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草堂,厨房。
“这面和稀了。”
“这面太硬,您得再揉紧密一点,对,加点清水。”
“这饺子哪是这么包的,这都一下锅就得露馅!”
“这样不行!不行,我说了多少次了,重来!”
“小心烫,小心火……啊呀,我的厨房!”
“你给我出去!”
门口,叹了气,解忧垂头丧气。
她不过是想自己做顿饺子而已,家家除夕,都少不了这个。
只是,她太笨。
其中一侍女盼岚安慰道,“冥姑娘别介意,李婶就那脾气,谁的帐都不买,记得我初来时,也被李婶骂过不少次。”
解忧苦闷,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虽然,一不小心,又一次没有看好火,差点烧了厨房。
“慢慢学便好了,没有人天生便会做。”盼岚笑道,“冥姑娘,您虽然看似出自富贵之家,但肯舍身下这低贱的厨房,已经很是让我欣赏了。”
“可下厨房不会做,那才是笑话呢。”解忧留恋不舍的瞟了眼小厨房,拉着盼岚悄悄说道,“盼岚,你且告诉我,李婶晚上会不会待厨房?”
“一般不会。”盼岚哑然,望着她,打趣道,“冥姑娘,您不会是想……”
解忧忽即一笑,“她不让我进,我得找法子进。”
夜空,微凉。
解忧只想着赶紧学会做这个,日后见着衍儿,她便也有一技之长,揉好一个面团便费了她许久的劲儿,手酸痛不已,又弄了满盆的馅儿,最后又将每一个小团弄成薄薄的一层皮,放上馅儿。
她却总也弄不好,不是不好看,便是东长西短,直接一捏便有一个破洞,一下锅,皮太薄的成了一锅粥,皮厚的……再勉强一点,她只能从粥中捞出长得还算好看的一个,再尝一口,她有种酸得想哭的冲动,总之,这些饺子,长的很是破相,她一点点学,一定要弄出一个晶莹剔透的饺子出来。
解忧已经是今夜第五次揉面团,手酸的已经提不起力气,不知一觉,她便已趴案板上沉沉入睡。
待四下灯火熄灭,无人之际,一抹欣长的人影钻进厨房。
四下微扫,一张大桌之上,白色粉末铺满,小小的人影趴在桌上,明晃的火苗,摇曳在她两旁,手上还拽着一抹粉团。
眼眸微挑,他轻声走了过去。
到处找不到她,却没想到她在这厨房。
他本只想看她一眼便走,可到底还是没忍住走了进来,靠近少许,点了她睡穴,又将她手中粉团放开。
看她布满粉末的小脸,心下又惊又笑,只是轻轻将她揽住,在白末脸颊上留下一道清浅的吻痕。
解忧蹙眉睁眼,想起什么,身子差点跳了起来,唤了一声,“衍儿!”
望向外头,天还是黑的。
揉了揉眼睛,好困,做个面团真累,却也值,只是,为什么她有一种似乎有人来过的感觉?
整个厨房,窗户关的很好,找不到半点什么印记,她也记不清她打瞌睡前是否关了窗户,不过偷偷摸摸在厨房做事,嗯,为了安全,她许是关了。
打了个哈哈,强撑起精神,将面前的面团狠狠揉来揉去,一拍一打。
一个饺子怎能难倒她!
她并不常吃饺子,但是民间传统除夕夜会有饺子。
她想,等她学了,做给他吃。
想着,动力强大起来,揉的越发有劲,她也与面团较上了劲。
她是个一看别人忙,自己也闲不住的人,一连两三日下来,冬草堂大大小小的粗活她都干了遍,虽然得到的是白眼比较多,哀怨较多,但至少她不是白吃白住。
大伙儿都在忙着过年,她也闲不住,东边跑跑,西边看看,她将一个个大红灯笼挂起来,门前贴了一副对联,蔺哥哥亲手写的。
她大赞——好字!
沙苑突然被她摁在桌前,桌上冒着热气,沙苑喉咙微哽,“一定要?”
“嗯。”她眨着眼睛。
他似是下了一个很大决心,夹起一个,咬了下去,饺子在嘴里,久久不化。
“好吃吗?”
“嗯。”沙苑还没有咽下,嘴唇微微挪动。
她眯笑,“那你怎么还不吞下?”
饺子含在嘴里,一直缓缓细嚼,沙苑苦笑——能不吞吗?
天,谁能告诉他,她的饺子馅里有什么?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掀衣而起,在门口边吐了出来。
解忧皮笑肉不笑——她做的饺子,有这么恶心?
在饺子馅这一方面,解忧花了很大功夫,去钻研这个问题,想自己弄点特别的,所以才让沙苑试着吃,好在,看沙苑的脸色在经过几次试吃缓缓而变的时候,她便知道,还是有所改进。
除夕夜。
解忧守在门边,等了整整一夜,到新年第一日也未见他半个人影,沙苑却是过了来代少爷说了句新年快乐。
解忧只是木然点头,手上凉,心底也凉。
她……本想做饺子给他吃的。
他没来。
她以为,他会来的,一定会的。
没来就算了,他那么忙,只能偶尔来看她,她该要谅解他的。
心底,却还是划过一瞬微凉。
晋兴十一年十二月,晋兴皇帝大行,其七子奉诏继位,现下虽还未正式登基,大臣与新帝早已商量好了年号,新年一到,各衙各府,各郡皆收到上头消息。
各街各道,都有敲锣打鼓的音,百姓之间也早已传开来。
此年,为‘熙和’元年。
解忧又两个晚上没有睡好觉,坐在床榻上发呆,今日忽然想起什么,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发现少了个东西。
于是开始满屋子的乱翻东西,整个房间一通乱,简直惨不忍睹,沙苑都踏不进脚。
好不容易艰难的走进去,她一床被褥给砸了过来,沙苑苦笑着接住,“冥姑娘,你在找什么?”
“金片。”解忧随口答道,几乎将整个床给翻透了,也不见金片的半点影子。
到底去了哪儿?怎么就找不到呢?
难道,上次她跳河,金片给掉河里去了?
可她明明记得金片与她的衣服绑的很牢固,不应该掉才对。
若真掉到了河底,那样麻烦可就大了,解忧扫开被褥,两手叉腰,一脸气呼呼的,那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被她弄丢了。
不行,就算掉河里她也得给捞出来。
解忧要出门,沙苑丢了那被褥,急忙给她拦住,“外头冷,你这身子可折腾不起,你要什么,吩咐一声,我给你找?”
“你看我不挺好的,哪儿折腾不起。”解忧转了个圈,示意自己真的很好,这几日休整下来,她已经显得很‘温柔娴淑’了,要是再不出去溜回儿,她会闷死的。
沙苑苦笑,“你还是不能出去,这外边天寒地冻,若是您出了点意外,少爷不好向皇上交代。”
解忧听出了话中意思,眼睛一亮,“衍儿来过?他见了蔺哥哥?”
“皇上仍在宫中,是闫侍卫传的话,公主既然不回楚宅,可以留居冬草堂,还交代让少爷好好照顾您,公主,您可别让少爷为难。”
解忧瞬即焉了下去,果然,他还是没来。
她可没忘记两日前是除夕,皇宫中有家宴,歌舞乐器的,自然少不了,若是他真敢对那徐家小姐有什么好感的话,她定跟他没完。
“对了,楚家家主方才托人送来一件衣裳,说是给你的。”沙苑赶忙伸出手,将包裹摊开,一件衣裳,展现在她面前。
这件衣赏……
解忧摸了摸下巴,这不是上次那徐家小姐说独一无二的衣裳么?
她确实喜爱这件宝蓝衣裳,可楚离墨送给她,什么意思?
不可能,徐家小姐怎会不要这件衣裳了,再说别人不要的东西塞给她又是几个意思?打发乞丐也不是这样的。
胡乱把衣服丢弃在一边,看着凌乱的房间,解忧也凌乱了,找不到金片别说没完,她已经快抓狂了,忽即想起什么,道,“沙苑,我得出去。”
“出去做什么?”沙苑一头雾水。
“找人!”
解忧迅速回身,给自己披了件衣袍,不顾门口的沙苑,便溜了出去。
沙苑无奈叹气,怕她又出什么意外,只得跟上,他也已分不清他到底是少爷的人还是她的跟班。
解忧走的很快,在大街小巷间摸索,怒气冲冲进入大大小小的赌坊,惹得沙苑也是莫名其妙,她好歹也曾是一介公主,竟也去这种地方么?
可将城东所有赌坊搜索了个遍,硬是没见到她要见的人,她气的牙痒痒,既然不在赌坊,那就上他家!
对那条路线,解忧记得特别清楚,凭着记忆中的路线,从繁华的相国寺开始,一路奔走奔窜,终于到一家微微颓败的屋子前。
二话不说,她直接踹了门,虽然这种行为比较粗鲁。
前脚踏进院子去,又想踹开房门,但想起这屋子说不定有机关,便又收回了脚,改为朝里头大喊道,“苏子你个混蛋,给我出来!”
她脾气暴涨了,他偷东西偷到她头上了,还偏偏是她重要的东西。
里头似乎寂静了许久,她正要上前踏个路,里头冷不防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废话少说,快点解开本姑娘穴道,否则休怪本姑娘不留情。”
“是你先惹的我,态度能不能好一点……”
“你!”女子气坏了,“我再说最后一遍,快解开!”
解忧咽了咽口水,仿佛来的不是时候啊……
不一会儿,里头风风火火出来一个秀逸的黄衣女子,扫了解忧与沙苑一眼,只差揪着里头人耳朵,碎着步子跺了跺脚道,“你真行,你女人把小白脸都给你带来了。”
苏子出来,看着面前的人也是一愣,“怎么是你?”
解忧皱着一张脸,目光在黄衣女子与苏子身上扫来扫去,暂时还未探出这两人关系。
只是,这黄衣女子,好似在哪见过。
“你是谁?”黄衣女子忽然亮出一条华丽丽的鞭子,甩了甩,直指解忧,“若你是带着你男人来给臭猪头难堪的,休怪本姑娘不得情,决计不给你这机会。”
黄衣女子显然是个暴脾气的人,似乎也在找人发泄。
解忧黑了一线脸,沙苑脸色倒显淡然。
“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能动手。”苏子预感不妙,上来制止,急忙好心好意的劝道。
黄衣女子不知道她是公主身份,苏子却是知道,若是一不小心惹到了一位公主,那还了得。
苏子替黄衣女子担心着。
“我替你说话,你还帮她。”黄衣女子见苏子竟敢帮着别人,忽然一冷,“今日本姑娘还非得动手不可!”
说着,鞭子方向指了指解忧。
解忧慌乱后退一步,苏子手快,抓住了鞭子尖端。
见苏子阻拦,黄衣女子又气坏了,“你居然帮她,我……我不对她动手了,今日我要好好教训你。”
鞭子收回,黄衣女子一变脸,一鞭子忽然朝苏子甩了过去,苏子惊险躲过,“你还来真的!”
“本姑娘说的哪能有假。”说着,黄衣女子又一鞭子扫了过去。
苏子东躲西藏,在整个院子里乱窜着,黄衣女子追着喊打喊杀,一刻也不容许他停歇。
解忧看的目瞪口呆,看着这对活宝甩戏,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她是来干嘛的。
解忧正思考着,只见鞭子一甩,勾到一个大酒坛子,一甩出去,苏子一躲,酒坛子正巧迎面向解忧头顶飞来。
苏子这才发觉,预感大事不妙。
黄衣女子也瞪大了眼珠子。
半响。
苏子感叹——好险。
黄衣女子两眼一缓,这俊脸长的,这身手……简直就是她梦中的夫君第一人选。
黄衣女子立即收好了鞭子,原本对苏子凶狠狠的脸也换成了笑意盈盈,苏子鄙夷的哼了一声,又突然觉得这人好熟悉。
方要出手相救的沙苑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微楞。
解忧抱着头,久违的痛感没有来,却被扣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如同上次她落水迷迷糊糊中拥抱的一个人,给了她足够的温暖。
腰间的手被放开,身侧传来歉意的声音,“公……冥姑娘,方才情急,在下冒犯了。”
解忧抬头,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一瞬吃惊,“闫大哥,你怎么在这?”
“在下听说冥姑娘出了冬草堂,怕冥姑娘出事,所以一路寻了过来。”他解释道,方要再说些什么,耳侧响起了另一个高音。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流氓——”
苏子跳脚,终于想起来这张脸是在何时何地见过。
‘氓’字出口,苏子立即被人踹了一脚,给踹到远处,黄衣女子立刻上前笑道,“这位公子别跟他介意,这个混混小子嘴里从来说不出什么好话,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闫可帆。”他很礼貌略一拱手,瞄了一眼苏子,自然认出了,只道,“在下跟这位兄弟可能有些许误会。”
“什么误会的说清楚便好了,方才我们也只是玩闹,还好没有伤到这位姑娘,闫公子也别误会。”黄衣女子上前,保持笑容,脸色竟泛起了红晕之色。
苏子爬起来,恶心了一番,心里默然念叨,“他就是个流氓,你要是看上他,以后有你好受的。”
黄衣女子白横了苏子一眼,瞧见闫可帆,脸角又抹了一红,又飞快的拉苏子到一边,恶狠狠警告,“臭猪头,不许你说他坏话,不然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子冷嗤了一声,瞟了一眼解忧,却见她和闫可帆聊了些什么,似乎很是投机,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心道,难道上次这男子欺负她的事她不知道么?亦或者,这男子也是这公主心上人?不然苏子也无法解释上次是个什么事。
明明这个男子似乎对她做了……
思虑被黄衣女子猛的一拍回,“臭猪头,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见?”
“什么话?”苏子一脸迷茫捂着脑袋,微微嘶痛,这恶女下手老不知轻重,迟早会被别人吃亏!
黄衣女子气急,敢情她吐沫了这么久,他当耳边风,又狠狠踹了苏子一脚才到解忧跟前。
苏子又捂着脚痛跟上,这次冷眼瞧了瞧闫可帆。
解忧正跟闫可帆询问那人的事,闫可帆却只是淡淡略过,并不多聊,对她有的,只是作为下属对主子的尊重,微微低垂的眸,很是遵从她。
苏子更郁闷了,在两人身上连飘了数下,任是没有一点头目,心说若是上次什么事都没有,他自己不要脸的跑去说出来,倒是显得他不够意思了。
“闫公子,这位是?”黄衣女子忽即对解忧变得礼貌起来,眼眸咪咪,朝解忧打量了多番,栩栩眸光中,仿佛已将她列为重点提防对象之一。
解忧被她看得头皮发毛,偏移了目光,却见沙苑站在一头,像是局外人,看着这边的热闹。
此时黄衣女子也豪爽女侠般朝闫可帆自报家门,“我叫徐银楹,要是闫大哥不介意,唤我银楹便可。”
“银楹姑娘。”他抿着淡淡笑意,似是也不介意多个朋友,但只有苏子知道,在他温厚笑意下,不经意往自己身上瞄了一眼,很快很迅速。
苏子不得不再一次疑惑起来,紧锁着眉,对他很是敌意。
解忧瞧着这边快速熟络的一对人,只是觉得徐银楹这个名字略有些耳熟,又忽然听得女子一声惊讶。
“闫大哥竟然在宫内当差?那我以后进宫可就有机会多见见闫大哥了。”徐银楹心里美滋滋的,完全没意识到解忧看她的神色一刹变化。
是了,她怎么就没想到。
徐昕昕,徐银楹,这个女子不就是当今徐太后的大侄女么?
徐太后还是皇后之时,这两姐妹也经常窜宫里头,与皇后叙旧,皇后以前原是有意让两姐妹与前太子撮合,只可惜前太子死于非命,而今圣上是她的衍儿。
只不过解忧那时并不关注皇后家人,也从来没见过皇后的侄女如何。
徐昕昕上次墨衣阁见了,而这个徐银楹……
难怪瞧着她眼熟,原来与那徐昕昕有几分相似,可两姐妹的性子却大有不同。
一个看似温婉,实则表里不一,一个刁蛮任性,动不动便是甩鞭子。
“对了,那闫大哥可认识我妹妹?闫大哥能在碧霄殿当差,必也是皇上极重视之人吧,不知闫大哥可有看到我妹妹,听说除夕大宴上她一舞夺得皇上青睐,皇上还赏她同坐来着,只可惜,那热闹我没看着。”徐银楹略表遗憾。
解忧的脸色,一瞬变得凝重。
沙苑挑了挑眉色,微咳了一声,目光是看向闫可帆。
“徐二小姐的舞确实很好。”
闫可帆面上称赞,徐昕昕之舞确有天秒绝伦之色,可他当时在大宴外头看守,没有接近里头的机会。
宴会热闹,侍卫中不知是有谁心痒,提议进去瞧一眼,他也心里原因作祟,跟了过去一瞧,而等他过去,舞宴已结束,徐昕昕赫然坐在皇上身边,听说,是皇上自己提议且允许的。
话虽如此,闫可帆的眸色却是略微不放心瞟了眼解忧。
“那是自然,我妹妹自小习舞,自是常人无法比得。”徐银楹是个说话无所顾忌的人,此刻也是敞开了话题,“我还听说,皇上除夕夜还让我妹妹留宫,若是妹妹能在宫里混了个娘娘来当当,我定让我妹妹提携提携闫大哥。”
徐银楹越说越眉飞色舞,许久才意识到几人的气氛有些不对,小心翼翼的看了众人几眼,怎么,她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她自小便是这说话毛病,有什么便说什么,她可一点都没有吹牛,这次都是实话,可大家的脸色怎么都似乎……定在一个人身上。
“皇上让徐昕昕留夜,是宠幸了她?”
听得一个声音,徐银楹看向自己一旁,闫可帆的身侧,是一个蓝衫少女清冷的面容。
徐银楹口快,只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昕昕在皇上寝宫留宿了一宿,第二日还赏了许多东西,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银楹环视周围,却发现几人一同看着这个蓝衣少女。
不过到底有没有被宠幸徐银楹也不知道,自那夜回来后,昕昕整日魂不守舍,也不与人多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相思病。
几双眼睛都盯在解忧身上,像烈焰火柱,她苦笑,怎么大家都喜欢看她笑话,闫可帆与沙苑都清清楚楚知道她与那人之间的关系。
上次在墨衣阁,她早已明白她发脾气对任何人都是一个笑话,这次她可不会傻到跟徐银楹吵闹,何况,徐银楹也只是说清楚一件事而已,还没徐昕昕那么无理取闹。
不对,无理取闹的事她冥解忧才对。
难怪,她怎么问,闫可帆都不说。
原来是这样。
怕她伤心所以瞒着?被骗的滋味怎么这么苦,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偏偏她一个人被蒙着,可笑吧。
她也这么觉得。
踉跄退了一步,脚底不稳,差点向后倒去。
沙苑微惊,苏子不明,两人却同时上去搀扶,但有人却比两人更快。
解忧轻轻推开了闫可帆,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再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飞快的跑了出去。
闫可帆担心,便也冲了出去,沙苑见状,急忙跟上。
徐银楹却还是一脸茫然状,也不知自己得罪了她什么,惹得她这么大反常。
再说,凭什么这丫头倒地下了,他们一个个的都那么紧张!她也算个美人好不好,怎么就没人关心她?
眼看着心上人和那丫头离开,徐银楹不明白,她刚刚说错了什么了?其他人见到她这样的身份应该都是很害怕才对,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怕似的。
即便是以往因她身份怕她的苏子,也不怕了。
到底,怎么了?
院子里,只剩徐银楹与苏子两人,苏子也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上,但一想到有那两个人在,估计这公主也不会出大事,便也放弃了追出去的念头。
徐银楹不服气,拉扯着苏子便问,“你给我说,这个丫头是谁?”
苏子拍开了她的手,很正经道,“亏你还说自己是丞相孙女,连她都不知道。”
徐银楹一脸茫然,“我又没见过她,我怎么知道,她到底是谁?”
“下次你自己问。”苏子撇撇嘴,懒懒的往后靠了靠,便进了屋。
“喂,臭猪头!”徐银楹生气的跺脚,眼看着他把门给关了,自己吃了次闭门羹。
徐银楹朝门框冷哼了一声,离去。
她像个木头似的一路走着,甚至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外头的街道很长,雪还在下,人很少,再过几个弯,她便能看见宫墙门。
她甚至想冲进皇宫问个明白,可她又怕进宫。
瞧瞧,自己多么懦弱。
又怎么跟别人比。
“公主。”闫可帆跟了上来。
她偏了偏头,似乎很不喜别人看到她失魂的样子,只要一接触有关他与别的女人的事情,她嫉妒她想发狂,她不冷静不理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软软的倒了下去,抓起一把雪胡乱的扔了出去,一直扔一直扔。
他知不知道除夕夜她等了多久,她以为他会来的。
看见闫可帆,她想问的第一件事是他好不好,可是她还没问,就被告知他快活的很。
美女在怀,留宫,过夜,赏赐。
一件件的,在刺痛她的心。
原来她的等待,是如此廉价。
她以为他和别人不同,他能做到的。
扔到最后她没有力气了,整个人抱在一起,缩在雪地里,泪水凶猛。
都是骗子!都是混蛋!既然做不到,为何要给她一个承诺!
上次诗音,这次徐昕昕,下次呢,又会是谁?
但她清清楚楚明白,不会是她冥解忧!
她不是他偶尔想起便可以玩乐的人,也不是他丢弃在宫外期待他施舍的人。
她知道她任性,脾气差,不懂体贴他,不懂对他温柔,不懂怎么谅解他,她还斤斤计较,优点没有一样,所有缺点她都揽了。
可是有一点很真,她喜欢他。
她可以允许别人喜欢他,但他若是喜欢上了别人,或者,从未喜欢过她……
不,她不信徐银楹的话,她只要他的解释。
看着前头不远的宫门,解忧抹了把脸,才撑起面容,“闫大哥,我想见他,你可以帮帮我么?”
她想见他,却没有办法,她与他之间的宫墙太高。
如若不是不敢,她定然早已闯进宫去质问清楚,可那样,会给他惹祸添烦,甚至会害死他。
她只能忍。
而她此刻唯一能求助的,还有眼前这个男子,她身边,唯有他可以进宫,也唯有他可以与那人见上一面。
他……一定也把她看贬了吧,好歹也是个公主,竟也轮落到低声下气想要去求人的时候。
从她出了那院子起,闫可帆便一直跟着她,此刻也是正正经经的站在她后面,却听得她的话,睁楞了许久。
“连你也觉得我可笑,不想帮我是不是?”
沉吟许久,不见他有回应,解忧怔怔看着他,眸里尽是恳求,又漏出一丝苦涩。
他紧抿着唇,最终只有几个字,轻轻传过去,“我帮你。”
后面,沙苑终是缓缓松了口气。
心中略有感叹,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她却偏如此介怀,何况她介怀的人,且又是皇帝。
解忧忽即苦笑,“闫大哥,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被安全送回冬草堂,解忧依旧一言不发,沙苑几人也是无可奈何,有些事情,只能容许她自个儿想明白。
她被保护得很好,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可皇甫衍不同,每走一步都极为艰难,有些事情则是无法避免。
她身处宫外,不过问任何事情,她甚至可以无忧无虑去幻想自己美好的爱情,维持着那一份期待,她以为自己很开心,也以为宫中那人会过的好。
身处宫中数年,她为什么还是不明白呢?
连叹了声,沙苑退了下去,独留她一人。
盯着那件被楚宅送来的衣衫,解忧没有任何心情,即便知道这便是徐昕昕在那人面前一舞时所穿的衣服,即便知道虽是以‘楚宅’的名义送来,实则,是六公主的意思。
可那又如何呢?
明明知道六公主这么做是想气她,可她还是陷入了里头,不想生气都难。
他是皇帝,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