情况,民告官本就是大罪,要滚钉板才能上公堂递状纸。现在不仅不治民告官的罪,还要“快快道来”,分明是在偏袒了,这种把戏任谁都看的出,实在不高明。”

“公子所言极是。”旁边侍立的老者也低声回答,“但不知今日公子为何来这县衙,莫不是要趟这趟浑水吧?”

素服公子只是笑笑,并不作答。

公堂上王夏氏还在诉说:“昨日民妇夫婿在安富街德顺布庄追捕逃犯,遭到了靖边军军官的阻挠,夫婿与他理论,却不想被那军官夺了佩刀,两人争斗间,夫婿被那军官刺死。”说到这王夏氏泣不成声,连连磕了几个头“民妇家中上有七十高堂,下有学语稚儿,万望青天老爷替民妇做主。”

县衙外人们听着也爆发出阵阵叹息,有几个也跟着王夏氏跪下磕头,恳请县老爷主持公道。

宋知县却似乎并未被民妇的哭诉和百姓的求情所影响,一本正经问道:“你当时正在何处?为何对此事如此清楚?”

“都是听和夫婿一同执行公务的许荆大哥说的。”

宋知县对着捕快班里最后一位高声问道:“许荆,可有此事,你所言是否属实?”

许荆站出来,单膝跪地回答:“属下所说句句属实!”

宋知县沉吟了一下,“既如此,本官却也不能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速速去请林参赞过堂。”

不一会,早在旁室的林钰就被请了上来。林钰走到堂前,微微躬身,“参见宋大人。”

宋广言“嗯”了一声,问道:“林参赞,昨日我班衙役在安富街执行公务之时可是与大人发生了冲突,可否请大人详细道来。”

“昨日在下于德顺布庄见到两名衙役勒索布庄商人,出言制止,不想其二人拔刀袭击在下,将二人制服后就此离去。”

“哦,那参赞大人对那里发生的命案一无所知?”

“有所耳闻,但确与在下无关。”

“参赞大人如此说,与事主所说大相径庭,我看不如就让证人上来吧。”

县衙人群中一声轻笑,“图穷匕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