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解忧便被雨水滴醒了,这算得喝了水,还顺便能清洗一下身子,待雨停了会儿,她才发现自己居然不饿了,还挺活蹦乱跳的。
既然天不绝她,她也该好好活下去,念到此处,便加快了步子,要走出这片林子。
托着疲惫的身体,在大林子里经过一番波折,顺着水流,几日后终于踏进了一座城镇,只是,周边路过她的人均对她扫去异样的目光。
解忧看了看自己,浑身发臭,衣衫破烂,脸面脏污,连她是男是女都难以让人看出来,有点像个地地道道的小乞丐,如果忽略真的有人嫌弃的给她扔钱的话。
铜钱在她脚边不远处滑落,滚了几圈。
解忧无奈,便想低头去捡那枚铜钱,好歹也是一文钱,不要白不要。
只是,她还未下手,一双靴子将那枚钱踩在了地下,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开,解忧忍了忍,被人踩过也没事,还想再去捡,另一双发臭穿着破烂鞋的脚抵在了铜钱上。
解忧抬头,眯了眯眼,数了数,五个人,都是乞丐,略显老成。
“小伙子,外地的吧?我跟你说,做我们这行确实不容易,你还年轻,就别跟我这些老不死的抢饭碗了。”
“就是,没病没灾的,有手有脚,还来做这行。”
有人不耐烦,“滚滚滚,别在这儿碍着我们,念你是新来的,饶你一次。”
解忧咽了咽口水,只能睁着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们,没办法,他们人多,个子比她高,力气比她大,硬碰硬,吃亏的肯定是她。
不过他们眼睛是真的不好使,她很像个小伙子么!
她默默退到一边,又瞟了眼这镇子的名字,有些眼熟。
长寿镇?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段记忆破开而来,充塞了她大脑,而那段记忆中,冲入她神经,唯一闪在她脑海中的名字,叫做——夏天无。
她微微而笑,也不知怎会想到他,不过他看上去高贵得要死,可却是个十足十的混蛋,要是还能遇到他,她还真想捉弄他,其实他这个冷木头也会笑的嘛。
都过了三年了,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这个王姑娘。
五个乞丐看着她怪怪的笑容,心里悲叹,更是认定了她,是个傻子。
被人欺负了还能笑的这么开心,不是傻子是什么?
解忧没在理会他们,乐呵呵的进入了长寿镇。
还好她没有把那些银子给那两人陪葬,不然这小日子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过下去,只怕还没到龙海,她人已经没了。
找了个二流客栈住下,换了身衣衫,便去了一趟桃花堂。
“下一位。”
轻柔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看着前一位离开房间,解忧推门而进。
软榻桌前,素衣女子盘腿而坐,很清然的面容,任何人看了都让人一阵酥然,解忧木然的点头,这个十七岁的女子确实,很美。
原来有钱,看病不仅有小房间,还能有这般的女子观赏,有钱,真好!
素衣女子愣了愣,对于男子的垂诞似乎也已见怪不怪了,又道,“冥公子,是要看何种病情?”
解忧在榻边坐下,忽然很乖的伸出手,素衣女子娓娓而笑,只道她不敢说,便搭上她的脉搏。
忽然,素衣女子秀眉微蹙,有些意外的看向她,“冥姑娘?”
解忧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难道她打扮得一点也不像男子吗?要不是那几个乞丐喊她小伙子,她也想不出女扮男装的方法,现在却被这个人一眼认出来了。
太失败了。
素衣女子却是笑了笑,道,“冥姑娘难道不知,男女脉象可是有差别。”
“难怪。”解忧道,“既然你知道,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不是来看病的。”
“可你确实有病在身。”素衣女子皱眉,“你似乎受了点伤。”
“只是皮肉伤。”从山坡上滚下来过,擦点皮肉肯定是有的,跋山涉水走到这儿,可谓是一路艰辛。
至于胸口处的伤,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两日好的很快,一点都不影响她,甚至还隐隐有愈合结巴的迹象,所以她也就不麻烦她看了。
素衣女子还是很好心,给她的皮外伤上了些药物,解忧又说道,“姐姐,你们这桃花堂可以收留人吗?”
素衣女子笑着解释,“可是可以,方好还剩一个小小的房间,不过可不是白住的,你要做点事情,譬如我,懂一点点医术,便来替人诊治一些小病什么的。”
“姐姐也是被收留的?”
素衣女子点头,边上药边与她搭话,“几月前,家乡水灾,父母兄弟皆亡,我无依无靠,得人指点才想来金陵,后来便在这桃花堂落了脚,冥姑娘若是想长久住下来,我可以给堂主说说。”
“不,不用,我住几天便走,其实,我是怕住客栈,把钱花光了,以后就不知道怎么办了。”解忧有些不好意思。
女子清苒一笑,嗔道,“冥姑娘怕把钱花光,怎还出得起钱进入这高等的病房?”
解忧反击,“那姐姐说自己略懂一点医术,怎会来高等房诊病?”
女子只好解释道,“家族以前是医药世家,略懂一些而已。”
“姐姐又谦虚了,你医术很好。”
素衣女子略显尴尬,不知如何接下去,解忧又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换了笑容,“看你样子,也比我小不了多少,你便唤我素儿吧。”
“素姐姐。”解忧很甜可的唤了一声,惹得沅以素一阵微笑,“你这冥家妹妹,嘴还真甜。”
那可是,解忧很神气,她什么都不会,也就靠这张嘴来给自己谋点后路了,显然,效果还不错。
解忧住了下来,没有自报姓名,只称自己姓冥。
小小的房间离沅以素的房间不远,她一天到晚都是跟着她,说得好听点,便是给沅以素打下手,当然不会有钱发给她,毕竟她吃的喝的住的,可都是桃花堂的,要是再要钱,她多不好意思呀。
不过,跟了几天,解忧也学会了一些小打小伤的治疗,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受点皮肉伤什么,学着也有用,再过两天,她便离开去龙海,贴身带点药材也安心。
望着那株枯枯的桃花树,有些怅然,现在已是十二月份的天气,再过两三月,这桃花便又会开花,然后落花,结果。
只是,她待在这儿,怎么心里有种空空的感觉,似乎,总是忘不掉一个人的影子。
挥了挥头脑,不能想他,绝对不能在想他!
他做他的太子,多好!
沅以素过来,见着她,便从篮筐里拿出一包酥饼,塞到她手里,“小丫头,上次看你一直盯着这个,便知道你喜欢,今日恰好看到还有卖,便给你买了两个。”
“素姐姐真好。”解忧抬起笑容,又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也送到她手里,“这个,就当我买酥饼的钱。”
沅以素愣了愣,“你这是做什么?”
“公平交易,素姐姐给我酥饼,我得给钱。”
沅以素哭笑不得,“你收好,这酥饼,当我送你的,你过两天便走,我可是很舍不得。”
“好吧,那我明天上街也给素姐姐买一个礼物,素姐姐可不许不收。”解忧笑了笑,收回钱,又狂乱的啃起酥饼,说真的,太好吃了,比宫里的糕点好吃好多倍。
“好好好。”沅以素应承着,“对了,今日我上街遇到一个朋友,没地方去想来咱桃花堂挤一挤,不过恰巧桃花堂今日没了多余的厢房,不如今晚我和你挤一挤,让他睡我房?”
“哦?”解忧故意拉长了音调,“难怪素姐姐给我买酥饼,原来是想讨好我,快说,快说,这个朋友,是不是个男子?素姐姐是不是对他……不过若是素姐姐真对那个朋友有心思,可不能让他轻易睡素姐姐的房间,不如让他睡我房,我去素姐姐的房挤挤。”
后续话,意味深长,解忧得意的笑了笑。
“你啊你,就按你说的做。”沅以素笑了笑,被她直接说中,也不好意思起来,又只好说了一句,“不过他比我还小两岁,你说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关系,你这小丫头,年纪小,还尽想些那样的事。”
解忧干笑,不是她想,而是差点还做了那种事。
忽然又想起那个她醒来的晚上,他吻她的感觉,挑拨她身上敏感点的感觉,画面忽然回放,在她脑海里萦绕不断……
他,比她还小一岁呢,又怎么不可以是那种关系。
“小丫头,你怎也脸红了?是不是……”沅以素也拉长了音调,意味深远,故意逗笑着她,解忧一阵尴尬,摸了摸红通的脸。
竟然回忆起那香艳的一幕还能脸红。
该死的,不能再想他!
不,不能。
“我、我去收拾一下房间。”解忧紧绷身体,飞也似的跑了。
沅以素微微而笑,眸中却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意。
连这么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都有喜欢的人,****这个东西,还真难以琢磨不定。
解忧奔入房内,长长呼了口气,自己又瞎想什么呢。
想着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房间,重要的物品锁在柜子里,想来素姐姐的朋友应该也不是个贪财的小人,房间里其他东西也就不收了,坐到书桌前,整理了一遍笔墨纸砚,看了看自己写的字纸,怕有些不入眼,给压在了最底下。
看了看,对自己收拾的房间还是挺满意的,眼瞅着黄昏已至,便关上房门往沅以素的房间奔去。
而另一侧,沅以素领着一位紫衣少年方好开始缓缓步入院子,沅以素到达房前,“甫公子,今晚公子便睡此处,若是公子有事,可以来找我,我房间便在那头,拐个弯便能见了。”
良久,从少年口里憋出两个字,“谢谢。”
“甫公子客气了,当初若不是甫公子,以素必定漂泊流离,又怎会有安身之处。”沅以素略微低了低头,略显娇羞之意。
少年似乎并不在意女子此刻是何脸色,随意的望了望周围,又道,“打扰素姑娘了。”
沅以素摇了摇了头,看来这个少年一点都不为自己所动,再说下去,只怕她也没面子了,便说道,“甫公子随意,我先走了。”
“嗯。”
一转身,沅以素叹了气,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个很不错又很优秀的人,只可惜不对她感兴趣,是因为心里有人了,还是……不喜女人?
她略微苦涩一笑,他看似十五岁,可这沉稳模样却也比得过大他几岁的人,如若不是年龄,她对他兴许不止欣赏,甚至还会有一点点的喜欢,可偏偏她大了他两岁,这种喜欢,她也无法建立。
直到那抹素衣女子的人影离去,房顶上飘飘然落下一抹影子,少年朝紫衣少年道,“太子爷。”
“还没有她的消息?”
“属下等人连搜了长寿镇三日,还未发现公主,属下认为,公主兴许已经出了长寿镇。”闫可帆皱了皱眉,这般漫无目的的搜索下去,不是个办法,而偏偏太子似乎认定公主还没有出长寿镇,若换做是他,只怕已经往别处搜去。
终于,紫衣少年发出沉闷的音,“若是过了明日还找不到,便往下方城镇扩大搜索!”
“是。”
闫可帆领命,退了下去。
睁楞了许久,看着前方的房间,皇甫衍推门而入,一阵清香入鼻,扫了一眼房间,并未多大意外,掀衣摆坐在书桌前。
才想要动笔,看着桌上的摆设,愣了愣。
片刻后又很平静的拿出纸墨,提笔在纸上写了字,待写完风干,又很习惯性的放到旁侧,放的位置,刚好与一塌收拾好的白纸重叠。
他嘴角忽然微微上扬,镇定之下又瞥见纸塌下方似有些写过的痕迹,抽出最底下那张。
怔了怔,手指成爪,将那纸捏皱成团。
冥解忧!很好!
沅以素进入自己房间,却不见解忧,估摸着这丫头坐不住,又去哪儿玩去了,房间暗亮,沅以素多点了盏灯,捻灭火折子,见外边想起急促的敲门声。
她开门,见到一张满是急容的脸,甚至兴奋与愤懑同时刻写在一张脸上,她皱眉,“甫公子?”
“素姑娘,我想问问,先前住那间房的人,现下在哪?”
解忧在外堂,正在很努力的辨识一些药草,可无奈脑子不够使,较劲了好几遍才勉强记得住几颗药的模样。
而且鼻子也不灵活,书上所说的药草的味道,她一点也区别不出来,明明这两棵草长得一样,还硬要说不同,她只能大约把它们归为可能是同一个母亲给生产出来的。
解忧仰天长叹,心里碎念,自己不是天才,这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
“小公子,我瞅着你,倒有些眼熟呢。”掌管抓药的中年男子笑着看她,深深的琢磨在哪见过她。
“啊?是么?天下相像的人可也很多呢……”解忧尴尬的笑了笑,忙别过了脸,还好她现下是女扮男装,否则还真给桃花堂的人给认出来了。
毕竟,她以前对蔺哥哥的桃花堂可是做过很多‘好事’,特别是对这位掌药的大叔,所以她都一直不敢来外堂,就怕别人认出。
实在想不起来,中年男子便也不再想了,“小公子,这书你还要看么?”
解忧连忙将手里的医药书恭敬的还过去,“今日不看了,明日再来。”
总之,她也没指望她能凭几天便能医术无双,最多看看,打发无聊的时间。
收好书,中年男子脑袋忽然一瞬灵光,道,“我记起来了,小公子倒是长得和我家少爷一位朋友相似,不过那是个爱捣蛋的女娃,小公子比起她,倒是略显沉稳。”
解忧呵呵一笑,她不会告诉他,其实这两个人其实都是她。
默然的转过身,环扫一下四周,却见堂外进来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似乎不是来寻病的,看着那人的模样,解忧走过去,盯着他看了许久。
似乎,好像,在哪儿见过?
有点熟悉的一张脸。
少年看着她,上下一扫,最终落在她那张脸上,他似乎不确定,拿起手中一卷纸摊开,将画中的女子与她对比,果然,岂止是像,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十一!”
“公主?”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一个震惊,一个疑惑。
等等,解忧脑子思虑转了一圈,十一似乎是跟着闫可帆的人,闫可帆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他怎么知道她是公主?
再一瞟,看到他手上的画像,弄的像通缉令似的,不过她看得出来,那是她的画像,关键问题是,十一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解忧肢体僵硬了一会儿,忽然又听得十一锁紧目光,微颤开口,“太子爷。”
听言,她看着十一,顺着她的目光,僵硬的肢体缓缓的看过去。
门口边,冷冷的站了个人,是个少年,一袭紫衣。
即便听到太子爷三个字,她略微已猜到了什么,可这般与那人对视,她却还是无法镇定。
尤其是看着出现在那人身侧皱着眉的素姐姐,她似乎想通了些什么,难道,素姐姐说的那个朋友,那个朋友是……他?
解忧慌乱的退了两步,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不,不是的。
解忧转身便跑,而门框边的紫衣少年一阵风卷过,追了过去。
沅以素微微惊讶,看着那一跑一追而去的两人,心里一阵复杂滋味闪过。
十一收好纸卷,便去通知闫可帆。
一路上,解忧跑的很快,甩了好几条街,可却是甩不掉身后的那个人,他比她更快,她气愤咬牙,会武功了不起,会武功很拽么!
她喘着气,不再是跑的方式,而是快走,远远的离开他就好。
可该死的,他太阴魂不散了,她走快他也走快,走慢一点,他也跟着走慢一点,但又不接近她,这是在故意玩她!
绝对是。
成,想玩,她陪他玩。
抬头看了一眼春花楼的招牌,她走了进去,要是他敢进来,她绝对……
好吧,他已经进来了,而且周边开始围了很多绝色女子,而他似乎没打算拒绝她们。
而她即便扮男装,可没哪个女人看上,走哪儿都不受欢迎似的,看着女人堆里的他,她咬了咬牙。
皇甫衍,你死在女人堆里算了!
是的,明明进来这里是想来气他的,可为什么到头来是她在生气,气死了,气死了!
“滚开!”
她大喝,拉开了一个女子,又把其他女子推开,拉着中间的他便又走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看着他在女人堆里混,她就不好受,她生气,而这所有的一切开头都还得怪她自己,先踏进春花楼的人,可是她。
离了那春花楼一段距离,她才甩开他,冷冷瞪了他一眼,又开始想跑。
可是,没跑成。
“冥解忧,你到底想怎样?”他死死钳着她的手,声音冷厉无比,难道她便不能好好待在他身边么?
他可以不在乎她是否对待他如空气还是不理不睬,可他在乎她是否在他身边,她这般无所顾忌的离开,可有想过他的感受?
他怎能不怒,抛下所有一切,不顾后果,发狂似的出来找她,他认定她在长寿镇,是因为他隐约间在街上见到一抹与她相似的背影,他便在长寿镇找了几日。
他的直觉告诉他,她还在这儿!
他要找到她。
可她见他第一眼,却是想着逃,她就那么不想见他,哪怕一眼。
他跟着她,从桃花堂到春花楼,他多么希望她可以回头,可她没有。
所以,他不用强,她这么倔的性子,是不会屈服的。
可该死的,她居然敢还踏进那种地方,她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人才待的地方么!
还好她现在是男儿装扮,若是以女儿装,他恨不得将那该死的青楼封杀!
她有些委屈,他从来没有这样吼过她,这是第一次,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就像他的女人,有了第一个,便会有第二个。
她伤不起,她只想唯一而已,这点小小的要求,有错吗?
“你放手!”她试着去挣脱开,可是手腕一片通红,也还是挣不开,“皇甫衍,你到底想怎样?”
“跟我回去。”
“不回,那个鬼皇宫,我才不要回去,你去做你的太子,去抢你的皇位,去玩你的女人,我不碍着你,所以,你也别来烦我。”
“冥解忧。”
“我在,太子殿下有事?若你想跟我比嗓门,我奉陪到底。”
“解忧。”他的声音忽然软了,松开她,“跟我回去,别再闹了,好不好?”
她忍着眼泪,在他眼里,她就是在闹脾气么?就像哄小孩子似的,她没有那么好骗,也没那么好哄,而且,这不是闹脾气,她一直很认真。
只是他不认真而已。
如果给不起,她可以不强求的。
他为什么还要来找她,为什么还要来见她,明明她也一直放不下,见他一次,她就会心软一分,明明她已经坚定再也不会想他了。
可还是,一直想。
她克制不住的想。
忍了忍,便想再次跑。
“解忧。”他忽然微微颤立开口,“别让我再心痛了,好吗?”
心痛?
她冷笑,他把那诗音给要了,他不是应该快活么!
她又走回去,站到他眼前,“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和诗音做那种事?”
“诗音是谁?做什么事?”
她苦笑,瞧瞧,把人家做了,连名字都不知道,他到底做过多少这样的事,又有多少她不知道。
她又开口,很直接,“皇甫衍,你很好,那我告诉你,诗音就是和你上床睡过觉的人,现在想起来她是谁了?”
他锁着眉,诗音……那夜,那个女人?
她低吼,“想起来了是不是,想起来做了什么是不是?”
“我……”他皱眉。
他以为她离开是因为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那句‘问完了,我就走’他以为她是说说走回长乐宫,却没料到竟会是走出宫。
他更以为她是生气走的,却不知道,生气原因会是这件事。
“那只是一个意外。”他眉色皱的更深。
他承认了,一个意外。
她呵呵冷笑,至少前一刻她还抱有一点期待,甚至认为许娇儿是不是在骗她,现在他认了,很彻底,击垮了她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
“你做了,就用一个意外来弥补,你把她当什么,把我又当什么……”
终于,眼眶还是湿润了,多日以来的隐忍,还是崩塌了,她在乎他,她以为自己没事,才不会为这种事哭,可是越发哭起来,越发不可收拾。
“解忧,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看她难受模样,他握住她瘦弱的肩膀。
“走开,别碰我!”她咬着牙,忽然嘶哑吼着挣扎开,退离了些距离。
他微微一震。
“我不听,我不要你的解释,都是花言巧语!”她抹了把眼泪,嗓音嘶哑,又轻轻补了句,“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解忧……”他想去触碰她。
她却恐慌的退后几步,往回走去。
他跟了过去,一直跟着她,默默的在她身后。
“冥姑娘。”
回到桃花堂,解忧瞟了一眼一直焦急等待着她回来的沅以素,道,“素姐姐,我明日便走,多谢素姐姐这几日的照顾,日后有机会,我一定重谢。”
“你这说什么话,怎么突然要提前走?”
“素姐姐,抱歉,我必须要走。”
沅以素抿唇,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撇到她身后的紫衣少年,心情无端又极重烦闷,终是没有开口说些挽留的话。
原来,他要寻的心爱的女子……竟是冥姑娘。
解忧没有理身后人,直接奔入自己房间,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一卷包袱,一开门,看着矗立在门前的人,他似乎一直站在外面。
门,嘭一声又关上。
该死的,他若是一直守在前面,她怎么走?
无论她走到哪儿,他都会跟到哪儿。
深思许久,环扫房间几个窗户,她不能等到明日再走,否则他一直跟着,她也无法淡定,想着便背起包袱,打开一扇窗,偷偷的逃离房间。
想要躲过桃花堂内的人出去,怕是不太可能,想了想,看着高高的围墙,一咬牙,使出浑身力气,借着旁边的大树,想先爬上树再通过伸出墙的树枝爬出去。
然而,这个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可无奈连树都爬不上,试了几次,气愤的踢了踢树,只好放弃,想想还是走后门,便又偷偷跑到后门处,环扫四周,没人!
又蹑手蹑脚弯腰走过去,还时不时瞥向周边,长长舒了口气,便小心翼翼的打开门栓,又轻轻关上门。
呼!大功告成!
接下来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明日第一时间出城,那皇甫衍可就不一定这么容易找到她,想了想,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大街上太晃眼,要是皇甫衍追过来,她一定又得死翘翘。
一边想着逃离计划,一边寻找着落脚点。
而她身后,一个黑黑的暗卫暗自叹了气,这个女人,脑子就不能聪明点么?真不明白,堂堂太子爷,自己的主子,怎会喜欢她。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城门打开,开始放行,解忧端正一下包袱,确定四周没什么认识的人,便低着头开始往城外走。
出了城门,才敢抬头,只是眼前,她微微一愣——
一个人,似是等了她许久,静静的站立,似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皇甫衍!
一腔怒火直升,她怒。
他上前堵住她的路,“你想去哪儿?”
“关你什么事。”冷冷绕过他,往前走。
他忽然上前扯过她的手,将她一圈转过来,拥住她,紧紧的不放开,她试图挣扎,在他的臂力下却是纹丝不动,他道,“我知道你在怪我,是我的错,你有怨言,怎么冲我发都可以。”
她遂也不挣扎了,摇摇头,声音显得冷淡,“我是有怨言,有又如何,你是太子,我如今一介平民,冲太子发火,是不要命了么?”
他不再说话了,像个哀怨无助的孩子一样,求着留下一个人,最后所有的话都不解释,化成能揉进她心里的几个字,“解忧,别走,别丢下我。”
似乎,是她要抛弃他了。
似乎,是她那么的无情。
“衍儿,你放我走,好不好?”她哭着,她也难受,也像是在求他,“我讨厌那个皇宫,我不喜欢,我不要一辈子待在那个小小的长乐宫,我不要整天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我不要整天都想着明天我是否还能够活下去,十皇子的死,铃木的死,还有皇甫祯,他们是无辜的,衍儿,无论是杀害十皇子的罪,还是牢狱那顿鞭刑,亦或者皇甫劦那一剑,你可知,我死里逃生过这么多次,你父皇是容不得我的,衍儿,你让我离那皇宫远远的,离你的远远的,好不好,好不好?”
没了她,他也一样可以活的,他是太子,将来会是皇帝,想要有多少人陪着,没人会反对,他这一辈子,已是什么都不缺了。
可是她不一样,她是公主,前朝公主,能活命已经很不错了。
她不想回宫,就要面对算计,面对皇甫劦,面对他的众多女人,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她与他,一开始便是个错误,不应再错下去了,趁现在陷入得不深,她该放手。
她无法要求他此刻是否愿意与她做个平常的人,放开皇宫那些束缚,因为他的眼中,是放不下的,那是琪妃用生命给他的太子之位,让他离帝王只差一步,所以她了解他,更不会逼他放下帝王两个字。
她不想回去,他又不能跟她离开。
还能怎么办?
他身形顿了许久,才缓缓擦去她滑落的泪,“是我,是我没有能力护你,现在没有,将来会有。”
她连连摇头,“你不要再护着我了,我离开,你们都满意。”
打开他紧锁着的双手,她再次头也不回的往城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