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草堂。
闫可帆回来之时,已是穿戴整齐,在堂前静静站了许久。
他本可以离开,却还是放心不下她。
堂内等了他许久的,是沙苑。
沙苑上前,委婉道,“闫大人。”
此刻唤他大人也很合情合理,几日前他被召入宫,成为宫中侍卫,现今虽在最底层,但日后龙凤腾达却也说不定。
沙苑并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却隐约猜到可能与公主有关,至于那位带公主来的男子,沙苑此刻已经完全探出那人底细。
闫可帆开口问,“请问公主她,如何了?”
“公主并无大碍,发了身汗,高烧已退。”沙苑简单答道,少爷的确下了次重药,那一剂药性猛烈,服用之后会冷热交加,只要熬过去便能退烧。
沙苑很是疑惑闫可帆在这其中做了什么,又想起他离开前似乎衣衫不整,不经意又联想到什么,沙苑心中已略有些猜测,却只是埋在心底没有问。
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闫可帆又问,“那能否告诉在下,公主为何会在冬草堂?又为何会发高烧?”
沙苑提了音,“敢问闫大人,这话是您自己想问,还是替皇上问?”
“前几日听闻蔺大夫放了公主半碗血,皇上很是担心,只是不得空出来看望公主,既然今日在下意外遇到公主,便替皇上问问。”闫可帆答的很通透,有些事,一词错便全错,他不敢马虎,沙苑也不敢。
沙苑皱眉,这才说道,“这事说来有些复杂,公主在墨衣阁得罪了徐谌的女儿徐昕昕,徐谌是太后亲弟,平日里也是刁横跋扈之人,可想而知徐昕昕有太后庇护,该如何刁蛮,墨衣阁内也不知公主怎会惹上徐昕昕,似是受了辱,出了墨衣阁之后公主便也离开了楚宅,但却不想徐昕昕不放过,公主为逃生跳了河,甚得方才那位男子相救,送来了冬草堂。”
不过出去一趟的时间,沙苑早已将事情打探得通透,只是墨衣阁内事情发生之时,并未有太多人,若是想了解这其中细节,还需要些时间。
听完,闫可帆已是紧皱了眉。
沙苑又补充道,“听说,六公主也在墨衣阁。”
“六公主?”
闫可帆疑惑,若是那位公主在,即便徐昕昕胆子再大想与解忧作对,看在皇上的面子上,那位公主也会护着解忧才是,怎会让她受辱?
“对了,闫大人可有追到方才那位男子?他走的匆忙,少爷还未好好道谢。”
“他逃的快,并未追上,你认识他?”闫可帆问道。
“只见过一两次,三年前,那次也是他带着昏迷的公主还有另一个病人来这诊治,说起来,这也是他第二次救了公主吧。”沙苑淡淡道,他过目不忘的本事一流,只要来过冬草堂的人,只要时隔不久,他定能想起。
那次是因为那个病人特殊,所以对送那个病人来的人也多了几分注意,后来陪公主回帝都时又帝都大街上见过一次,总有些映像,方才男子在房中溜达时,他便已认出那男子,苏子,街头混混,轻功不错。
“既然他对公主无恶意,那在下也不必再追查下去,天色已晚,在下告辞。”闫可帆略微拱手,离去。
看着人影离去,沙苑叹了叹气。
情还是很难琢磨的一个东西,虽然他能看出闫可帆的心思,可他只能惋惜,有些东西,有些人注定得不到,但又偏偏总是很执着,即便自己伤痕遍体。
又何苦呢?
少爷也知道,所以才借他之口劝诫闫可帆,这种事,少爷本不应该多管,公主如何,又岂是少爷能左右的?
少爷虽惜才,不想闫可帆这个好人才落没,但可千万别越界才好,否则背后那些人争对的,将会是少爷。
再者,老爷也被人逼着离开朝堂,皇上虽下过一次蔺家恳肯老爷再为晋国效力,但老爷心意已决,定然不会再留朝堂。
这一离开,蔺家怕是就此开始走下坡路,朝堂局势紧张,一波又一波的人崛起,蔺家又算什么,往日辉皇不再,颓败不过是迟早之事。
少爷无论暗地还是明地都不应该与朝廷人来往,若是稍有不慎惹祸上身,丧命的不止少爷,会是整个蔺家。
少爷曾为晋国争取了十年,还剩七年。
夏朝如今异主,若不是有当年约定,夏朝皇帝怕是早已饥渴难耐要吞了晋国,可晋国新帝才刚上任,七年,新帝怕是连当今太后都恐难以摆平,又怎么面对夏朝皇帝的狼子野心!
少爷第一眼看中闫可帆,却是他武功极高,也因他年少且出身武官世家,若好好培养,定是位将才,能为晋国效力。
帝都大街,夜。
两名佛柳卫白日会轮流护在解忧身边,夜里留有一名继续守护,另一名便回入宫复命。
此刻,正欲回宫复命一名的佛柳卫,穿梭于街头房顶,朝皇宫方向跃去。
但此行,并不太顺利。
眼前,两个人,一人手持鹅毛扇,很是镇定,一人缓缓扇着金扇子,漏出微微的笑容。
佛柳卫自知事情不妙,便向后逃窜而去,才出三步,那持金扇子的少年人一晃,早已闪在佛柳卫跟前,扇中金针飞出,直中暗影眉心。
佛柳卫噗通倒地,眉心透红。
“三弟,你下手越来越狠了。”穿着算命衣裳的中年男子瞟了一眼死去的人,脸上并无多大意外,却有微微皱眉,“他也不一定非死不可。”
“是啊,不死等着挖眼割舌断手断脚,只要保证他说不出什么,什么方法都可以,不过我最不喜欢看人痛苦,给人一个痛快最好。”青衣男子眉目一笑。
“收拾一下,别留下什么痕迹,皇甫衍若深究起来,怕是有一翻折腾,我们两个,最近最好别太露面。”中年男子提议道。
青衣男子叹了气,“七弟这次做的怕是有些过头,你说,他是怎么了?”
冬草堂外头。
另一名佛柳卫正抱着剑看着病房内的一举一动,知道蔺之儒与他的侍僮进进出出过几次,但他不敢靠近,怕那侍童沙苑耳目太灵敏以至于发现他的存在,所以房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佛柳卫并不太清楚。
但今日上午,那个救了公主的男子想对公主做什么,佛柳卫却是一清二楚,这事若传给皇上听,以皇上的性子,那男子怕是没命再活。
但很庆幸,男子没有做什么,反倒是皇上贴身宫廷郎中侍卫闫可帆似乎……
显然,这名佛柳卫想的太单纯,沙苑若是连这点都感应不到,也不配待在蔺之儒身边这么多年,蔺之儒更清楚皇帝怎可能放心她一人,派人跟着是意料之内的事。
只是——
当沙苑陪蔺之儒从房内出来之时,却感受不到周边任何人的气息,不禁皱了眉。
是发生什么了?
思凰殿,晨。
外头已是微亮,六公主正欲捏灭烛火,听得身后竹妙的禀告,火苗子烫到了手。
“两名佛柳卫死了?”六公主眼瞳凝冷,久久思虑一瞬,又道,“死了也好,我早该料到皇上会在她身边放人。”
竹妙上前,处理她烫到的手指头,“公主,您不查是谁杀的他们两个?”
“那是皇上该操心的事,等皇上查清楚,我还怕不知道么?”六公主悠悠坐下软榻,翻开册子,一些女子闺阁之名罗列开来,“我现下该操心的,是替皇上选妃。”
“公主又说笑了,这心思,不是该太后操着么?比起徐银楹,似乎太后比较中意徐昕昕,昨儿公主给了徐昕昕脸色看,想必徐昕昕定也记恨公主了。”
“记恨就记恨,我也没打算让徐家的人喜欢我,徐太后给皇上选的人,皇上定然不喜欢,我作为他姐姐,定然要选一个他喜欢的。”
竹妙笑着道,“那公主可是看上谁了?”
六公主只是微微而笑,没有说谁,旋即又叹了气,“若是冥解忧不姓冥,且她性子又莫那么倔,本公主又何尝不希望他俩在一起,可她却想要唯一,但自古皇帝能做到的又有几人,且现下皇上面临局势紧张,若是直接带她入宫便是把她推入风尖浪口,若是把她藏着,心中又念的极紧,可现在的皇上,压根做不到唯她一人,为了帮皇上坐稳江山,除去该有的祸害,本公主不得不做些什么。”
牺牲一个冥解忧,又能算什么?
竹妙点头,又道,“自古后宫与朝堂相连,公主若要给皇上选人,定要一个选家世背景能与太后父亲抗衡之人,而此人在后宫位分还需很高,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不然以太后的手段,就算皇上喜欢,也能把人害个死无全尸。”
毕竟太后也是众多女人中爬模打滚过来的,没有手段,岂能轻易坐上太后位置,譬如以往那位嚣张的淑妃,西凌家除了西陵臻统领,另父子两人被先帝一道圣旨调入了远地,没个两三载也回不来,即便回来,现在皇上也不知会不会重用这些人。
所以说西凌家在先帝大行之后便已是不如前,淑妃如今最多也不过是个淑太妃,与几个太妃同住寿康宫,那日子,可不如往日风光。
“皇上现在只需要权,那些女人再怎么漂亮,皇上又怎看得上,公主替皇上选的,定然是万里挑一的。”
六公主蹙眉,手尖拂过烫伤的手指,身上若无伤口,永远都不知道痛。
徐太后应该知道已经冥解忧在楚宅,更知道冥解忧背后的势力有多么可怕,只要冥解忧在一日,徐太后一日不得安心。
她也替皇上不安心。
若是真如先帝所说,冥解忧有那天大的权利,那冥解忧留在皇上身边便真的是大祸,徐太后似乎也对冥解忧一直不满,虽有除去冥解忧的心思,只是她一直不肯行动罢了。
她是时候应该帮徐太后一把,先帝那道遗诏,是该见光了!
碧霄殿。
“什么?”皇甫衍一怒而起,侧了一眼勾弋,“她被逼落水,为何现在才说?”
冯榆在一侧干着急,看那皇上越发皱紧的脸色,便知离大怒爆发不远了,方才还在讨论两名佛柳卫之死,谁知闫可帆提一句解忧公主落水昏迷,皇上便如此怒了。
勾弋说不清,只道,“属下只是觉得,这事不重要。”
皇甫衍冷冷划了一眼勾弋,只吩咐道,“冯榆,准备一下,朕要出宫。”
冯榆立即道,“皇上去冬草堂?”
“蔺府。”
帝都金陵,只有一个蔺府,右相蔺平的府邸。
冯榆揪心,自知皇上明着去蔺府看望病重又想辞官的蔺平,可暗地,怕是要去另一个地方,皇上对那长公主,不,若是按祖制辈分来说,那长公主是皇上姑姑,如今理应为大长公主,不过,那公主既然已离宫,自然不会管什么辈分不辈分。
皇上现在担心的,是那公主。
两名佛柳卫被杀,死的有些蹊跷,且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似是对那公主不利。
冯榆守在碧霄殿前,无论谁见皇上,他的回答只有一个,这次拦下的人,却是有点不容易打发的人,冯榆还是只有几个字,“皇上去了蔺府,六公主还是请回吧。”
“蔺府?”六公主在冯榆身上扫了几眼,“冯公公怎未跟随?”
冯榆笑而回道,“皇上身边跟着数人,不缺奴才。”
“你确定,皇上去了蔺府?”六公主再问。
“是,皇上确实去了蔺府。”
六公主不再多言,往另一个方向离去,竹妙即刻跟上,皱眉道,“公主,皇上许是没有去蔺府,而是去找解忧公主了。”
“不,他会先去蔺府,再去找冥解忧。”六公主顿了脚步,“去蔺府,不过是他一个出宫的理由。”
竹妙又道,“解忧公主落水,皇上前去也情有可原。”
六公主声音微凝,“落水而已,又不是死了,离登基大典还有十余日,他竟为了一个女子抛下所有事情,出宫两次,这样的君王……他怕是忘了,他并未稳坐这大晋江山!”
竹妙安抚道,“皇上年少不经事……”
“年少,便是年少,才会有多名大臣联名上书,请太后垂帘听政,这其中,还有几名父皇任命的顾命大臣,便是因年少,不曾封王,又未曾有过兵权,除了禁卫军西陵臻,哪个将肯任他调令,如今蔺平要辞官,只怕日后的朝堂便是徐家权倾朝野,他这年少的皇帝,不过一个架空的篓子,在这关头,他却顾及一个女子,”六公主声音再度一冷,“嘉禾那边,可还有一个九弟,等着坐这皇位!”
竹妙也实在不好替皇上说什么,只好道,“嘉禾王不过七岁,不成气候。”
六公主看向一个方位,嗓音缓了些许,“我倒要瞧瞧,江山与冥解忧,我这个七弟会选什么。”
竹妙更加不明,提了提手中食盒,上前一步,“公主,您准备怎么做?”
“解忧长公主流落在外,是该择个时间回宫了。”六公主淡淡道,“她不肯离开皇上,本公主便让她彻彻底底的离开。”
竹妙纳闷让解忧公主离开皇上,怎又要让解忧公主回宫,当下也不明白这层关系,道,“公主,可是让解忧公主回宫,怕是没那么容易,何况有皇上阻拦,更是没谱,解忧公主自然也不会乖乖回宫。”
“她会的。”六公主笃定,“许久没去寿宁宫看徐太后了,这和酥饼,太后以往也是喜欢得紧。”
冬草堂。
解忧早已醒来多时,头脑有些沉重,只能下个床走几步,风一吹便能倒,但整个人却也很是清醒,知道自己昨日没头没脑不怕死的跳了河,被冻了许久,也从沙苑口中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苏子。
她并不想死,只是想趁机证明自己快要死了,那个白衣女子会不会再出现。
可她的计策没成,让人给搅和,她狠狠的戳了戳床帘,一股怨气又从心底而起,这一跳河自己快真的赔上半条命,什么也没捞着,以后这种蠢事她一定再也不做。
以后,再也不管那白衣女子了。
“公主,这快要大过年的,可莫发脾气,否则明年失了好运。”沙苑提着食盒进来,笑道。
“难道现在我还不够倒霉么?被人劫过财,被人追杀过,还不到半个月风寒跳河高烧,哪一件不倒霉,沙苑,你说我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解忧板着手指头一件一件的数下来,仿佛天下间所有倒霉的事都被她摊上了一遍。
且她命真的很硬,想死都死不了。
沙苑也只得干笑,被人追杀劫财只能说明她对别人有价值,至于高烧风寒,只能说她身子太弱,明面上看似硬朗得很,实则体内经不起一点折腾。
何况,她还算漏了一件,她还中了毒。
“公主说笑了,所谓福祸相依,有祸必然有福,几次大难不死,不证明公主是个有福之人么?”沙苑打趣道。
“你说的也对。”解忧赞成点头。
沙苑便放下小食盒,看到他拿出一碗药,解忧有些无力的想躲到被子里,蒙了头。
天天喝药的人,哪有福气!
可是又不能不喝……唉。
沙苑好说歹说,她才艰难的将整碗药全部灌入肚里,她打了个饱嗝,差点又给全部吐出来,沙苑好心上前安抚,递给她一杯清水。
她漱漱口,又抓着沙苑的袖子,悲苦道,“沙苑,下次你能否让蔺哥哥改良一下药方?好苦啊,还有,冬草堂没有甜糖之类的东西么?这里那么多病人喝药,他们不苦么?”
“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其他病人可是比公主自觉得多,再说,良药苦口,少爷也是为公主好。”沙苑恳切道,将她扶好,“若是公主怕苦,下次喝药,沙苑偷偷替公主买根糖葫芦。”
糖葫芦?
红糖闪闪的那种,一想起便觉得馋人。
虽然不太认同偷偷这个词,但是那个真的很好吃。
解忧瞬即来了劲,不由分说拉起他手勾了勾,“你说的,一定为定!”
“嗯……呃。”沙苑方要点头,却撇见门口人,肯定一瞬间变成了犹豫。
门口人,淡淡的温雅笑意,是他的风格。
背着他拉钩偷偷买糖葫芦?
解忧僵硬抬头,也冲他微微笑。
忽即有一种计谋未得逞被捉奸的感觉,特别是他那淡淡的笑容,能瞬间淹死一切。
他走进来,沙苑自动让开空间给他,与她相对而坐,床上的解忧不安分的动了动,“那个……蔺哥哥,你不要误会,我和沙苑只是开玩笑而已,糖葫芦才不甜呢,酸死了。”
解忧赶忙替自己打圆场。
沙苑抽了抽嘴角,变脸真快,也不知她为何独独怕蔺之儒,但这种怕却不是惧怕,是一种尊敬的怕。
她怔怔的看着蔺之儒,倒觉得如若他可以开口说话,定然会温笑幽默说,‘是吗?原来公主认为糖葫芦不甜,那定然也认为在下的药不苦了,不如下次加大药力,尽早除去毒素,在下也尽早放心。’
嗯,他眼睛里,现下就是这个意思。
她不会唇语,只能望着他眼睛,那双微亮的眸子里,能解出很多东西。
蔺之儒微微避开她清澈的眼,敛下脸色,与沙苑说了什么。
旋即沙苑传话道,“公主,上次那个药囊,公主还在用么?”
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个,她摇了摇首。
“少爷说,还想再看看那枚药囊。”沙苑继续道。
解忧默然点头,披衣起床,走开一小会儿,手中捧了个小锦盒,放在他面前,郑重了脸色,“蔺哥哥,这药囊,是有什么问题吗?”
蔺之儒只是默然打开盒子,一股浓香药味扑鼻而来,拿起药囊,倒出一小点,细心闻了闻,又在药囊上闻了闻。
深深锁紧的眉舒展开一小点。
这一次,他一直苦想的问题,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难怪单独闻药末闻不出,但靠近药囊却从中闻出一点问题。
“蔺哥哥,这药囊有什么不对?”解忧紧张,盯梢着他手中药末,又望向沙苑。
后者微微锁眉,陈述道,“这药囊中的药物并无特别,确有治疗风寒咳嗽之效,常带身侧也能驱寒,但是做成这枚药囊的织锦有问题,若是少爷没猜错,这药囊织锦在一种药引中浸泡了许久,使得药囊带有一种香味,而此香与囊中药末混在一起,寻常人难以闻出其中差别。”
“这种药引香,是‘引魂’香?”解忧不太肯定,也不想肯定。
沙苑轻轻点头,“公主,这药囊无论是谁交予你的,还请公主以后多个心眼,药能救人,亦能杀人于无形。”
她拽紧了指甲。
谁还要杀她?
六公主吗?可是六公主还劝说她离开,不像知道她已中毒的样子。
何况这锦囊是衍儿送的。
不可能是衍儿,他也不知道她中毒,这药囊一定被人动了手脚,可是还会有谁又知道她在楚宅,又知道那时她得了风寒有些咳嗽,还能准确无误的做出这一系列动作。
到底是谁?
解忧试图让自己镇定,才开口道,“蔺哥哥,我中毒这件事,除了张太医,你是否有告诉过其他人?”
沙苑忽即皱眉,有些抱不平,“公主是不信少爷?”
“蔺哥哥,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有些乱,很乱很乱。”
乱的不知道她要怎么思考,她该彻彻底底的相信谁,还是谁都不信。
只是,记得以往张太医与衍儿走的近,而蔺之儒似乎也和衍儿有些联系,不然那一****差点被皇甫劦杀死,衍儿怎么可能第一时间想到蔺之儒,又怎么能请的动蔺之儒,他们……平日里定有一点联系。
她所不知道的联系。
但是,她知道这事与衍儿蔺哥哥没有关系,想让她死的人是皇甫劦,皇甫劦虽死,但一定会用尽所有的办法也让她死,这枚药囊只是一个小细节。
暗中一定还有人替皇甫劦卖命想要她的命。
难道出了皇宫,她还要每日每夜提防着暗处么?
“蔺哥哥,对不起,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我不是怀疑你。”她赶紧澄清,慌乱的望着他,“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蔺哥哥好像与衍儿走的很近,我怕你会告诉他我中毒,我也怕他会担心,所以……”
蔺之儒摇首。
意思是没有,除了沙苑,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过。
解忧笑了笑,轻握上蔺之儒的手,坚然肯定说道,“蔺哥哥,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她几乎没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她也知道他是那种第一眼看上便能让人信任的人。
很多事情她不能与衍儿说,但却可以告诉他。
她兴许已经把他当成了心底最重要最信任的朋友,就算他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君臣关系,从不逾越。
蔺之儒轻闪了一下眼眸,只是温和微笑,抽出被她覆盖的手。
最信任的人……
可是这个世道,不允许。
然而,两人相视微笑的一幕,在两人眼里很是平常,但落入他人眼里,却是一道很煞眼的风景,甚至令人心中温怒。
院落传来动静,沙苑意识到什么,略一偏头,院子回廊上似有两抹影子一溜而过,沙苑本能跑出去探寻,却已找不到人。
但院落回廊的栏杆处,却深陷入几个小洞,似乎是因愤怒徒手抓出来的痕迹。
仿佛是人愤怒瞬间将手深深嵌入而留下的抓痕。
这样的内力……
“怎么了?”解忧裹紧了衣裳,与蔺之儒双双出来,望着征神的沙苑。
“没什么,许是看错了,我以为是小贼。”沙苑笑道,还是忍不住深深望了一眼方才那两抹人影离开的方位。
“哦。”解忧也顺着沙苑的目光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地方,没有人影,雪满的院落,也不见有雪脚印,自当是沙苑看花了眼。
这是厢房,冬草堂较之其他医馆,地方大的很多,堂内人包括大夫与病人,还有些打杂的下人与侍女,一多起来,偶尔有人从这儿经过也并不稀奇。
“公主,外头风大,还是进屋吧,不然又加重病情,公主可又要吃更多苦了。”沙苑劝道。
解忧半信半疑,看了两人一眼,自个儿回了房。
见她离了些距离,沙苑才开口道,“少爷,我见到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闫可帆,另一个好像是……”
蔺之儒微微皱眉,心下已猜到。
她出事,那人又怎会安心待在宫中。
只是,那人不见见她便离开了么?
“少爷,容我说一句,您以后还是应当与公主保持些距离。”
那道抓痕,太深,太狠,他怕有一天这般的利爪不会再抓栏杆,而会是抓在少爷身上。
即便少爷对公主不会有任何心思,但不代表是否有人会误会。
尤其那人,还是当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