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有两人过来要捆岳无为,情急之下,岳彘脑海中灵光一闪,便有了计较。
那两人扶起岳无为,刚要上索,忽见旁边的岳彘坐了起来,两人吓得“啊”的一声,同时松开了岳无为,其他人也被吓了个一哆嗦。
那帮主骂了声:“他-妈-的,这小孩发癔症么?”
岳彘忽然转过脸来,眼珠上翻,“瞅”着帮主,嘴里吐着水,拉着长腔,抖着嗓子,森然道:“岳翰城,我苗万枪死得好惨----”
这些人正是通州金沙帮众,那帮主便是岳彘前世仇人岳翰城,闪烁光芒中见岳彘这副模样,又听他这么一叫,众人一个个毛骨悚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尤其岳翰城,脸都绿了,只觉得脊背上嗖嗖冒冷汗。
“神枪万点”苗万枪本是金沙帮前任帮主,岳翰城为夺帮主之位,先偷偷用“醉梦散”迷倒了他,后将其抛入大海,还假惺惺说帮主失踪,派人去找,待寻到苗万抢,人已死了多时,这厮假惺惺哭了两场、推让了一番,便勉为其难做了帮主。
这事儿岳翰城做得极其隐蔽,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岳彘的前世陈微在非礼他夫人时,特地向她拷问了岳翰城做过的亏心事,岳翰城惧内,事事都向夫人汇报,请她帮着出主意,陈微一唬,她便和盘托出,夹七夹八说了一堆,这只是其中一件。
前世做的功课,没想到今生用到了。
因这秘密,岳翰城自然认定岳彘是鬼附了身;而其他几人则因听见死了十几年的前任帮主的名字竟出自一个孩童之口,亦对见鬼之事深信不疑。
岳彘向岳翰城伸出双手道:“岳翰城……还我命来……岳翰城……还我命来……”喊的时候,双手凌空虚抓,似乎要把岳翰城的灵魂收去。
岳翰城下意识地一步步后退,嘴里喃喃道:“苗大哥,别怪小弟,苗大哥,别怪小弟……”
此时,风吹得火把忽明忽暗,恰如鬼魂作怪,吹得窗棂呜呜作响,好似野鬼悲鸣,正巧有夜鸟飞过,飞出数声凄凉嘶叫,更增添了几分恐怖气氛。
不知是谁率先大喊了一声,向外跑去,一帮人恍然醒悟,大叫着推推攘攘往外挤,有两人还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爹啊娘啊”的连滚带爬出了船舱。
岳彘也不追赶,一边喊,一边使劲儿掐父亲手心劳宫穴,人中、劳宫、涌泉是较易产生痛感的穴位,常通过掐或刺这三个穴位来唤醒昏迷的人,方才岳彘掐岳无为人中穴不起效,便改掐劳宫穴。
过了片刻不成,岳彘便双手并用,分别掐岳无为人中、劳宫。
岳翰城等跑出去,跳回自己船上,等了许久,见鬼光喊不追来,胆子便慢慢恢复。刀头老六道:“帮主,苗帮主附在孩童身上,是不是因为法力不够,不敢追来?”
岳翰城因为心虚,怕得最狠,声音仍旧发颤道:“说不准,谁,谁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刀头老六道:“要不要派几位兄弟上去把银子拿了,然后一把火烧了这船?”
岳翰城道:“好,好兄弟,就按你说的做!”
船内的岳彘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又着急起来。
刀头老六喊了几个人的名字道:“你们几个,结伴进去拿银子,而后出来泼油放火!”
有人道:“六哥,等苗帮主的鬼魂走了再说吧。”
有人道:“是啊,咱们这就拜祭拜祭苗帮主,求他别挡了兄弟们财路。”
有人道:“好主意,船上不是有现成的香火么?拿出来点上,咱们给苗帮主磕个头,或许他老人家就走了。”
岳翰城心想,苗万枪是我害死的,他这是冤魂不散,前来缠我,我越怕,他就越觉得自己得逞,缠得也就会越紧,妈-的,我岳翰城死都不怕,还怕你这死鬼?你尽管来缠,老子不在乎!他把心一横,终于壮起了胆子道:“他-妈-的,瞧你们一个个那怂样,胆小如鼠,走!跟我一起上去!老子今夜要来个黄天荡捉鬼!”
他说完这话,又想道,正好让这帮小子知道,他们帮主真正是天不怕地不怕鬼不怕。念及此,他胆子更肥,率先跳回。
这时岳彘喊道:“这是我岳翰城之间的恩怨,不关你们的事啊,他给我下‘醉梦散’,把我抛入大海,让我的尸身在海里泡了三天三夜啊----”
这十个人中,有五六个年纪大些的帮众,他们曾经见过苗万枪遗体,已被海水泡得面目全非,几乎认不出来,算起来,差不多就是三天三夜。
苗万枪确实有去海边游玩的习惯,众人都以为他是失足落水,再加上岳翰城与苗万枪亲如兄弟,是以都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今日听“苗帮主”亲口说起,才知道真相原来如此。
有人忍不住问道:“帮主,这是真的么?”
刀头老六叫道:“鬼说的鬼话怎么能信?”
有人道:“什么叫鬼说的鬼话,那可是苗帮主!他老人家……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有人惊慌道:“帮主,你要干什么?”
只听岳翰城如夜枭般笑道:“你们既然知道了这秘密,还想活着离开么?”
登时,惨叫声,咕咚倒地声,噗通跳水声,接连不断,闹了一阵之后,终于安静下来。
岳翰城道:“老六,走,随我进去捉鬼!”
刀头老六道:“是,帮主。”看来只有他还活着。
船舱里,岳无为依旧未醒,这“醉梦散”实在太厉害了。
岳彘听两人又要进来,只得继续装鬼,希望能得上天眷顾,生出变数。
岳翰城缓步走进船舱,他手中的铁桨正自啪啪啪往地上滴血,刀头老六举着火把,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岳翰城拿铁桨指着岳彘道:“苗大哥,安安生生去投胎做人吧!”抡起铁桨,砸向岳彘头顶,岳彘往后一退,险极避过,噗的一声,铁桨把甲板砸了个窟窿。
值此临危之际,岳彘感觉自己突然生出了些许力量,他灵机一动,转正了眼睛,伸脚在铁桨上一蹬,尖声怪笑,露出残缺不全的白森森牙齿,双手成爪,挥舞着扑向岳翰城,他这一下,算是拼上了性命。
刀头老六看到岳彘表情狰狞,动作飘忽,吓得大叫一声,扔掉了火把,跑了出去,船舱内顿时暗了许多。而岳翰城的胆子本就是硬壮起来的,此时见岳彘双爪在昏暗光芒中幻化出无数残影,觉得自己难敌这鬼,顿时魂飞魄散,无心恋战,连忙退一步,避开岳彘,倒提着铁桨,转身就跑,他若胆子再大些,敢回头看看,就会发现岳彘已经因浑身虚脱坐在了甲板上。
岳翰城奔出船舱,看刀头老六正划着一艘船离开,连忙跳了上去。
岳彘怕火把点燃甲板,缓缓爬过去,用脚连趋带踩,将其熄灭。而后静静坐着闭目养神,希望能恢复些力气,以免岳翰城去而复返时无力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