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北胡犯边（上）
林钰摇摇头，出声反驳：“刺史傅大人？没道理，即使我是靖边军的军官，也只有从六品。我和他根本不对等，他也不会傻到以为可以凭着打击我一个人就能伤害到军方。”
这是林苓却表现得很坚定，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侃侃而谈：“钰哥，你忽略了一个人——林植。有他在刺史自然有杀你的理由。”
林钰瞬间就理解了林苓的意思，林植是当代的林家掌权人，也是林钰、林苓两人名义上的叔父。林家虽然不如以前兴盛，除林钰外现今也无人在朝为官，但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在朝堂之上仍然很有势力，是有能力指使或是授意地方政府做一些事情的。但他仍旧无法相信，“林家只是想让我远离，不要去争权，并不想害我性命啊！”
林苓听得钰哥的语气很弱，他也许已经想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顾念旧情又有什么意义呢？林家的一群叔叔伯伯可不会对自己和钰哥心慈手软。林苓语气硬了起来：“那他们为什么派你来西平？”
“幼时先生曾说过我无经世治国之才，却有冲阵杀伐之能，所以应当从武。”
林苓看到钰哥执迷不悟，生气得跺脚，“大错特错。即便如此，凭林家的势力，将你调到内地作个闲散军职不是更好，他们执意将你遣来西平是有原因的。”
“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了。一来西平危险，遇上北胡入侵，便是九死一生。第二，西平远离恒川，你毫无根基。第三，想必也是他们最看重的一点，能够借刀杀人。”
林钰心念一闪，仿佛也能跟上林苓的思路了，细细回味着小妹的话。
可半晌却是全无所得，明明近在咫尺，却总像蒙在一层浓雾之中，让林钰捉摸不透。于是只得再次出声询问：“请小妹教我，到底什么是‘借刀杀人’？”
林苓无奈地盯着林钰，像是在看笨蛋，“你还记得祖父在世时官居何职？”
“门下省侍中。”
“祖父上书无数，最有名的可还记得？”
“记得好像有一封叫《平北策》，当时在朝野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你问这些干什么？和‘借刀杀人’又有什么关系？”两人的一席对话让林钰一头雾水。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平北策》中有提到取消都督私兵，收回都督对于边军的任免权。你想如此措施要真的实施，对武将集团是多么大的损害。这么一策又怎么能不引起都督的愤怒。”
“祖父一心为公，就事论事而已，又怎么会惹下仇怨。”
“不仅如此，祖父认定汉王掌握四郡边军，势力日益增强，迟早有不臣之心。因此处处针对都督，想限制都督的权力。你想，汉王能不对祖父恨之入骨？”
“林家人不安排你驻守蜀中，不让你去淮南郡建功立业，非要安排在仇深似海的都督麾下西平边军，这不是要借都督之手除掉你又是为何？届时不仅除了你这个心腹大患，还可以以此为借口攻击都督。真是好计谋。”
林钰顾不上感慨林苓博闻强记、见识渊博，也不曾考虑林苓的话是如此的流利自然，就像早就想好的一样。此时他的心里充满了惊愕，直觉林苓所说的确是事实，感情上却又不想承认。林钰一直以为自己是林家复兴的中流砥柱，从小到大也一直被灌输着这样的思想。当日被流放之时，林钰确有怨气，但也只以为是叔父林植觊觎自己的位置且不满自己的能力，想把自己外放锻炼一番。不想原来根本就是厌恶自己，欲置于死地。
停了几日的雪又下了起来，依旧纷纷扬扬，百姓们从最初的欣喜变得厌倦起这白色的世界，整天抱怨着天气寒冷、道路泥泞。第二营统制田甫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卧不安，这几****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吕封镜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也顾不得身上盖着雪花，径直来到田统制面前：“统制，大事不好了，这是刺史府那边转来的公文。”
田甫检查了信件的封口，从顶端撕开，抽出了里面的纸，细细端详起来。看着看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真的发生了。
“吕司马。将这份公文拿下去誊抄，发给底下人。怕是就在这两天，都督府就要下令了，让他们有所准备。”
“可是粮秣还未备齐，此事是否略显仓促。”吕封镜不无担心地问道。
“兄弟阋墙，外御欺辱。这时候他们是不会掣肘的，你放心好了，快去办吧。”
“是！”
林钰明天才算是正式履职，今日下午可以不用上衙，便待在家里与林苓聊天。经过一段时间，林钰逐渐平静下来，即使自己如何震惊、急躁，也改变不了，不如不去管它，安心做自己的事。至于林家那边，以后多多注意便是。
正谈的欢乐，门突然敲响了，林钰起身开门，见来人正是自己在第三营的好友刘治贤刘参军，就是他当日来通知自己被县衙海捕，这份情还未还呢。林钰客气地将其迎进来，“刘兄，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莫不是怪罪兄弟没请你喝酒？”
“谦之兄客气了，酒改日再喝，今日来此，一半公事一半私事。谦之可听到什么消息？关于北胡的。”“谦之兄”自然是指林钰了，林钰表字“谦之”，刘知贤是西平少数几个称林钰字的人。
“刘兄知道的，我这两日刚刚调职，对军务还不甚了了。刘兄那里可是有什么消息？”
“军中传言北胡犯边，已下安平、重阳，兵逼我西平郡。但愿不是真的。”
“刘兄以参军身份，何不去向统制求证。”
“当然去过了，但统制却不愿多说，看统制的表现，虽不中亦不远矣。西平郡承平十年有余，如今遭此劫难，真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真的，战守之策也非我等所能左右，还是等待军令。届时奋勇作战，力图渡过难关。”
“也只能这样了。”听林钰如此说，刘知贤却没能轻松多少，显得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