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族的明天在哪里
在一本叫做《蚁族》的“大学毕业生聚居村实录”面世之前,“蚁族”这个名词基本上属于动物学的概念。当年轻学者廉思带领着他的团队进行了两年的社会调查之后,第一次把这个昆虫的名字冠于一个年轻群体的头上。
在《蚁族:大学毕业生聚居村实录》中,是这样描述“蚁族”的:该群体高知、弱小、聚居,是继三大弱势群体(农民、农民工、下岗职工)之后的第四大弱势群体;他们人数众多,大多聚居于城乡结合部或近郊农村,已经形成了一个个自然村落。他们有的毕业于名牌高校,更多的来自地方院校和民办高校;有的完全处于失业状态,更多的从事保险推销、广告营销、电子器材销售等低收入工作。他们生活条件差,缺乏社会保障,挫折感、焦虑感等心理问题较为严重。他们与外界的交往主要依靠互联网并以此宣泄情绪。他们平均月收入低于两千元,绝大多数没有“三险”和劳动合同;他们平均年龄集中在22至29岁之间,九成属于“80后”一代;他们主要聚居于城乡结合部或近郊农村,形成独特的“聚居村”。
“‘天之骄子’的光环不再加诸他们头上,他们比普通人有着更令人担忧的现状,年轻脆弱的心灵和无法释怀的青春梦想。他们代表着我们这个社会不能忽视也不应忽视的群体,他们揭示了一代人的痛苦、无奈和彷徨。”廉思曾经为蚁族的未来而深深担忧,《蚁族》揭示了“80后”最真实的生活和奋斗状态,也让我们带着全新的目光去认识“80后”的坚强与担当。
这些城市的边缘人,不仅有着蚂蚁一般群居和不被人关注的生活状态,而且有着蚂蚁一般永不言弃、勤勤恳恳的人生态度。身居繁华都市的贫困角落,并没有妨碍他们眺望并坚守自己的梦想。
“我想大家提起北京,印象中就会出现鸟巢,水立方,长城,西单,灯红酒绿,大都市。而我的记忆里只有唐家岭。”“我们只有800元的底薪,其他的都要和业务挂钩。毕业的时候,我曾经揣着创业的梦想来到北京。打拼两年了,现在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底的蚁族。”一组名为“蚁族女慌慌都市打拼记”的漫画道出了不少蚁族网友们的心声,辛酸的文字引发了不少蚁族们的共鸣。漫画中的这位名为“慌慌”的女主人公留着可爱的娃娃头,刚来北京的那份兴奋、购买新衣时丢失钱包的沮丧,透过“慌慌”那夸张的神态表达得淋漓尽致。
漫画作者小美来自山东潍坊,出生于1986年的她,在海淀区唐家岭的一处小公寓里创作了这组漫画。由于两个多月前失业,小美整天蜗居在与别人合租的几平方米居室里,用陪伴她的电脑和大学里买的手绘板,每天坚持不懈地创作着漫画。
其实早在2007年大四期间,她就来到了北京。大学期间,小美学的是绘画雕塑,工作也是与此有关。但是后来,整日忙着修改图稿,让她对这份工作越来越彷徨。“其实,我觉得找个工作没有那么难,难的是要找个适合自己,而且自己又喜欢的工作。”不少和小美有着同样经历的蚁族网友们都觉得小美道出了他们的心声:“在那儿住了一年,挤了一年的365,运通205,时光如水,生命如歌,跟唐家岭能扯上关系的人,在北京太多了。”“小美的漫画,贴近生活,也能从中看到咱们80后的北漂生活的影子,在压力重重的生活中,看看这样的小漫画,心里很轻松舒服的。”
唐家岭,这个距离天安门广场20公里的地方,是北京最著名的“蚁族”聚集村之一。低生活成本和便利的交通,使唐家岭成为许多大学生离开校园后的第一落脚地。来自全国各地约5万名毕业生租住于农民修建的五六层的民房中,通常来说,每层12间,每个房间将近10平方米,两三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甚至还有七八十人共用一个厕所和厨房的。生活垃圾随处堆放,招工启事、办证和治病广告贴满了走廊。鞋子散发出的臭味、污水与垃圾桶的味道相互渲染,使得整个楼道都散发着一股股的恶臭,就像放置了很久的泔水桶,令人喘不过气来。
推开一扇虚掩的门,这是一个8人住的合租宿舍。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家具除了摆有落满灰尘的饭盒的两张桌子,就只有4张上下铺了。其中的一张床上连被子都没有,只有一个睡袋,床的主人叫刘松林。
“睡袋便宜,而且很方便,晚上钻进去就行,搬家的时候也容易。”刘松林并没有把这个地方当做是自己的家。这个来自黑龙江的男孩子大学毕业以后,就和几位同学挤住在这里,因为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来源,所以经常搬来搬去。8个人一般都不吃早餐,中午和晚上则靠五六元的外卖充饥。一份兼职工作、一间狭小的合租房、一个睡袋一张床的漂泊生活,就是他们的现实。
刘松林暂居的唐家岭只是北京众多蚁族聚居村中的一个。除此之外,二里庄小月河、东北旺等乡镇也存在多个聚居村落,而在全国范围内,类似的蚁域更是不胜枚举。
在北京二里庄租房的张晓静,已经是在这个地方有着4年“宿龄”的“老人”了。她在一家以北京本地人为主的小型私营企业里做行政助理,属于没有北京户口的少数派。刚参加工作的几个月里,她多次在电话中失声痛哭,告诉河南农村的父母想回老家,可是爸爸严厉批评她不能回去,因为在北京工作是光耀门楣的事情。支持张晓静在二里庄坚持下去的动力,是她身边人的“成功案例”。
张晓静有一个室友,通过两年早出晚归的刻苦学习、马不停蹄地考证,最终顺利地进了一家待遇良好的外资企业就业。张晓静还一直对当红演员王宝强的任何新闻都保持着高度关注和传播热情,因为据说王宝强曾经和她一样,拥有相同的“二里庄小月河人”身份。她也期待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像他们一样,成为“成功”队伍中的一员。
在众多的蚁族成员中也确实有通过个人的努力奋斗而获得成功的典范。几年前,徐玉发还每天奔波在上下班的路上,每天精打细算着一个月一百块钱的伙食费应该怎样花才合理,后来他凭借着自己的踏实肯干赢得了一家企业老板的信赖,时至当下,虽然还不到30岁,但他已经作为这家公司的创业元老而备受大家的尊敬了。2009年他先后买了房子和私家车,结了婚,真正在北京这座城市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回忆起那段日子,徐玉发仍然感慨万千:“做蚁族确实很辛苦,但也正是因为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段经历,才让自己懂得了什么是坚强,现在想来仍然弥足珍贵。一时的困难并不可怕,什么都可以放下,但唯独不能丢弃的,就是希望。”
然而,这些星星点点的希望之光,相对于照亮整个蚁族的前行道路,只是杯水车薪而已。辗转谋生的80后们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还要走很长的一段道路。有专家说,80后的尴尬在于面临着一个充满欲望的世界,想有却不能拥有的窘困。当然这几乎是每一代年轻人的共同问题。有媒体将之联系到1980年《中国青年》杂志发起的一场人生观大讨论。当时杂志刊登了读者潘晓的来信《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信中,潘晓说:“有人说,时代在前进,可我触不到它有力的臂膀;也有人说,世上有一种宽广的、伟大的事业,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
显然,当下的蚁族也有类似的感慨。但80后其实更为现实。年年扩招使大学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这一“去精英化的过程”早已在当代大学生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毕竟现实的接受要比高亢的咏叹要早得多。尽管现实如蚁,梦想成蝶,他们仍一路行色匆匆。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书写着穷困潦倒却依然拥有激情的青春历程,他们承担着生活的苦与悲,在无处安放的青春岁月里坚韧顽强地成长,执着地坚持自己的理想。
高房价压弯了80后的脊梁
蜜蜂狂追蝴蝶,蝴蝶却不喜欢它,最后嫁给了蜗牛。蜜蜂不解地问:“它到底哪里比我好?”蝴蝶回答:“人家好歹有自己的房子,哪像你,还住在集体宿舍里。”听过这个笑话的人,大都是付之一笑,然而,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过,蜜蜂、蝴蝶、蜗牛之间的三角恋其实与80后的生活是何其相似。
“每天一睁开眼,就有一连串数字蹦出:房贷6000,吃穿用2500,人情往来600,交通费580,物业管理费340,手机电话费250,还有煤气水电费200……也就是说,从我醒来的第一个呼吸起,我每天要至少进账400,至少!这就是我活在这个城市的成本,这些数字逼得我一天都不敢懈怠。”这是电视剧《蜗居》中的一段经典台词,也是一个“房奴”的生活写照。然而,在这部电视剧热播的时候,身处上海的80后单身女孩朱珠一直没敢看,她说在这样的城市里买房对于自己本来就遥遥无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实现,真怕看多了这样的电视剧会让自己对生活失去信心。
朱珠在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做企宣,每月的收入大概是4000元。在许多同龄人中间,她属于比上不足不下有余的类型——跟她一起来上海闯荡的同学,现在还在一家小型私营企业里拿着每月2000元的微薄收入。
朱珠与朋友合租了一套小两居,她每月要交租金1200元,再除去伙食费、交通费、应酬交际的费用,偶尔买买衣服、生活用品等,每月收入基本所剩无几。看着身边的朋友纷纷在二、三线城市定居买房,朱珠总是会在心里矛盾一番:回到二线城市,事业发展空间变小,但生活相对轻松;留在上海的话,事业上会有更多机遇,但房价高昂,看着在上海咬紧牙关也要做房奴的朋友,朱珠打心眼里替人家觉得辛苦。
买房?租房?回到二线城市?还是继续漂在大城市打拼自己的天地?与朱珠境遇基本相同,许多80后普遍面临着这样的矛盾。日益升高的房价、沉重的生活压力,拉开了他们与房子以及稳定生活的距离。
“如果在20年前的今天,你问一个北大学子的抱负,他一定会回答你‘我将为祖国强大而奋斗终生’;如果你问10年前的北大学生,他会回答‘我将成立中国的微软公司,一定会超越世界首富比尔·盖茨’;今天的北大学子,其抱负却转变成为尽早拥有自己在北京的房子,这样父母来京自己就不会太囧。”这是一个题为《悲哀:房子让80后成为垮掉的一代》的帖子,再次掀起了人们关于高房价的热烈讨论。
帖子说,80后本是时代的幸运儿,但因为遭遇到了高房价,而显得生不逢时。“如果没有高房价,如果我们可以用3~5年的收入买套房,那么80后的生活将会轻松很多。但实际情况是,如今的大部分人不吃不喝需要大概15~20年的时间才能买套房。因为房子,我们害怕失业;因为房子,我们不敢创业;因为房子,我们被迫啃老;因为房子,我们不敢养育下一代。这就是作为我们社会栋梁80后们的真实写照。”帖子作者最后不无担忧地说,“当80后人人为房子奋斗终生时,这个国家只会生产房奴。”这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